一覺睡到自然醒。
肖愁坐在枯樹前,背對我,仰着頭看着那些殘枯的枝葉。
我坐起來,發現身上蓋着一件衣服,“白三,肖愁昨天去車裡拿的?”
白三道,“如果下次不想給人添麻煩,睡前就先蓋好自己的皮毛。”
“我又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睡着。”我看了眼熄滅的火堆,“我們下次在湖邊烤魚吧,吃完直接回家睡覺。”
白三道,“你之前燒壞過一塊草坪,你答應過上仙,草長出來之前,不會在湖邊烤魚了。”
“哎呀管他呢!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回來,說不定他早就不記得我說過那樣的話了。自己怎麼高興怎麼來!”
肖愁走了過來。
白三道,“他說,你說過的話上仙都會記得。”
“你又知道!”我指了下腦袋,對肖愁說,“你這裡裝着的都是以前的東西,人是會變的,記憶也是會淡的,上仙活了那麼久,不可能把所有事情都放在腦子裡,裝不下的!有新的進,就會有舊的出。”我起身拍拍屁股,長嘆道,“最後什麼都不會留下的。”
肖愁忽然拉住我,定定的看着我。
白三翻譯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噗”的一下笑出來,“我們家白三就喜歡我現在這樣!女爲悅己者容,我爲悅己者活。”我拍拍肖愁,“走,帶路!”
白三道,“昨天剛來過一次,你還需要他帶路回去?”
我說道,“誰說要回去了?我是讓他帶路找媒介!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一來一回要開多少個小時,你們不會真以爲吃頓飯就要打道回府了吧?”
肖愁看向白三。
“我讓你帶路你看它幹嘛?”我說道,“我們仨屬它最好這一口,它現在偷着樂呢,沒空理你。”
白三沒說話,肖愁頓了頓,轉身走在前面,沒一會就加速跑開了。
我向前一躍,想着一會兒又會是一場激戰,不由一陣陣興奮,“白三,我們今天怎麼樣都得跟肖愁持平吧?”
“什麼持平?”
“戰績唄!難不成還速度啊?我們這輩子都別想追上他了!”
這時肖愁忽然閃身跳進一片茂密灌木叢中,我也連忙跟上,視線瞬間被四周的雜草遮擋,加之樹叢越發的繁茂修長,後來我只能憑靠聲音和氣味去追趕肖愁。
他在前面不斷的轉換方向,幾個小時跑下來,我早已暈頭轉向,速度也開始慢了下來。眼前忽黑忽灰,這是夜視開啓時纔會出現的視效。
天怎麼黑了?
正懵逼,一頭撞上了肖愁。
我躺在地上,舌頭耷拉在一邊,再也不想起來了。肖愁也被我撞的一個踉蹌,他回頭看了我一眼,轉身朝我走過來。
“你……”
我剛想說話,肖愁做了一個不要出聲的手勢。他側過頭不知道在聽什麼。我四仰八叉的看着夜空,大口地喘着氣。
今晚沒有烏雲也沒有星星,甚至,沒有月亮。整個天空就像一塊黑布,懸浮在萬米之上。
這是另一個空間。
恍惚間,好像聽到有人在講話,我一驚,這個空間裡怎麼會有人?我看了看肖愁,他還是保持着剛纔的姿勢。
我慢慢起身,肖愁回望我一眼後快速的去衝了出去,我也立即跟上,沒一會便衝出了草叢。
眼前出現一座高聳挺拔的山體,山前站着五六個男男女女,他們齊刷刷地看向我們。
還真的是人!不對,能來這個空間裡的絕非凡人。我仔細觀察着他們,即使面前燃着熊熊篝火,這些人的臉上依舊冰冷無光。
正常人在看到一狼一人猛然出現後,該表現出的震驚錯愕,恐懼慌張他們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兇光。
這是一羣已經修成人形的惡靈。
我壓低頭,心道,不是人就好,老子就不用有所顧忌了。我剛上前幾步,他們突然肩一塌,在身體矮下去的一瞬間靈態乍現。我定睛一看,居然是一羣豪豬!
它們體型巨大,身長多數在兩米左右,有兩隻目測已超過三米,頸部以下的部位都長滿了棘刺。
所有豪豬都將背上的刺全部豎起,每根刺尖都帶有銀白色彎勾,它們不停的抖動背部,隨着肌肉收縮,刺與刺之間相互碰撞發出“唰唰”的聲音。
我離我最近的兩隻豪豬忽然轉過身把屁股對着我,然後倒退着向我靠近,根根像筷子一樣粗細的刺晃的我一陣眼暈,我被不斷的逼退着,左看右看,實在是無從下手。
一籌莫展之際,肖愁疾步跑來,把我擋在身後。他快速繞到豪豬的頭前,一手抓着它的脖子,一隻手順擼棘刺,然後用力一扯,一大把的刺攥在手中。我看得目瞪口呆,心說,還有這種玩法?
此時,那隻豪豬喉嚨裡發出像小孩子般的悽慘叫聲,異常慎人。只見肖愁攥了攥手裡的棘刺,猛地插進了豪豬的眼睛裡。
其它豪豬倒退着向肖愁進攻,肖愁一邊咬在那隻豪豬的脖子上吸食,一邊躲閃其它豪豬。
看懂門道後,我立馬退下靈態,盯上一隻離我最近的豪豬。趁它在回頭確定肖愁的方位時,我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學着肖愁的樣子,拔刺。
一把下來,隨着豪豬一聲慘叫,看到只擼下來兩根刺,不由有些懵逼。
它猛地掙脫開我的手,屁股對着我,快速的朝我倒退進攻。
我不禁懊惱。立時,肖愁那邊又傳來一聲淒厲的叫聲,眼前這隻豪豬轉頭看去,我趁機繞過它的屁股,一把抓住它的脖頸,操起手裡的兩根刺扎進它的眼睛裡。
那聲慘叫如期而至,在我頭皮發麻之際頓感興奮異常。它倒地蹬着腿,在看到它不斷起伏的胸口時,我難掩躁動,雙拳緊握,靈力極速上涌,金甲迸出,我對着他的胸腔,一把掏了進去,頃刻間帶出一個血淋淋的心臟,看着那顆熱騰騰的心臟在我的手裡跳動,我不禁勾起了嘴角。
這時,另一隻豪豬用同樣的方式向我進攻,我彎下身一邊後退,一邊企圖找到反攻的着手點。在看到它露出的左腳時,我向右邊挪了一步做了一個假動作後,迅速的返回拎起它的左腿,將它重重的向地上連摔數次。
看着滿地脫落的棘刺,我越發的亢奮,在它漸漸失去掙扎的力氣後,第二顆心臟也攥在了我的手中。
轉頭看向肖愁,他正在吸食最後一隻豪豬。
“肖愁!”我扔掉手裡的心臟,拎着豪豬的腿向他扔了過去。
肖愁接住後,一口咬在它的脖子上。
我正了正手帶,向肖愁身後的山體看去,發現在山腳下一處不起眼的地方竟然還有一個山洞。
我走過去,剛踏進洞口,吸了滿滿一肺的腥臭味,我一陣猛咳。
“這是他們家的茅房嗎?”我捏着鼻子,一邊又按捺不住好奇心,繼續向裡面探了去。
山洞高兩米左右,可兩人並排通行。走了十多米,眼前出現左中右三個洞室,左右兩邊的洞室偶爾還有一陣涼風襲過。
“主窩,副窩,盲洞。”我念叨着,頓了頓,說道,“這原來是他們宅邸啊?自己家怎麼搞得這麼臭,太不注意衛生了!”
白三道,“這方面你是比他們好一點。”
“我何止是比他們好一點……去去去!別拿我跟他們比!”
正想離開,白三忽然說道,“還有活口!”
這時肖愁也走了進來,他停在我旁邊後,直直的看着中間那個盲洞,一股股腥臭也正是從那個洞裡發出來的。
這條盲洞很深,幾米外還有一個折彎,估計裡面也是別有洞天。
我說道,“會是他們存放食物的地方嗎?不對啊,豪豬是吃素的啊,那些瓜果皮核放爛了也不是這個味兒啊。”
剛向前走了一步,肖愁攔住我,他走到我前面。我跟在他身後,探頭探腦的望着。轉過那個彎後,我們來到一個比主窩還要大的洞室裡,在擡起頭的一瞬間,我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五具血淋淋的屍體吊掛一排,衣衫不整,頭髮凌亂不堪,表情異常猙獰。
那些都是人的屍體。
所有屍體都已經開始有腐爛的趨勢,他們嘴邊掛着泡沫樣血水,身上滿是綠色的斑塊。有一具屍體的表皮已經脫落,臉腫的不像樣子,眼球突出,嘴脣外翻,已經出現了腐爛巨人觀。
這幾具屍體唯一相同之處就是,身體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失,而且缺口不齊,一看就是撕咬所致。這些豪豬居然靠吃腐屍爲生,想想就令人作嘔。
我捂着嘴巴吞嚥口水,胃裡不停的翻涌。正想離開,忽然聽到屍體後方發出一陣異響。
半晌,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從屍體後面走了出來。她一臉緊張的看着我。
我一怔,蹲下身,對她伸出一隻手,“別怕,到我這邊來,我們帶你出去。”
小女孩兒緩緩走來,肖愁按住我的肩膀。
我看向他,只聽白三說道,“他說,這個也是豪豬。”
我聽聞後嚇得一哆嗦,連忙抽回手,不料那個小女孩兒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回頭看去,此刻小女孩兒的臉上掛着陰冷的笑,她用力向我的手掌上一紮,一陣劇痛,一根手指粗細的棘刺穿透了我的掌心。
小女孩兒霎時變成了一隻豪豬,它剛背轉過身想對我進攻,肖愁閃身越到它的前方,兩隻手提起它的脖頸,隨着一聲怒吼,猛然發力,豪豬瞬間身首分離,一個頭顱被肖愁狠狠的甩到了洞壁一角。
從肖愁以往面無表情的臉上,我第一次看到了憤怒的情緒,是那種近乎於凶煞的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