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消息,隨着八百里加急,很快便被送到曹丕手上了。
面對着長安城中的情況,曹丕纔將前因後果給想明白了。
伐吳伐吳!
那劉公嗣伐吳,根本就是假的。
北伐關中,纔是真的。
我魏國大軍大部分都集中在徐州,在關中的兵卒,也因爲涼州叛亂而被調走去戡亂了。
這是漢國布的局,而他魏國居然還真就往漢國挖的坑跳下去了。
簡直是豈有此理!
曹丕面色陰沉,如黑鍋一般,胸口劇烈起伏,時不時還咳嗽兩聲,顯然是氣極了。
帳中,魏國的文臣武將們,無一人敢言語。
現在能說什麼?
敢說什麼?
“劉玄德率重兵,從陳倉道已入關中,曹真率關中主力,現在還在涼州,如今長安城中,不過兩萬守軍,現如今,該如何是好?”
“陛下,現如今,我等還需要冷靜處理此事。”
司馬懿看到曹丕臉龐就像是煮熟的鴨子一般,趕忙前來安撫。
司馬懿: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別急。
“如何冷靜處理?”
曹丕眼神滿是殺氣,直勾勾的看向司馬懿。
“徐州這邊,或許只能交由大將軍攻伐,我等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馳援關中!”
徐州這邊,情況依舊不行。
又攻伐了二十多日,彭城已經是搖搖欲墜了,彭城外的兩座衛城,都已經被拔除了。
現在只有彭城主城孤伶伶的矗立在平原之上。
只要再給他一些時間,彭城必定會被攻下!
但是
曹丕明白,他已經是沒有這個時間了。
“臧霸不死,朕心難安!”
這臧霸就像是百足之蟲一般,只要你不將他殺死,只是砍了他的手足,給他一段時間,他立刻就能夠在徐州掀起波瀾。
尤其是在徐州兵卒實際上已經被曹丕消滅,充入魏軍之中,現在徐州各地,可以用空虛兩個字來形容。
他絕對不允許,他花費了如此多的精力做的事情,最後居然徒勞無功。
這一次他能如此順利經略徐州,是因爲前期準備,是因爲徐州中有許多官吏,還是心向魏國的,那些軍將,還能被他說服。
但是下一次,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畢竟那些被他說服的軍將的下場,這些徐州人現在估計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基本上都是被剝奪了軍權,就算是被封侯了,但也不如之前在徐州做土皇帝的時候舒服。
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曹丕心中明白,這次不將徐州的問題解決了,下次就沒有那麼好解決了。
“大將軍久經沙場,對付如今只有一口氣的臧霸,自然不成問題。”
曹仁的實力,曹丕還是認可的。
但是
他現在擔憂的,不僅僅是臧霸。
還有側畔的漢國太子劉公嗣,以及在南陽的關羽,汝南的龐德。
“校事府奏報,南陽、汝南二地百姓已經開始被動員起來了,關羽與龐德,屆時沙場百戰軍將,若是有他在一旁牽扯,恐怕大將軍即便是有五萬人,也難以徹底消滅臧霸。”
他魏國的敵人,從來就不止臧霸一個。
關羽與龐統,加上那個陰險狡詐的漢國太子,哪個不需要防備?
“漢國太子的儀仗雖然還在襄陽,但說不定人已經入東三郡,往漢中而去了。”
華歆上前通稟道。
“劉備病重的消息,雖然不太真,但其身體欠佳,或是真實的,以劉備現在的年紀,行軍數千裡,怕是他身體受不了,若是其在陣前駕崩,怕是漢軍會士氣崩潰,故而,漢國太子煩擾,現在可不必思之。”
去了漢中?
曹丕眉頭緊皺,眼中露出狐疑之色。
實在不是他不相信,他是給劉禪給騙怕了。
誰知道他現在是在襄陽還是在漢中?
萬一這襄陽的太子儀仗,便是故意來迷惑他的,那到時候他魏軍主力前往關中,豈非豫州都有失陷的可能?
到時候譙郡一失,他魏國的龍興之地都丟了,那就搞笑了。
“徐州必須要攻下,臧霸必須要死!”
曹丕語氣低沉,與其被漢國牽着鼻子走,不如先將到嘴的肉吃下去,不要到最後,這個沒拿到,那個又丟掉了。
“只是.”
尚書令陳羣臉上露出遲疑之色。
“無我大軍支援,光靠長安的兩萬多人,能擋住漢國兵鋒?關中鎮守夏侯楙非是善戰之人,而劉玄德久經軍旅,恐不是對手!曹真將軍雖然勇猛善戰,但他如今人在涼州,要想回援,恐怕不容易,漢軍必定會將其回援的道路堵住,如此一來,長安危矣!”
長安危矣?
曹丕冷哼一聲,說道:“如今鎮守長安的,乃是張郃!其乃百戰軍將,屢次立下大功,以兩萬兵卒,守住長安一兩個月,不是問題。”
至於夏侯楙。
他提都沒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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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丟人的玩意。
將關中這麼重要的地方給他鎮守,結果他做了什麼?
先是搞亂了長安,接着直接跑路了?
娘希匹!
夏侯楙無能,喪權辱國!
但即便是夏侯楙做了這樣的事情,曹丕也不好將這件事情公之於衆,然後處罰夏侯楙。
不是他不想處罰,而是像夏侯楙這樣的人,在曹家夏侯家之中,已經算是有能力的了。
他再將他壓下去,這曹家夏侯家中,便就沒幾個年輕的可以提拔了。
在魏國中,曹丕很重視帝王之術,也就是平衡之道。
自從施用九品中正法之後,世家才俊子弟那是一波又一波的涌入魏國朝堂之中,這些才俊子弟中,不乏經世濟國的大才,便是曹丕考校了,也直點頭。
然而.
世家的人才多了,而他宗室的人才少了,現在他還壓得住,但是他的繼任者,能否壓得住?
曹丕不禁憂心忡忡起來。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他本就有肺癆隱疾,加之這些年上位之後不加節制的沉迷女色,飲食習慣又不好,這肺癆已經是有愈演愈烈,難以壓住的趨勢了。
是故。
近些年來,他已經是逐漸給宗親機會。
奈何這些宗親一個個都不爭氣,搞得現在的曹丕,那是叫一個心累。
呼~
曹丕吐出一口濁氣,將這些雜亂的想法從腦子裡面拋出去。 現在的問題,是徐州,是關中!
至於魏國內部的問題,還是等解決了現在的事情之後,再來考慮!
“涼州的援軍,未必能夠在一兩個月內馳援過來,若是我等不舉大兵前去支援,恐長安真會被漢軍所破!”
陳羣臉上的憂慮之色,就未曾散去過。
“可若我大軍離開徐州,攻伐徐州數月的成果付之一炬不說,若是汝南、南陽的漢軍發兵,豫州誰來守?我大魏龍興之地,以及諸位的族地,可都在豫州!”
像是陳羣,便是出身潁川的。
而在潁川便在南陽隔壁,尤其是葉縣如今爲漢軍所有,關羽若是出兵的話,那可以用迅疾如風來形容。
而一旦沒有魏軍前來支援,光靠潁川軍中的州郡兵,如何擋得住關羽?
擋不住一點。
“有舍必有得,現在便是在取捨之間了,荊州久戰,已無法大戰,況關羽在潁川已經是被教訓過一次了,這次必不敢來侵犯,而且漢國如今在北伐,安能有餘力在南陽出兵?”
漢國的國力,是遠不如魏國的,魏國兩面開戰,尚且吃力,更何況他漢國?
“一定會有辦法的,兵卒,或許可以從司隸、冀州、幷州,兗州調動。”
司馬懿苦笑一聲,說道:“如今在徐州的十萬大軍中,不少便是從司隸、冀州、幷州、兗州調過來的,這幾州並無多少兵卒,況且,匈奴鮮卑烏桓尚有在邊地作亂,這些異族人非是馴服之輩,必得派兵駐防之。”
像是雁門郡、代郡、上谷郡這幾個地方,那是直接與匈奴鮮卑接觸的。
匈奴鮮卑看似不堪一擊,但是其嘯聚之下,能有數萬騎兵,不可小覷之。
鮮卑人?
曹丕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眼睛一亮。
“或許,可以請鮮卑人去馳援長安!”
請鮮卑人馳援?
便是司馬懿覺得自己的思緒已經是足夠天馬行空了,但當曹丕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震驚了。
鮮卑乃是異族人,豈會聽命?
而且從幷州到關中,這一路上鮮卑人能聽話?
沿途的百姓,豈不是要被他們劫掠了?
而且
這些異族,能是漢軍的對手?
“召異族人入中原,乃是飲鴆止渴之計,萬萬不可!”
如果鮮卑人順服的話,曹丕也不必任命田豫、牽招、解俊三人爲護鮮卑校尉了。
也不用讓閻柔去做度遼將軍了。
“從高柳以東,濊貊以西,有鮮卑人數十個部落,軻比能、彌加、素利分割地區加以統領,各自有自己的地界;他們共同立下誓言,都不得把馬賣給中原人。如此狼子野心之族,焉能成爲助臂?田豫等人已經是準備對鮮卑人出手了,現如今不好從此處調兵。”
司馬懿在一旁分析道:“況且草原距離關中尚有千里之遠,便是要請他們支援,那也是遠水治不了近渴。”
聽着司馬懿之語,曹丕只好將這個誘人的念頭拋到一邊去了。
在他登基之後,北方的那些鮮卑人逐漸強盛,已經是到了可以威脅魏國邊境的地步了。
在曹丕的帝王心術看來,若是能夠請這些鮮卑人入長安,讓其與漢軍消耗,那簡直是一石二鳥的計策。
妙計!
神計!
但有時候,也不要將一件事想的太好了。
就怕這些鮮卑人到了長安之後,也是出工不出力,到時候只顧着劫掠,拖他魏軍的後腿,那就不妙了。
“那現如今,我等該如何是好?”
無奈之下,曹丕只能是再問這個同樣的問題。
“以臣下看來,陛下帶走兩萬精銳,會同魏國各州兵丁,應是可以聚起五萬援軍,以這五萬人,前去馳援長安,或許可以在兩個月內到達長安。”
兩個月?
那花兒都謝了。
曹丕沉思片刻,眼神逐漸堅毅起來了。
“抽調洛陽禁軍一萬,命夏侯尚、夏侯楙領兵,爲援軍先鋒,先去馳援長安。張遼率兩萬人,爲中軍,一個月之內,必須要到長安!”
夏侯楙之罪,曹丕可以不計較。
但是你人得回長安去!
想要逃?
朕就偏不讓你逃!
至於張遼在壽春好好的,爲何要他領兵前去。
自然是因爲現在魏國孫吳對峙的江淮間軍務的負責人,已經是換成了安陽鄉侯曹休了。
張遼雖然勇猛,張遼雖然忠誠,但在曹丕看來,還是不如自己人用的順暢,值得信任。
況且,曹休的能力,也不差。
曹休於曹操起兵討伐董卓時前往投奔,被稱爲“千里駒”。委任其領虎豹騎宿衛,負責自己的警衛,常從征戰。
能力在宗室之中,亦被稱善。
當然
如果現在的吳國沒有被劉禪打趴下的話,曹丕或許還不太敢將張遼調走。
畢竟吳國這種老六,沒有得力干將防守的話,曹丕也不放心。
但是託劉禪的福,現在的吳國已經是隻剩下一口氣了,搞偷襲這種事情,吳國已經是沒有餘力了。
那張遼這張王牌,他也能拿出來用一用了。
“至於各州抽調兵卒,需在一個月內,到洛陽聽命,誰逾期了,朕便砍誰的頭!”
甚至,爲了讓調兵順暢,曹丕直接任命世家子弟負責本州郡兵卒調動。
這些世家,既然在他魏國中作威作福,那麼現在魏國有難,也是要用到你們的時候了。
三道命令下去之後,曹丕看向帳中羣臣,詢問道:“諸位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徐州這邊,只調走兩萬人,剩下的八萬人,不管是對臧霸的圍剿,還是應付汝南、南陽方面的壓力,都已經是綽綽有餘了。
只不過.
這樣一來,魏國前去長安馳援的力量,便少了許多。
那些從各州郡調來的兵卒,恐怕都是一些州郡兵罷了。
不是精銳之師,這五萬人,那就太少了。
“大魏能調的兵卒,都已經被調動了,現如今,便是看張郃能否守住長安了。”
能否守住長安,等到魏軍馳援,這是最關鍵的事情。
“左將軍曾爲河北庭柱,歸我曹魏之後,又屢立戰功,以兩萬人守住長安一兩個月,不是問題!”
雖然曹丕心中也很慌。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相信了。
長安不失,一切好說。
但長安若是丟了.
想到其中的後果,便是現在是正午時分,曹丕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長安若丟,那魏國與漢國,真就攻守易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