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要殺漢帝?
間軍司使者眼睛一眯,說道:“有一句話,百戶說錯了,不是殿下要殺山陽公,而是逆賊曹丕要殺山陽公。”
間軍司使者的這一番話,倒是將劉芳搞迷糊了。
“山陽公禪位於魏王,陛下哦不,曹賊沒有動機要殺山陽公。”
如此聽話的皇帝,如此順遂的禪讓過程,曹丕沒有殺劉協的動機。
相反,曹丕還要保護劉協,要讓其安度晚年,畢竟這是他魏國正統性的來源。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曹賊陰險,殺了山陽公,除去一禍患,如何難以理解?”
那小旗擺了擺手,說道:“三日後,會有人與你聯絡,屆時,你便依計行事即可,至於你不該知道的,便不需要知道。”
說完,那小旗便起身了。
他將氈帽戴了上去,佯裝成送菜的小廝,扛着空空的簸箕,朝着偏門出去了。
劉芳望着此人的背影,也只得是幽幽一嘆。
三日後。
許都城外十里處的驛站。
正有一輛輛華貴的馬車停駐其間。
漢帝的儀仗車馬還在,只是他已經不能比叫做皇帝了,而是變了稱呼,成了山陽公。
漢帝車輦之中。
如今已經是中年人的劉協,滿臉憔悴,雙眼眶上的黑眼圈,很是明顯。
在與曹丕拉扯的這段時間裡面,劉協備受煎熬。
祖宗的基業,在讓他手上要埋沒了,這讓他如何不受到煎熬?
尤其是三讓三辭,淨往他傷口撒鹽,還是三次。
旁邊還有個魏國相華歆,時不時的帶着幾十個披甲禁衛在你面前晃悠,那明晃晃的刀兵,劉協見了,那是通體生寒。
肉體上與精神上的雙重摺磨,讓劉協憔悴不堪。
當然
在皇帝之位放下之後,劉協心中雖然有不甘,但反而是將千斤重擔給卸下了,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
“陛下.”
在劉協身邊,正有一位身着宮裝的美婦人,一臉擔憂的看着他。
此人正是之前的漢皇后,現在的山陽公夫人。
她還有一重身份,那便是曹操之女,曹丕的親妹妹曹節。
曹節容貌秀美,長髮披肩,微微帶着蒼白肌膚,看上去像極了一朵嬌豔欲滴的花朵。
她身着色彩繽紛的錦緞袍子,華貴麗美,令人眼前一亮。
雖然之前身居高位,但她並不高傲,反而有着親和力。
“夫人莫怕,只是在許都最後的應酬而已,到了山陽郡,總算是可以過幾天安生日子了。”
之前劉協對曹節還是有偏見的。
畢竟當初伏壽誅曹之議被泄露的時候,伏皇后受到牽連,曹操便殺了伏皇后,然後將自己的兩個女兒塞進來,讓曹節硬生生的做了他的皇后。
說是皇后,但不過是來監視他的眼線而已。
彼時的劉協對曹節姐妹,有敵視,有厭惡。
但是
隨着時間的流逝,劉協卻是漸漸發現,曹節雖是曹家之女,但是她的心,卻是向着大漢,向着他這位夫君的。
就譬如半個月前,曹丕完成了三讓三辭的流程,準備取代漢朝,就派遣使者來索要玉璽。
當時的劉協自然不敢說什麼,巴不得曹丕將印璽拿走。
但是作爲皇后的曹節非常生氣,不肯交出玉璽。
曹丕多派了幾次使者前來,曹節知道自己留不住玉璽,就把使者叫到自己跟前責備他們,然後把玉璽扔在地上,哭着說:“老天不會保佑你的。”
這正是劉協想要說,而不敢說的話,由此,劉協對曹節,便也漸漸有了一些認同。
加之做了十幾年的夫妻了,擡頭不見低頭見了,日久都生情了。
從帝輦上緩步走下,劉協看着面前跪伏着的一列漢室宗親,說道:“諸位起身罷,不必多禮。”
“謝陛下。”
聽到這三個字,劉協苦笑道:“如今我已經是山陽公了,諸位莫要再稱陛下了。”
如今來相送他的,基本上都是漢室宗親。
雖然劉協已經不是皇帝了,但是在這些漢朝遺老心中,劉協永遠都是他們的皇帝。
建武將軍劉若上前,對着劉協行了一禮,說道:“陛下到了山陽郡,若有吩咐,大可書信過來,我等必定會爲陛下排憂解難。”
劉協看着說話的劉若,搖了搖頭,心中更是冷笑不止。
你這傢伙,勸進的時候最是積極,現在倒是在他面前裝起忠臣來了?
你枉爲漢室宗親,實漢賊也!
“建武將軍稱我爲山陽公即可,至於到了山陽郡,我自是安度餘生了,有一口飯吃便可,哪來的憂與難?”
做了幾十年的傀儡皇帝,劉協的神經比任何人都要敏感,在這個時候,他懷疑這個劉若乃是曹丕派過來試探他的人。
“既是如此,那臣下便也放心了。”
正在兩人說話的時候,周遭卻是突然起了一陣騷亂。
鐺鐺鐺~
兵器交鳴之聲不絕於耳。
頓時有人大吼道:“有刺客,有刺客!”
有刺客?
劉協面色一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劉若。
“難道魏王要取我性命?”
劉若眉頭緊皺,說道:“我家陛下,斷無此意。”
說着,他將腰間的寶劍拔了出來,對着左右說道:“保護山陽公安危,我倒是要看看,誰人敢來送死?”
要知道,護送劉協去山陽郡的兵卒,足有千人之多。
在許都城外,還有人敢來作亂?
陛下的十萬大軍,可才離開了十天而已。
劉若拔劍離開,幕僚劉芳則也是將腰間的漢長劍拔了出來,他學着劉若的樣子,有模有樣的說道:“保護陛下,誰敢來刺殺陛下,便要踏過我劉芳的屍體!”
劉?
劉協聽到劉芳的名字,頓時對他有了親近感。
這是我老劉家的人啊!
看着近前的劉芳,劉協面色雖是蒼白,但還是鎮定下來了。
比這混亂的場面,他也是見識過了,因此還能保持相對的鎮定。
“你姓劉,莫非也是漢室宗親?”
劉芳點了點頭,說道:“臣下確實是漢室宗親。”
“不知是哪支之後?”
劉協再問。
然而,回答劉協的,卻是劉芳透心涼的一劍。
劉芳面色冷峻,說道:“山陽公,陛下要我來取你性命!”
說着,插入心口的漢長劍,還在漢獻帝的身體裡面攪動了一下。
“你”
劉協嘴角上漸漸的溢出鮮血出來,心口被插入一劍,五臟六腑都被攪得亂七八糟,劉協只感覺自己旺盛的生命力,在不斷的消逝。
噗~
劉芳將漢長劍拔了出來,將劉協瘦弱的身體一推,整個人如同血人一般。
“陛下要我來殺山陽公,爾等還不快快退下?”
Www ▪тт kán ▪C〇 才殺了劉協,劉芳手上的漢長劍滴着粘稠的鮮血,他整個人也是被漢獻帝的心頭血濺成了血人,此刻威勢無兩,衆人紛紛不敢與之對視。
加上劉芳說他是曹丕派來殺山陽公的,他們便更不敢動彈了。
這邊如此大的動靜,自然是吸引了前去外面探查情況的劉若。
他匆匆過來,見到滿身血人的劉芳,心一下子沉入谷底了。
然而,還不等劉若開口,劉芳便欺身上前了。
“將軍,幸不辱命,山陽公,已被我所殺!”
說着,那漢長劍直接抵在了劉若的腰間。
那一瞬間的刺痛感,讓劉若不敢輕舉妄動。而劉芳此話一出,劉若在第一時間內又沒有言辭否定,那些回過神來的漢室遺老,頓時滿眼的怒火。
“我漢家天下,已經給了他魏國,爲何還要殺陛下?”
宗親之中,有不少被間軍司收買的人也趁機起鬨了。
“說是禪位,實爲謀逆,曹丕,乃是大奸臣,大反賊!”
“陛下啊!你果然是信了曹丕那狼心狗肺之輩!”
“僞魏,逆賊!”
面對漢室宗親洶洶指責之聲,劉若的心已經是冰涼冰涼了。
他苦笑的看着隨時都能要他性命的劉芳,哭聲哀求道:“你這又是何苦呢?殺了山陽公,敗壞陛下名聲,害得我現在被衆人記恨,這便是你要看到的?”
劉芳搖了搖頭,語氣中帶了些許歉意。
“將軍,屬下也只是想要求活而已。”
說着,便拉着劉若,上了建武將軍的車馬。
“速速去許都城東王家莊!”
那車伕將目光看向劉若,後者後腰一陣刺痛,哪裡還敢不聽劉芳的話,當即點頭。
馬車一路奔馳而去,只留下一具尚還溫熱的屍體,以及一羣憤怒而手足無措的漢室宗親。
便是看着山陽公被殺,他們還能做什麼?
報復?
別開玩笑了,現在大半個天下,都是曹家的,他們這些前朝遺老,還能報復什麼?
不少人只得是抹着眼淚,哭嚎起來了。
現在對他們來說,除了哭,還能做什麼?
而另外一邊,建武將軍劉若的車馬一路飛馳,到了許都城東的王家莊之外。
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劉芳並沒有爲難劉若,只是說道:“將軍,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
劉若搖了搖頭,說道:“你可是要害苦我了。”
劉若原本是想要將劉芳擒殺的,但是看到王家莊中走出幾個精壯漢子,便馬上將這個不切實際的念頭打消了。
“速回許都!”
現在回許都,跟華歆商量一二,或許可以將此事的影響,降到最低。
“百戶好手段。”
劉芳見到那間軍司使者,搖了搖頭,心中並未有幾分開懷之色。
“刺殺山陽公,非我之願也!”
“什麼刺殺山陽公?”
那小旗面色劇變。
“使者此話何意?”
劉芳面色發白。
“我不是要你去保護陛下嗎?你怎麼將他殺了?你是曹丕派來的,對不對?”
曹丕派來的?
可是
三日前你不是要我去殺山陽公嗎?
怎麼現在又說是要去保護他了?
劉芳剛想辯解,但間軍司使者卻是沒有給她這這個機會。
他單手一揮,身邊幾個精裝大漢,紛紛將環首刀拔了出來。
“弒君之罪,唯有死耳!”
原來
從一開始,自己就沒有活路了。
劉芳心中苦色,他將漢長劍提了起來,說道:“使者,禍不及家人。”
說完,根本不用那幾個精裝大漢動手,劉芳便自刎了去。
看着倒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的劉芳,間軍司使者嘆了一口氣,將他死不瞑目的眼睛閉合上,說道:“放心,汝妻子吾養之!你放心的去罷。”
旋即,對着左右說道:“清理現場,離開王家莊!”
說着,一羣人將我劉芳的屍體,血跡都處理乾淨了,便當即乘上馬車,朝着遠離許都附近的山林而去了。
那小旗眼神閃爍。
在劉芳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他便只有死路一條了。
刺殺山陽公,這個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
畢竟,這盆髒水,是要潑到僞魏曹丕身上的。
接下來,便是全力運轉間軍司在魏國各地的宣傳機構了。
曹丕篡漢,刺殺漢帝劉協,這個消息,得讓天下人都知道。
而在劉協死後,我家大王,終於是可以稱帝了。
半個月後。
鄴城。
銅雀臺。
曹操擊敗袁紹後營建鄴都,修建了銅雀、金虎、冰井三臺。
銅雀臺位於三臺中間,南連金虎臺、北連冰井臺,相去各六十步。
中間閣道式浮橋相連接,“施,則三臺相通。廢,則中央懸絕”。
其中銅雀臺最爲壯觀,臺上樓宇連闕,飛閣重檐,雕樑畫棟,氣勢恢宏。
銅雀臺原高十丈,殿宇閣樓百餘間。
而在這閣樓百餘間中,曹丕如今正在辛勤耕耘。
銅雀臺中有曹操收集的不少美人。
秦夫人、尹夫人、王昭儀、孫姬、李姬、周姬、劉姬、宋姬、趙姬等人.
各個國色天香。
其中這秦夫人,原爲呂布將秦宜祿之妻,能讓關二爺屢次求肯曹操想娶之爲妻的女子,而又讓曹操不顧一心求賢若渴收攬關羽之心,也要納之爲妾的女子,可謂秀色可餐,曹、關二英雄也是急不可耐!
曹操死後,曹操並沒有讓這些陪伴自己一生的女人們陪葬,而是親自下旨給曹丕說,就讓這些女人在這裡給我守靈帳吧!
沒想到曹丕並沒有遵循曹操的遺命,曹操下葬沒多久曹丕就把這些美女召進了自己的後宮。
身下秦夫人、以及旁邊的呂布與貂蟬的女兒靈雎,亦是香汗淋漓。
當他正在賢者時間的時候,門外卻是響起了敲門之聲。
咚咚咚~
曹丕心中不悅,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我正在爲延續大魏血脈而親力親爲呢!
誰如此沒有眼力勁,敢來壞朕的好事?
曹丕不想理會。
他從洛陽趕到鄴城來,一是爲了收心鄴都羣臣,畢竟這裡也是有一套班底的。
二是爲了讓北面的子民也知道,他曹丕,已經是成了皇帝,漢朝已經成爲過去式了。
這第三,便是要將銅雀臺中的美人,帶回洛陽去。
至於曹操生前的遺願,早就被他拋到九霄雲外了。
如此美人,給父王你守墓,這不是浪費了?
還是讓朕來好好疼惜她們罷!
砰砰砰~
敲門聲更大了。
然後又傳來吳質的聲音。
“陛下,八百里加急!”
八百里加急?
曹丕愣了一下,讓身邊的美人將衣服簡單披上,他則是披了一件單衣,將敏感部位遮擋住了之後,便上前去將房門打開。
吱吖~~
房門打開,曹丕一臉不耐的看向吳質,說道:“什麼八百里加急,居然要在這個時候擾朕好事,難道是關羽打進潁川了不成?”
吳質面有慌亂之色,他將緊急情報遞到曹丕手上,說道:“此事十萬火急,卻是比關羽攻入潁川還要危急。”
還要危急?
曹丕愣了一下,趕忙將吳質手上的急報拿來打開。
只看一眼,他原本紅潤的臉上,便浮現出慘白之色。
原本不耐鎮定的眼神,頓時變得慌亂起來了。
“山陽公爲朕所殺?這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要殺劉協,怎麼我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