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那赤膊將軍,便是曹子孝了!”
曹子孝?
關銀屏提着銀槍,就要從船上跳下去。
“別急。”
劉禪將關銀屏拉住,臉上露出耐人尋味之色。
“這功勞便就在面前,你不急,可有人要爭搶去了。”
看着躁動不安,極力要從他手上掙脫的關銀屏, 劉禪哈哈大笑一聲,說道:“這山上估計有上千魏軍,我們船上纔多少人,等人到了再說。”
“可等人到了,功勞不就沒有了?”
關銀屏臉上露出不甘之色。
“不管,就算他有一萬人,我關銀屏也衝了。”
關銀屏把胸一挺,頭顱高揚,露出潔白纖長的脖頸,那倔強的神情,自是顯露無疑。
劉禪翻了翻白眼,暗自嘆了一口氣:你這妮子,當真是不怕死。
“你我二人發現曹子孝在此,便已經有功勞了,這般,我看能否不戰而屈人,不費一兵一卒,只是動動嘴皮子, 便將曹仁囚送到你面前。”
只是動動嘴皮子,便能生擒曹子孝?
換做是別人,關銀屏肯定嗤之以鼻, 但他可是殿下!
我關銀屏的好郎君,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成的?
關銀屏臉上露出好奇之色。
劉禪滿臉自信,將身邊親衛召喚過來。
舟船之上,太子親衛不過三百, 貿然去攻,必是要損失慘重, 現在魏軍乃做困獸之鬥,何必浪費自己手下精卒的性命?
哀兵必勝的道理,劉禪還是知道的。
而且
劉禪與關銀屏能夠發現曹仁在此,便已經有功勞了,至於生擒曹仁,這確實是大功。
然而劉禪他缺這個功勞嗎?
不缺!
即便是生擒了曹仁,他也不能直接便從漢中王太子變成漢中王。
那得老劉嘎了才行。
功勞對於劉禪這種上位者來說,沒有半點用處。
“喊話:誰能將曹仁囚送過來,漢中王太子劉禪賞賜千金,收他爲帳下親將。”
劉禪轉頭,看向自己的親軍,吩咐道。
對於這種挑撥離間的話術,太子親軍很是熟手,他們一個個扯開嗓子,大聲喊道:
“誰能將曹仁囚送過來,漢中王太子劉禪賞賜千金,收他爲帳下親將。”
“誰能將曹仁囚送過來, 漢中王太子劉禪賞賜千金, 收他爲帳下親將。”
數百人之聲, 很是響亮,甚至可以說是震耳欲聾。
整個罾口川戰場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關平、廖化、郝普、向寵等人聞之,皆是將戰船開到劉禪這邊來。
他孃的曹子孝在此,這條大魚,肯定是要撈上來再說的。
便是關羽,亦是讓戰船朝劉禪這邊靠攏過來。
罾口川山上,曹仁聽着蜀軍戰船上的吼叫聲,心中一緊,沒來由的便轉頭看向身後的軍將。
“不要受那劉禪小兒的蠱惑,敗軍之將,焉能重賞?此離間之計!”
董衡上前,他目光堅定,言語更是鏗鏘有力。
“我被爲將者,便是爲了忠義二字,區區封賞,豈能亂我等之心?超兄弟,你說可是?”
董衡看向身側的董超。
“大哥.說的是。”
董超面色猶疑,可就沒有董衡那般言語懇切,讓曹仁放心了。
這些人.看來全聽了那劉禪的鬼話了。
曹仁心中悲涼,若是換在平時,不落在此等絕境上,也不至於有如此考驗人心的一幕了。
而他心中明白,這人心,同樣是最不能考驗的。
人心思變,人心善變,這一點,從董超身上便能夠看出來。
曹仁有些防備的看向董超,身體略微朝着董衡那邊靠了靠。
還好
他身邊亦是不乏忠志之士,這領軍校尉董衡,便是其中之一。
“啊!”
曹仁心中的思緒未斷,突然感覺後頸被重物敲擊,他有些費力的轉過身去,發現痛擊他後頸的,正是他方纔所想的忠志之士。
“董衡,你?”
曹仁臉上露出難以置信之色。
說好的我輩爲將者爲的就是忠義二字呢?
“這便是你的忠義二字?”
曹仁憤怒的看向董衡,當即揮動手上的環首刀,便要朝着董衡招呼過去。
“啊!”
曹仁又是一聲痛叫,感覺後頸又是一痛,這一次,他沒來得及回頭,這眼前便是一暗,整個人直接昏厥過去了。
“爾等何敢?”
董衡董和兩兄弟的熟練配合,將曹仁擊暈的過程,也不過是幾個呼吸而已,待曹仁被董衡制住,曹仁麾下親兵頓時炸開了鍋。
“敢擊暈大將軍,你們這是要造反?”
“造反?”
董衡呵斥一聲,他手下親兵頓時將曹仁的親將擋在前面。
“現在身處絕境,難道爾等真的要隨大將軍一道去送死?”
“送死又能如何?爲大將軍死,乃是我等的榮幸!”
執迷不悟。
董衡嗤笑一聲,說道:“我現在擊暈大將軍,非是害他,而是救他,若非我,大將軍今日必要死在罾口川,而有我擊暈大將軍,他可成漢中王太子劉禪俘虜,日後魏王將他換回去,自可東山再起,爾等想想,我之所爲,不是在救大將軍?難道是在害大將軍?”
董衡的一番話,將曹仁的親衛給說無語了。
雖是在強詞奪理,但按照如今的情況來看,好像又很有道理。
董衡看着大將軍曹仁親衛眼中的仇恨憤怒之色漸漸退去,臉上終於是浮出笑容來了。
“便是如此,爾等若是不讓路,難道是想要害死大將軍?”
聞言,不管是願意還是不願意,曹仁親衛當中,都沒人敢背起謀害大將軍曹仁的罪名,一個個都靠邊站,給董衡讓出了一條路。
發達了!
董衡抱着昏迷的曹仁,就像是在抱着大金磚一樣。
你曹子孝,現在可是我的富貴啊!
不過
他董衡說的,又何嘗沒有道理?
曹仁今日得活,得謝謝他董衡,至於他董衡用曹仁在漢中王太子劉禪面前換得富貴,那不過是曹仁爲感謝他的救命之恩,而給的報酬罷了!
董衡在董超、以及一干親衛的簇擁下,朝着劉禪舟船的方向緩緩而來。
戰船上,關銀屏臉上露出震驚之色,那嘴巴長大,裡面都可以塞下一個雞蛋了。
“真給郎君你說中了!”
關銀屏轉身看向劉禪,這眼睛裡面都要開始冒小星星了。
我家郎君,太厲害了!
她現在對劉禪,除了佩服,那還是佩服!
劉禪臉上亦有笑意。
“沒想到這人心,如此禁不起考驗。”
在絕境之中,若是意志稍不堅定,便會被言語所動。
方纔山上的情況,劉禪與其相隔不過五百步,他們交談動作,自然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沒想到曹仁英雄了半輩子,最後被擒,卻如此狼狽與不體面。
被下屬反水所擒,這說出去,豈不是說他曹仁沒有領軍之能?
很快,扶着曹仁的董衡便到劉禪戰船前了。
“末將董衡,拜見殿下。”
這魏將,稱呼倒是換得挺快的。
識時務者爲俊傑。
此人倒是有趣。
劉禪微微頷首,說道:“上來罷。”
董衡心中緊張,腦子裡面回想這漢中王太子劉禪的事蹟,知曉此人年紀雖小,但卻是一個人精,若是不能過說服他,恐怕日後在蜀軍中,也不一定有富貴。
不。
若是一個不甚,甚至小命都要沒了!
未久。
董衡與董超二人,便帶着曹仁走上戰船。
劉禪一揮手,便有太子親軍上前,將昏迷的曹仁五花大綁。
董衡與董超則是立於原地。
“罪將董衡,拜見殿下。”
“罪將董超,拜見殿下。”
兩人很是自覺,直接跪伏在劉禪面前,態度謙卑,屁股翹得很高。
“無須多禮。”
劉禪輕輕一笑,將兩人虛扶起來,再說道:“爾等能夠在關鍵時刻看清局勢,如今更是將曹仁送到我面前來,也算是有功,我劉禪對於有功之臣,賞賜自然是不吝嗇的。”
董衡心中忐忑。
若是漢中王天子劉禪真的看重他的話,應該會親自上前,將他拉起來來的。
但是他沒有這般做,證明在漢中王太子劉禪面前,他董衡的地位沒有那麼重。
萬一
劉禪食言了,那他董衡豈不是要哭都找不到地了?
劉禪很是敏銳,從董衡皺着眉頭的表情上,便看出了他的意思。
“你放心,方纔我說的,都不會少了你。”
對於投降的人,劉禪自然是要優待的。
好處多多的給,給後面那些可能投降的人立一個榜樣!
你看!
投降我劉公嗣,好處大大滴有。
何必拼得你死我活?
投降了享受榮華富貴難道不好?
“即日起,董衡,你便成爲我帳下親將,賞賜千金,待戰事一過,便會送上,至於日後能得什麼重用,得看你的表現了。”
見劉禪當真是說到做到,董衡心中狂喜的同時,對劉禪亦是多了幾分敬重。
“殿下放心,我等爲將,爲的便是榮華富貴,若是殿下能夠給末將榮華富貴,那麼,末將自然是爲殿下誓死效忠,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又能怎樣?”
錢給夠了,便是讓他將曹仁殺了,又能如何?
爲將者爲忠義?
忠義值幾個錢?
“很好。”
劉禪頗有些讚賞的看向董衡與董超。
不做作,不虛僞,願意與他劉禪坦誠相見,那劉禪自然會重用他了。
至於他的品行
若劉禪處於絕境之中,自然不會信任此人,但若是一直打順風仗,此人便是得力助手。
這世上並非所有人都是忠志之士。
像二爺這種人還是太少了,不然,後世也不會如此推崇忠義。
便是什麼缺,纔會推崇什麼。
劉禪並不需要所有人都是忠臣,他只需要有人爲他效命!
好處共分,結成利益共同體,比所謂的忠誠要來的簡單,也來得牢固。
畢竟忠誠的品質,世上幾人有之?
“這山上的魏軍,便交由你來俘虜,便看你能俘虜多少,你本部兵馬,便有多少。”
納降其實也是一個技術活,既然這董衡如此想要立功,將這個機會給他亦非不可。
“謝殿下。”
董衡聞言大喜。
這表示他爲劉禪帳下親將,並非是光桿司令,而是手上握有兵權的。
他也不廢話,當即行禮告退,帶着董超下去招降魏軍降兵去了。
劉禪站在舟船上,看這罾口川軍寨的慘狀,心中感慨良多。
洪水滾滾,但畢竟只是積蓄了一日多的江水而已。
在最猛烈的一輪過去後,原本丈許高的水,漸漸變成幾步高,然後慢慢的下降,甚至到人可以下去走的地步。
洪水已過,但這小小的人爲的洪水,造成的傷害卻是令人震驚的。
軍營內的土地被洪水沖刷得一片泥濘,充滿了溼潤和渾濁的氣息。
帳篷和箭塔、木製圍牆傾斜倒塌,牆壁破損不堪,殘垣斷壁散落在地面上。曾經繁忙的軍事營地如今成了一片廢墟,彷彿經歷了一場戰爭的摧殘。
甚至戰爭的摧殘還沒有如此徹底。
洪水帶來的碎木、浮萍和泥沙淤積在地面上,形成一層厚厚的泥濘。步行艱難,每一步都會陷入泥濘中,帶來沉重的阻力。過去平整的道路現在不再平坦,坑坑窪窪,充滿了泥漿和水窪。
零散的廢墟中偶爾可見破碎的兵器和盔甲,沾滿了泥濘和水跡。
殘存的營帳搖搖欲墜,粗布上滴水不斷,褪去了昔日的顏色。風吹過時,粗布發出陣陣響聲,徒增幾分悲涼。
洪水帶來的破壞還波及到周圍的自然環境。原本鬱鬱蔥蔥的樹木被洪水沖刷倒,凋謝的葉片散佈在地面上。蜿蜒的小溪被肆虐的洪水沖刷成了一片混濁的水域,水流湍急,不再清澈見底。
“唉~”
關銀屏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看向這滿地的狼藉,以及隨處可見,被淹死的魏軍士卒的屍體,臉上有不忍之色。
“可惜了這些人了。”
淹死的當然不只有魏軍士卒,隨軍的民夫,鄉勇,亦是難逃一死。
此戰
怕是淹死了四五萬人,這還不計洪水淹過的百姓的傷亡。
堵住堰口蓄水,決堤製造人爲的洪水,自然是有傷天和之事。
然而在這個時代中,做過的有傷天和的事情,也不是一件兩件。
像是曹老闆,屠城屠了多少次?
孫仲謀對山越作戰,又殺了多少山越蠻民?
亂世之中,只有比狠!
畢竟這是一個人吃人的時代。
“可惜了,可惜啊!”
關羽雖然對眼前的景象亦是感到難過,但他難過的並非是這些士卒、鄉勇的傷亡。
洪水過後,魏營中的糧草輜重也被衝散,數十萬石的糧草白白的沒在洪水之中,這不是浪費是什麼?
若是這些糧草能夠給蜀軍所用,那他關雲長還能再拉出五萬大軍過來!
造孽啊!
浪費啊!
洪水過後,蜀軍雖然取勝,但取勝所得自然不是在正面戰場上直接打贏賺得多。
若是在正面戰場打贏了魏軍,魏軍損失絕對不會這麼多。
如此多的降卒,若能招降整編,那又是一股生力軍。
最不濟的話,也能讓其做炮灰,攻城拔寨的時候,去消耗對方的箭矢守城器具。
當然
有好也有壞,此番水攻,蜀軍除了些許倒黴蛋落水身死之外,幾乎可以說是沒有損失。
此戰一勝,莫說是樊城了,便是南陽郡,都可以給他拿下來!
營中泥濘,衆人在山上紮營,中軍主帳先立了起來。
關羽早將厚重的甲冑脫下,此刻露出一條胳膊,那胳膊上的肌肉,當真讓劉禪大開眼界。
“諸位,此番大敗魏軍,生擒曹子孝,諸位皆有大功!今日我便會向大王上表,爲爾等敘功!”
打了勝仗,自然是要求賞賜的。
關羽此言一出,帳中諸將心情皆是雀躍。
“君侯,此戰功在水攻之策,我等哪有盡力?人頭都沒撈到幾個。”
零陵太守郝普攤了攤手,雖然功勞很香,但他爲人正直,不是自己的功勞,那絕對不要。
關平亦是點頭。
“乃父親妙計,這纔有了此次大勝!”
廖化亦是很有眼力勁。
“況且若要敘功,殿下的功勞必是最大的,生擒曹子孝,諸位焉有此功?”
“不錯.”
此戰後,衆將心中對劉禪已然是心服口服了。
不管是水攻之策,還是不費一兵一卒,只是張了張嘴,便生擒曹仁,都頗具傳奇色彩。
“哈哈哈~”
關羽擼着自己的美髯,丹鳳眼看向劉禪,這眼中的讚許之色,那是絲毫沒有掩飾的。
“此次殿下當居首功!”
不管是水攻之策,還是生擒曹子孝,可都是殿下的功勞!
“這個首功,我可當不得。”
見帳中氣氛熱烈,劉禪亦是起身,他肯定是要說兩句的。
收心衆將的機會,每一次都要牢牢的抓在手上。
校長本色,不能丟了!
“若無諸位衆志成城,何來有今日大勝?至於生擒曹子孝,我也是動動嘴皮子而已,諸位舟船已至,大軍重圍之下,那董衡即便不將曹仁獻上,我等亦是可以生擒曹子孝,不過是多費些功夫罷了。”
“諸位莫要怪我將你們的功勞搶去了,那便是了。”
劉禪臉上浮有打趣之色。
“殿下謙虛了,我等豈是那種不知好歹之人?”
聽了劉禪這番話,零陵太守郝普對劉禪的感官便更好了。
殿下當真明主賢君!
又有才幹,又謙虛待人,三言兩語之下,便將帳中諸將說得心悅誠服,這不是明主,又是什麼?
“殿下過謙了,此戰主功,非殿下莫屬!”
“不錯,首功若非是殿下,我跟他急!”
劉禪只是說了一番話,卻是讓帳中諸將的心,不自覺的朝他靠攏過來了。
見自家女婿有如此才能,關羽看在眼中,快活在心上。
大哥之子如此有能力,倒教他這個二叔加岳丈放心了。
“殿下。”
見劉禪與殿中諸將敘完情之後。關羽棗臉上露出笑顏,他笑着問道:“如今罾口川已下,魏軍損失慘重,下一步,我等該當如何?”
該當如何?
劉禪皺眉,他思索一番,說道:“當兵貴神速,將宛城打下來!”
宛城乃巨城,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佔據了宛城,才能說佔據了整個南陽。
有了完成,便可上攻長安洛陽陳留,東伐許昌,南下新野襄樊,西進上庸,圖取漢中。
宛城一下,曹老闆在許都該吃不下飯了。
“只是.我等未收到宛城守將侯音的回信,此番若是長途奔襲宛城,一旦不成,恐有陷於敵境之危。”
尤其是現在放水淹了半個南陽郡,土地泥濘,道路難走,便是有糧草,也很難轉運到宛城去。
一旦不能速下宛城,則深入南陽郡的大軍,撤回來都是一件難事。
現在去打宛城,肯定是要冒風險的。
尤其是在內應還沒有回信的情況下。
關羽現在是陷入糾結之中了。
不過
我糾結,殿下肯定有辦法!
關羽滿是期待的看向劉禪,而帳中諸將,亦是看向劉禪,都在等劉禪來拿主意。
被帳中諸將數十雙眼睛盯着,便是劉禪,也感到了壓力。
“此戰確實會有風險,然而風險與收穫是對等的,如今我等能用水攻之策,乃是利用天時地利,如今要攻伐宛城,進而掌控南陽郡,當真是時不我待,過了這個時辰,曹操必回派大軍至宛城,屆時要將宛城攻下,便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
危險?
那肯定有危險。
但是同時,曹操肯定預料不到曹仁手握七路大軍,數萬精兵,幾天之內便不敵關雲長?
這說出去誰信?
便是幾萬頭豬,也要抓幾天,更何況是幾萬精兵呢?
是故,如今的宛城,正是守備最是鬆懈的時候,以雲長手中荊州兵的兵力,若是要攻下的話,現在便是最好的機會!
“你說得不錯!”
關羽眼神閃爍。
行軍打仗,若是半點風險都不願意承擔,那還來當什麼兵,做什麼將?
“誰願與我一同前往宛城?”
將宛城打下來,南陽郡盡在我荊州之手,屆時,整頓兵馬之後,兵鋒便可直指許都了!
曹孟德,華容道一別,這一次,我關雲長可不會饒你性命了!
“攻下宛城,何需要父親前去?孩兒領本部兵馬,便可取下宛城!”
零陵太守郝普亦是站起身來,說道:“小將軍所言有理,將軍乃萬金之軀,不可深入險地,若是敗亡,我軍大好局面,便付之一炬,還望君侯三思!”
“不錯,還望君侯三思!”
關羽帳下部將,屆時對關羽勸諫,衆人的心意,不言而喻。
“你們!”
關羽氣急了,連忙看向劉禪,這丹鳳眼中居然擠出幾分討求之色。
“殿下,你看”
“咳咳。”
劉禪咳嗽一聲,可沒有被二爺的眼神收買了。
“叔父乃一軍主帥,切不可深入敵境,日後與孟德大戰,叔父還怕沒有一展身手的機會?不急於一時。”
關銀屏亦是點頭。
她這個老父親,簡直比她還莽!
她不過是去獵些虎熊,都被自家好郎君說是太過冒進,父親明明年紀不小了,還想着年輕時的風光呢!
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
也不看之前陣戰那羌將龐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沒拿下來,還想着這些有的沒的。
人啊!
還得是要服老!
“也罷!”
帳中衆人都如此說了,他關雲長亦是無法忤逆。
況且之前在與龐德鬥將鏖戰的時候,他確實有莽撞之舉,搞得關平那小子這幾日跟他說話都理直氣壯了。
忍!
我關某暫且忍一忍!
“那平兒,你與子太,率本部兵馬,前去宛城,與宛城守將侯音交通,裡因外和,將宛城拿下來!”
關羽緩了一下,又加了一句。
“一旦攻下宛城,即可派信使過來,我大軍頃刻間便可馳援過去。”
“諾!”
關平與郝普連忙跪伏在地,滿臉興奮的接過此任。
兩人對視一眼,眼中彷彿都有電閃雷鳴。
這罾口川中沒有撈到的功勞,便要在這宛城給找補回來!
劉禪看出了這兩人的戰意,但宛城畢竟是巨城,且方纔水攻,又要長途奔襲,軍士們體力未必跟得上,他望向關平與郝普,說道:“我讓董衡跟着你們一道行動,爲小關將軍副將,他熟知地理,又知曉魏軍佈置,有什麼問題,向他問便是了,不過,有些話你們要記着,切不可貪功冒進。
宛城若是能拿下來,那自然最好,若是拿不下來,也不要勉強,退回來,日後總有攻下來的時候。”
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一口吃不成一個胖子,吃得太急了,那可是會噎死的。
“諾!”
關平與郝普皆是領命而去。
關銀屏亦是躍躍欲試,也想要去宛城爭功勞,不過被劉禪的眼睛一瞪,頓時就老實起來了。
“叔父,還是清理障礙,打通糧路,將罾口川軍寨再次立起來!”
將這淤泥清除乾淨了,打通出一條糧路出來,即便是關平、郝普此戰難下宛城,糧路暢通,未嘗不可謀取宛城。
況且
關平、郝普後撤,也需要有一條好走的路的。
重建罾口川軍寨,便可將魏軍擋在罾口川軍寨之外。
魏軍若是攻不下罾口川軍寨,那麼.
樊城的于禁,便真成甕中之鱉了。
“此事,便交由子謙你來爲之。”
趙累是軍中糧秣官,如今主管這後勤之事,自然是名正言順。
“諾!屬下領命!”
他也不拖延,當即便離帳而去,準備相應事務去了。
“殿下,如今這樊城可是能打了?”
魏軍援軍被滅,宛城亦是有可能攻佔下來,罾口川軍寨重立,在樊城中的于禁,已經是翻不起什麼風浪來了。
劉禪想了想,說道:“得看宛城能否打下來,若是打下來,樊城便繼續圍城,一個月不行兩個月,兩個月不行三個月,三個月不行,一年,兩年,不必讓將士們浪費生命了。”
宛城若是能夠打下來了,那樊城便真成孤島了。
魏軍已經沒有救援樊城的路了。
只需要圍困樊城,待其糧草消耗殆盡了,便可不戰而下樊城、
“若是宛城沒有攻下來,那最好在三個月內,將樊城打下來!”
宛城若是未攻下來,那曹操休養生息一段時間,便又可重新召集一支大軍過來。
得在魏國聚兵之前,將樊城徹底吞下去,如此,襄樊無憂,荊州兵方可將全部的兵力都壓上前線,與魏軍在宛城決戰。
關羽輕輕點頭。
他目光看向宛城方向,此刻,關平與郝普率領本部兵馬,董衡率降軍千人,加上關羽增派的五千人,合集一萬三千多人,此刻踏着泥濘之路,朝着宛城進發而去。
宛城。
將軍府中。
守將侯音、衛開在大堂中將親信部將全部召集過來。
侯音的面容剛毅而雄偉,線條分明。他的眉毛修長而濃密,微微上揚,給人一種自信和堅毅的感覺。鼻樑挺直,下顎輪廓分明,此刻他雙目神光閃爍,望向堂下部曲,神色很是振奮。
“荊州那邊來消息了,雲長先是大敗先鋒軍,生擒先鋒將軍龐德,如今又準備用水攻之策,水淹七軍,魏軍大營駐紮在地勢低窪的罾口川中,若真用水攻,曹子孝必不能擋!”
他看向身邊同爲宛城守將的衛開,說道:“此千載難逢之機,且不可錯失了良機!”
衛開肩膀寬闊,胸膛寬厚,此刻身着甲冑,手上的老繭厚實,一看便是在戰場上殺伐慣了的猛將。
“只是.萬一這信中的內容不實,那該如何?宛城中,可尚未收到魏軍先鋒軍敗、先鋒將軍龐德被擒的消息啊?”
衛開比侯音還是要謹慎一些的。
“何疑也?”
侯音哈哈一笑,說道:“旬日之內,消息便可至宛城,但到了消息至宛城的時候,恐怕東里袞他們便有所防備了。”
宛城如此要地,郡守、功曹、都尉,大多數都不是南陽人,
雖有些是南陽人,但一個個都是吃裡扒外的東西,向着曹孟德不向着南陽百姓。
他侯音爲南陽豪強,手有強兵,曹孟德不敢拿他怎麼樣,他這才能爲宛城守將。
“這”
衛開眼中還有猶疑之色。
“婆婆媽媽的,怎一副婦人姿態?”
侯音冷哼一聲,說道:“這一個月來,魏王在南陽郡徵走了多少民夫、鄉勇?郡兵被調走多少?”
原本他手下兵丁有三千的,結果被強調走兩千,如今只剩下一千之數,衛開比他好不到哪去。
好在他爲本地豪強,宛城附近的莊園之中,莊中部曲亦是不少,若是強湊些人數,恢復原來的三千人馬,不成問題。
當然
論起戰鬥力,比之三千郡兵,那就大有不如了。
不過,如今宛城之中,守軍估計只有五千,他有一千,衛開一千,其餘三千人,掌握在太守東里袞手上。
但若他與衛開聚兵起事,嘯聚之下,能有五六千人,比之郡守東里袞手上的三千人,那要多得多。
況且
敵明我暗。
只要先將郡守東里袞控制住,這宛城豈不是在他的控制之中?
衛開心中自然是猶豫的,但是聽了侯音一番話,也覺得再遲疑下去,便會將良機錯失了。
別的不說,南陽郡如此遭到魏王盤剝,即便是雲長還在前線與曹仁僵持,他們也要在後面搞出動靜。
沒有機會!
那就給雲長製造出機會來!
“侯將軍,你制定個章程,要我如何做,你說罷!”
既然下定決心,衛開也準備豁出去了。
若能爲雲長攻下宛城,日後他衛開在荊州都可以橫着走。
總比在魏國當孫子強!
“好!好漢子,便是要如此!”
侯音一臉讚賞的看向衛開,然後目光想着身前的部將掃射而去。
“你們都仔細聽着,今夜,偷偷打開城門,將城外弟兄們放進來,此事交由衛開兄弟負責。”
開門放人?
衛開輕輕點頭,說道:“放心,城中有尚有百餘精銳,開個城門,應該不成問題。”
侯音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我城中能聚起五百人,今夜你聽郡守府動靜,一有動靜,便將城門打開,屆時支援過來,掌控宛城。”
郡守府若是強攻的話,五百人未必夠。
但他侯音在暗,爲何要強攻?
偷偷的進府,打槍的不要。
“明白了。”
各自分工明確,衆人皆是散去。
是夜。
夜黑風高。
正是殺人之夜。
侯音身穿內甲,腰上繫着環首刀,外面披着一件錦袍,將內甲隱藏起來。
在他身後,跟隨着四十位軍中親衛。
他們都是軍中最驍勇善戰的人,如今作爲先登,便是要破了這南陽郡守府的大門。
在暗處,燈火照射不到的地方,其餘四百餘人,正埋伏在郡守府兩側,便等着侯音這邊的號令了。
到了。
面前便是郡守府了。
郡守府算是高大的了,門前臺階有九層,兩個石獅子矗立兩側,頗爲威嚴。
門上牌匾,上書“南陽郡守府”五個大字。
“閒人止步!”
見侯音風風火火的闖進來,郡守府外的守衛連忙上前阻攔。
“閒人?你看清楚了,我侯音可是閒人?”
那郡守府守衛隊率愣了一下,原本倨傲之色消失得無隱無蹤,他微微彎腰,臉上露出討好告饒之色。
“原來是侯將軍,小人有眼不識泰山,該死,該死。”
侯音眼睛眯了眯。
你確實是該死了。
侯音的手摸在環首刀上,眼睛微眯,閃現出危險的光芒出來。
“我有事找府尊,讓我進去罷。”
找府尊?
可這都深夜了。
郡守府守衛隊率臉上露出尷尬之色,他說道:“府尊已然睡下,不然,我進去通稟一二?”
通稟?
侯音輕輕點頭。
“那你快去,我的時間有限。”
“是是是,小人明白。”
郡守府守衛隊率轉過身去,他翻了翻白眼,撇嘴想道:深更半夜的,不抱着婆娘,老叨擾他這個苦哈哈作甚?
砰砰砰。
郡守府守衛隊率敲了敲門。
“大爺,開門。”
郡守府門房大爺一聽是郡守府守衛隊率的聲音,吱吖一聲,便將郡守府厚重的木門給打開了。
“深更半夜,還老擾我?你這瓜娃子.”
門房大爺將府門打開,突然間,這雙目圓瞪起來了。
“快跑!”
門房大爺一把將這守衛隊率拽進來。
“你幹嘛啊!”
守衛隊率心中怒罵:倚老賣老是吧?當真以爲我是好欺負的?
只是他腦子裡面的想法還沒想完,只見刀鋒一過,門房大爺的頭顱直接從脖頸上掉下來。
那圓瞪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守衛隊率,最裡面似乎喃喃道:“快跑!”
守衛隊率直接給嚇尿了。
但看着侯音手上沾血的環首刀,他連滾帶爬,哭着喊着跑入郡守府。
“殺人啦,殺人啦!”
“可惡!”
他這一刀,原本是要給那守衛隊率的,結果卻給這門房擋住了。
這七老八十的,本來他侯音都不想殺的,結果偏要送上門來。
“速戰速決,隨我入郡守府,擒住郡守東里袞!”
爲了激發手底下人的衝殺熱情,侯音在後面又加了一句。
“若能擒住東里袞,郡守府錢財美人,爾等儘可享用!”
“諾!”
“衝啊!”
“殺啊!”
果然,自古財帛動人心,前面說一句,他手底下的人還沒有什麼反應,後面一句加上去,跟打了雞血似的。
侯音緊握刀柄,跟着已經瘋狂的士卒衝入郡守府中。
一路上,那是見男人便殺,見女眷便搶,當真是比土匪還要土匪。
郡守府內院中。
東里袞摟着小妾沉沉睡下,只覺得院外動靜很大,將他都吵起來了。
“什麼動靜?深夜還來攪擾人歇息?”
半夜被吵起來,是個人都有一肚子氣。
只是東里袞還未穿好衣服,這房門便被一腳踹開了,侯音滿頭是血,此刻看到東里袞,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
“東里袞,許久不見,甚是想念啊!”
侯音?
聽聲音,東里袞纔看清面前的人乃是侯音。
“你要幹什麼?難不成想要造反?大將軍數萬大軍,如今可就在罾口川,你若是敢亂來,他頃刻可至,你可要想清楚了。”
“綁了!”
侯音一揮手,身後的親衛早就將準備好的繩索套在東里袞身上,裡三圈外三圈的,將他綁成了一個糉子。
“東里袞,你還不知,大將軍所率七路大軍,已經成漢江魚鱉之食矣,前來救援?哼!”
侯音冷哼一聲,一腳踹在東里袞身上。
“還是想想你身家性命罷,平日裡對我作威作福,害我南陽民不聊生,今日便讓你看看我侯音的厲害!”
沾血的環首刀逼近身前,東里袞暗自嚥了一口口水,汗毛倒豎。
“哈哈哈!”
見到東里袞眼中露出懼色,侯音心中很是暢快。
“你東里袞,也有怕的時候?”
侯音看着牀榻上的東里袞美妾,那可人的模樣讓他心中一動。
“嘿嘿嘿。”
他心中惡趣味大起。
“小的們,此美人便送與諸位享用了,我給你們半刻鐘的時間。”
半刻鐘?
侯音親衛聞之,無不眼神通紅。
如此美豔的美人,尋常時間,他們豈能一親芳澤?
如今!
正是享用美人的時候!
一羣如狼似虎的士卒衝上去,接下來的場面,可想而知。
東里袞看着自家美妾被一羣丘八侵犯,那是咬牙切齒,手上的指甲都陷入肉中了,但卻只能無能狂怒。
東里袞的怒吼之聲、侯音暢快的大笑聲、親衛士卒快意的癲狂之聲、以及美妾絕望之聲,構成了這郡守府內室中的荒唐景象。
而在另一邊。
宛城東門。
衛開手持長槍,身後百餘名親衛,皆是身披甲冑,藏在夜色之中。
寂靜的夜色籠罩着城池,只有星光和微弱的燈光點綴其中。
高大堅固的城門矗立在黑暗中,厚重的城牆沿着周圍延伸。城牆上的護欄上點綴着明亮的火把,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守衛們的面容,給人一種莊重而威嚴的感覺。
守衛們身穿鎧甲,身姿筆直,手持兵器,警惕地注視着四周。
衛開用手帕擦拭長槍,靜靜地等着城主府方向上的動靜。
啊啊啊~
城主府方向傳來騷亂之聲,從東門望過去,城主府方向火光沖天而起,宛如火炬一般,將整個宛城照亮。
來了!
宛城東門守城將連忙帶着部分士卒,前去郡守府平亂,而待宛城東門守軍離去之後,衛開揮動長槍,眼睛一眯,殺氣四溢!
“隨我衝殺!”
他大吼一聲,直接朝着東門狂奔而去,其身後親衛,見主將身先士卒,一個個亦是悍不畏死,衝殺向前。
在衛開看來,東門守軍已經大半被吸引到郡守府去了,那他現在打開城門,想來便十分輕鬆了。
只是
他未見到,在宛城東門城樓上,正有兩雙眼睛,正盯着衝殺向前的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