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愁抱着枕頭和被走了上來。他往地上一放,我就看不明白了,兩個枕頭,兩牀被子。
“肖愁,這是?”我不解。
肖愁自顧自的蹲在地上鋪着地鋪。
卓憬伸個腦袋問道,“小啞巴,你什麼意思啊?這麼大了還怕一個人睡,還要跟你哥……哎你幹什麼!你拉我幹什麼!”卓憬話還沒說完,就被肖愁從牀上扯了下來,扔到了地鋪上。
肖愁坐在自己的牀鋪上冷眼看着卓憬。
卓憬驚訝道,“你要跟我一起睡地上?”
肖愁面無表情的看着卓憬。
“憑什麼啊?我有牀不睡跟你睡地上?”卓憬剛想起身,看到肖愁攥緊拳頭後,又諾諾的坐下來,“你要是不想讓我睡你哥的牀也行,我們各退一步,我睡地上,你下去睡沙發!”
肖愁站了起來,彎身拿起牀鋪一邊,卓憬見狀鬆了口氣,嘴角剛咧開,只見肖愁把自己的牀鋪向我的牀邊挪了挪,兩個牀鋪間空出了一條縫隙,肖愁坐下後,又面若冰霜的看着卓憬。
“你就非得這麼死看着我?”卓憬一臉鬱悶,嘟囔着,“比我媽之前對我嚴防死守那會兒還邪乎!”
我說道,“那個……我說孩子們,現在天還早,你們要是還不累的話,我們現在就去幫水墨把事情辦了吧。”
心想,今天把事情處理完,留卓憬在家睡一晚,明早送他回黑市,嗯,就這麼着了!
“我們到底要去幹嘛?”卓憬問道。
我說道,“有一個朋友去世了,我們要去幫她把遺物整理一下。”
“你朋友沒有家人嗎?”
我回道,“曾經有。”
一路上卓憬都興奮的不行,特別是到了市區後,他就像是一個從來沒有進過城的大山裡的孩子,看什麼都稀奇。
“卓憬,以前卓大哥和佩姐沒有帶你出來過嗎?我是指來市區,下館子,逛商場之類的。”
卓憬看着窗外,“他們說在我小的時候,帶我出來玩過,但是我不記得了。”
曾經卓大哥和佩姐在對卓憬未來的期許這方面,跟我們父母差不多,也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跟普通的小孩兒一樣,在“相對正常”的成長環境中長大。不過他們沒有我父親那麼極端,他們對待卓憬的方式更像我的母親,順其自然。
卓憬說,他初現靈態是在他大概四五歲的時候,那是一個盛夏,卓大哥和佩姐帶着他去遊樂園玩。他們玩累了,在旁邊的一個公園裡休息,卓憬看到一羣跟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小朋友時,也跑了過去。
之後過了很長時間也不見卓憬他們人,好多家長都急了,開始四處找孩子。
佩姐憑藉敏銳的嗅覺,先察覺到了卓憬他們的方向,她帶着卓大哥不動聲色的避開了其他家長,在一片樹林裡發現了那羣孩子。
他們看見所有孩子圍成了一個圈,一起拿着石頭去砸蜷在樹邊的一隻小黑熊。那隻小熊埋着頭,渾身發抖,從頭到尾都沒有反抗。
卓大哥和佩姐跑過去,趕走了那些孩子,他們抱起小熊時,發現它眼角處有一個很深的口子,一直在流血。
從那之後,卓憬就一直跟着父母在靈域空間的樹林裡生活,再也沒有出去過。直到他的弟弟卓沛被雙尾狼殺害,他纔開始跟着卓大哥常年往返於樹林和沙漠。
我聽着心裡一陣酸楚,一向對外界漠不關心的肖愁,此刻好像也在認真聽着卓憬漫不經心的講述着他的童年舊事。肖愁看着窗外,眼球微轉,若有所思。
“你們知道我喚醒靈石的契機是什麼嗎?告訴你們後,你們可不許笑話我啊!”卓憬笑道,“是蜜蜂!我媽說,她後來發現我的臉上有被蜜蜂蟄過的痕跡,猜我當時一定是帶頭去捅馬蜂窩了,蜇傷我的還是一隻靈化的蜜蜂,不然我也不會那麼小就有靈態。”
“卓憬,一會兒我們辦完事,帶你去四處逛逛怎麼樣?”我說道,“你看看有沒有想買的東西,也給卓大哥他們也帶點什麼回去。”
卓憬開心的一口答應了下來。
下車前,我遞了一個口罩給肖愁。卓憬看見後,一臉無法理解,“不是吧小啞巴,你的仇家多到遍地都是啊?我以爲只有黑市裡纔有呢!”
肖愁無視卓憬,戴上口罩後下車了。
我說道,“卓憬我跟你說,肖愁不光是躲仇家,還躲粉絲。”
“粉絲?”卓憬不解。
“肖愁長得那麼好看,喜歡他的人比想找他麻煩的人還多。”我說道,“人紅麻煩多,就是這個道理了。”
卓憬半信半疑的看着我,“這話要是從水墨嘴裡說出來,打死我都不會信的。”
我問道,“那從我嘴裡說出來呢?”
“你打死我,我就信。”卓憬道。
如水墨所料,阿甫熱勒沒有換鎖。
家裡跟我一年前來時基本沒什麼變化,除了傢俱落滿了灰塵。
看來,阿甫熱勒在這裡還沒有住太長的時間,就出事了。
打開她的衣櫃後,更確定了我的猜測。衣櫥裡都是冬天的衣服,她甚至還沒來及的給自己添置春夏的衣物。
“我去!這味兒!差點嗆死我!”卓憬在客廳叫了一嗓子。
卓憬負責清理冰箱,估計是太長時間沒有交電費了,家裡已經被斷電了。好在阿甫熱勒不是喜歡囤肉的那種人,冰箱裡爛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蔬菜水果。雖然沒有魚蝦肉那些東西,但還是散發出了一股很難聞的味道。
卓憬捏着鼻子,“如果屋主換成是我媽,別說隔着冰箱門了,估計還沒進大門就會被裡面的味道薰吐了。”
“還有你這樣咒自己媽的?”
“我媽百毒不侵,以她的靈氣,且活着呢!”卓憬笑道,“能活我爸十個!”
我無奈的搖搖頭,聽卓憬這麼說完,我都想替卓大哥狠拍他後腦勺一下。
肖愁站在畫室裡,正看着一幅畫出神。
我走過去,看到那上面畫的是肖愁的肖像。
畫上的肖愁神色自若,目光柔和且堅定,他輕輕的勾着嘴角,好像是在對一個很喜歡的人淡淡的笑着。
能看得出來,肖願在畫這幅畫時格外用心,每一個細節都處理的非常仔細,只看這幅畫就能感受到,畫中的人,很溫暖。
我拍拍肖愁,“這幅畫我們帶回家吧?”
肖愁點點頭。
“白一!白一你快來!”
卓憬指着鬥櫃上阿甫熱勒的照片,一臉震驚,“這個人,這個……我們是不是在動物世界裡見過?就是最後掐你脖子的那個?”
我舒了口氣,“沒錯,是她。”
“難怪那時你和水墨像中了邪一樣,看到那女的後,跟兩塊木頭似的杵在那……原來,你們當時就認出她了。”卓憬看着照片,“哎……這麼漂亮的丫頭,可惜了……”
我拿過照片,看着阿甫熱勒笑魘如花,她穿着米色的毛衣,坐在臥室的飄窗前,懷裡抱着一個白色小貓的公仔。這個笑,從她離開太陽村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了,看來,她真的已經準備好開始新的生活了。
火焰很快將照片燒成了灰燼,我收起打火機,找出幾個袋子回到臥室,開始往裡面裝阿甫熱勒的衣物。
阿甫熱勒的東西不多,房間也整理得乾淨整潔,我們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很快就收拾好了。
我在她的牀頭櫃裡,找到了白爺留給她的那張銀行卡,這麼短的時間,估計卡里的錢應該也沒花多少。
卓憬看着肖愁手裡的油畫,驚訝道,“原來你真的會笑啊!你看多這樣笑笑不是挺好的嘛……”卓憬頓了頓,盯着油畫看半天,皺着眉頭,“雖然她畫的跟你長得一模一樣,但我怎麼總覺得你跟畫上的是兩個人呢?”
肖愁面不改色的出了門。
我們拎着幾個袋子剛走到垃圾箱,一個老大爺就快步流星的跑了過來。
“都不要了?”老大爺笑出一臉皺紋,一邊搓着手一邊瞄着袋子裡的東西,“還都是好好的東西……”
我說道,“老師傅,這些東西都是已故人的遺物。”
老大爺聽後微怔,笑道,“謝謝小夥子提醒,我們這個歲數的人已經不在乎這些了。”他指了下我手裡的東西,“等我下去後見到這個姑娘時,再去謝謝她。”
這話讓人聽了心裡很不是滋味。
小區外剛好有個自助取款機,把卡插進去查了下餘額,我驚訝的看着屏幕上的數字……阿甫熱勒竟然分文未動。
到了商場,卓憬像一隻脫繮的野熊一樣,看什麼都興奮不已。肖愁滿眼鄙夷的看着他,周圍的人無論是顧客還是工作人員,見到卓憬這樣,也都是一臉詫異。
因爲買了太多的東西,最後我想出買兩個行李箱,等送卓憬回黑市時讓肖愁幫忙拖着跑的辦法。問了下肖愁的意見,他很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帶卓憬逛了一圈夫子廟,又給他買了很多小吃後,我們終於打道回府了。
睡前這兩個人還因爲牀鋪的佔地面積吵了一架,準確說是,只有卓憬一個人在吵,肖愁只是一直低着頭生悶氣,這場單方面的吵架,最後以肖愁飛出去的一個眼刀宣告結束。
晚上我忽然聽到一個聲響,睡眼朦朧的回頭看去,發現卓憬的牀鋪因爲太靠近落地窗的關係,在他翻身時,一腳踢翻了一盆多肉。
我一驚,正想起來趁着肖愁沒發現時把花盆扶起來,不料肖愁先坐了起來。
他快速閃身到窗邊,以“無影手”的即視感將所有多肉都像旁邊挪了挪,他轉身嫌棄的看了一眼卓憬後,回自己的牀鋪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