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初破,天際泛起魚肚白,繼而轉爲淡藍,最終一片澄徹。
陽光透過稀疏的雲層,溫柔地灑落在大地上,彷彿是大自然最細膩的筆觸,爲這片飽經冬日嚴寒的土地披上了一層柔和的金紗。
積雪已盡數消融,只餘下斑駁的水跡,在晨光的照耀下閃爍着點點銀光。
枯黃的小草間,隱約可見嫩綠的芽尖,那是春天最早的使者,宣告着生機的迴歸。
春風輕拂,不僅吹散了冬日的沉悶,更帶來了花香與泥土的氣息,令人心曠神怡。
雲中城,在經歷了漫長冬季的沉寂後,終於迎來了它命運的轉折點。
城門大開,彷彿是張開的雙臂,迎接即將到來的新主人。
幷州刺史樑習,肩披戰狼裘,站在城門口,身旁簇擁着一干軍將。
他的眼神複雜,既有投降前的掙扎與不甘,也有對未來的期許與釋然。
投降這一決定不僅關乎個人榮辱富貴,更影響着城中萬民的安危。
遠處,天邊漸漸浮現出一條細長的黑線,宛如地平線上的墨痕,緩緩向雲中城逼近。
隨着距離的縮短,那黑線逐漸清晰,化作一支浩浩蕩蕩的騎兵隊伍,旌旗招展,馬蹄聲如雷,塵土飛揚,氣勢磅礴。
這是大漢的軍隊。
當漢軍騎兵離雲中城僅有五百步之遙時,隊伍突然停下,戰馬嘶鳴,塵土落定。
一員大將驅馬而出,他便是姜維,身騎高大的烏騅馬,鎧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手持長槍,英姿颯爽。
他居高臨下,目光如炬,對樑習朗聲道:“樑公願意歸降,我大漢自然以禮相待,封侯之位必將有之,富貴榮華更是少不了。”
聲音穿透雲霄,迴盪在空曠的平原上,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那份來自大漢的恩威並施。
樑習聞言,神態恭敬,內心的掙扎已化爲平靜。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個人之力難以阻擋。
他對着姜維深深一揖,語氣誠懇:“天命在漢,我等自當奉大漢爲正朔。城中已備下酒席,願爲將軍接風洗塵。”
樑習的姿態,既是對現實的低頭,也是對自己的釋然。
然而,姜維卻輕輕擺了擺手,目光中閃過一絲謹慎:“陛下有言,降城不可輕進。待我大軍接收了雲中城,再進去不遲。”
言罷,他微微側身,示意身後的將士開始行動。
樑習見狀,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很快便以賠笑掩飾,心中暗自佩服漢軍的嚴謹與紀律。
隨後,漢軍如潮水般涌入雲中城,卻並不擾民,只是迅速而有序地佔領各個要害位置,確保城中無伏兵。
士兵們訓練有素,動作敏捷,展現出大漢軍隊的強大戰鬥力與高效的組織能力。
城中的百姓,初時驚恐,但見漢軍秋毫無犯,漸漸放下心來,有的甚至悄悄打開門扉,探出頭來,好奇地打量着這支傳說中的勝利之師。
姜維在確認一切安全無虞後,終於與樑習及幷州的官員們一同步入城中。
他身材挺拔,步伐穩健,每一步都透露出勝者的自信與從容。
樑習等人緊隨其後,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未來的憧憬,也不免有些許失落。
城中府衙的大堂內,早已佈置得金碧輝煌,一席盛大的宴席正等待着貴客的到來。
姜維雖推辭了幾番,但在樑習的堅持下,最終還是坐上了主位。
那座位,用名貴的紅木打造,上面鋪着柔軟的虎皮,象徵着尊貴。
姜維坐下後,目光掃過四周,心中暗自讚歎樑習的排場與品味。
隨着姜維的落座,宴會正式開始。
身着單薄的美姬們輕盈地穿梭於席間,她們身姿曼妙,舉手投足間流露出無盡的誘惑。
特別是當她們爲姜維倒酒時,那不經意的動作,更是將她們豐腴的身姿與誘人的曲線展現得淋漓盡致。
美姬們的笑容嫵媚,眼神勾人,彷彿能洞察人心,卻又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讓人心生嚮往卻又無法觸及。
堂中,舞女們翩翩起舞,她們身着綵衣,手執長袖,隨着靡靡之音的奏響,輕盈地旋轉、跳躍,宛如一朵朵盛開的花朵,在燈光下綻放出絢爛的光彩。
那音樂,既有激昂的戰歌,又有婉轉的琴瑟之音,交織成一首首動人的樂章,讓人沉醉其中,忘卻了世間的紛擾。
各色美食被紅衣侍女們一一端了上來,它們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有烤得金黃酥脆的烤鴨,外皮酥脆,內裡肉質鮮嫩;有燉得軟爛入味的羊肉,香氣撲鼻,入口即化;還有各式各樣的時令蔬菜,清新爽口,解膩開胃。
每一道菜都凝聚着廚師們的心血與智慧,讓人在品嚐美味的同時,也感受到了幷州的風土人情。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氣氛逐漸熱烈起來。
樑習藉着酒意,向姜維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將軍帶着大漢天兵,幷州已經不需要在下了。某願自請前往長安,拜見陛下,以表歸順之心。”
他的目光灼灼地看向姜維,心中卻五味雜陳。
他之前仔細想了一下,姜維不願意讓他帶着幷州投降,或許是怕他佔了功勞。
既然如此,他主動提出離開幷州,去長安做個富家翁,也不失爲一個明智的選擇。
然而,姜維卻哈哈一笑,打破了沉默:“樑公執掌幷州數年,對這裡瞭如指掌。此番收復幷州,還需要樑公援手,豈能輕易離去?”
他的聲音洪亮而堅定,彷彿能穿透人心。
樑習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喜與期待。
他沒想到姜維會如此看重他,這讓他重新看到了自己的價值。
於是,樑習便將幷州各郡縣的情形一一告知姜維。
他詳細描述了各地的人口分佈、豪強勢力、兵力部署以及性情特點等,每一個細節都毫不保留。
姜維聽得認真,不時點頭表示贊同。
他的心中已經開始謀劃收復幷州其餘郡縣的計策了。
要真正統一併州,不僅需要武力征服,更需要智謀與策略。
而樑習的這些信息,無疑爲他提供了寶貴的參考。
隨着談話的深入,樑習逐漸放鬆了戒備,他開始真心實意地爲姜維出謀劃策,希望能爲收復幷州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既然投靠了大漢,他便是漢臣了,能在漢廷之中爬到更高的位置,何樂而不爲呢?
而姜維也以更加誠懇的態度迴應着樑習,兩人之間的關係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們不再是敵人,而是攜手共進的盟友,共同爲着同一個目標而努力。
宴會在歡聲笑語中接近尾聲,但姜維與樑習的談話卻還在繼續。
另外一邊。
在弘農郡的廣袤大地上,春意已悄然降臨,萬物復甦,生機勃勃。
大漢天子劉禪,身處華陰城的行宮之中,已逗留了數月之久。
這裡,遠離了戰場的硝煙,卻匯聚了來自四面八方的軍事情報。
行宮之內,裝飾雖不奢華,卻也別具一格,盡顯漢家風範。
劉禪坐在龍椅之上,身着黃袍,頭戴冕旒,眉宇間透露出幾分帝王之氣。
他的目光深邃,彷彿能穿透層層迷霧,直視那未知的未來。
此刻,他正凝視着下方,等待着丞相諸葛亮的回答。
諸葛亮,這位被譽爲“臥龍”的智者,身着丞相袍服,手持羽扇,眉宇間卻難掩憂愁之色。
眼前的局勢異常嚴峻。
東征弘農的大軍,原本應是主攻方向,卻因北面戰線的迅速推進,而變成了偏師。
鎮守弘農的司馬懿,以謹慎著稱,其用兵之道,如磐石般穩固,短時間內,根本看不到拿下弘農的可能。
“陛下,糧草已經告急。”諸葛亮的聲音低沉而沉重,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擊在劉禪的心上。
糧草是軍隊的命脈,一旦斷絕,後果不堪設想。
而此刻,正值春耕時節,關中大地需要大量的勞動力,若繼續征戰,不僅會影響春耕,更可能引發民怨。
劉禪聞言,微微頷首,神色凝重。
他自然知道諸葛亮的話是真的,北面的迅速進展,雖然振奮人心,但也讓糧道變長,糧草的損耗加劇。
加之現在春耕在即,關中百姓的生計也不能不顧。
然而,若此時撤軍,被他吸引到弘農的十萬魏軍,便會如脫繮的野馬,可能轉戰幽州,或者是幷州,屆時局勢可能又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劉禪的目光在諸葛亮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他看到了諸葛亮眼中的堅定與智慧,也看到了那份對未來的擔憂。
這個時候,他必須做出決定,一個既能保證糧草供應,又不影響戰局的決定。
“走武關道,從荊州調取糧食。”劉禪的聲音堅定而有力,彷彿每一個字都蘊含着無窮的力量。
“關中婦孺皆可春耕,此番征戰,正是得成果的時候。苦一苦百姓罷!但爲了大漢的江山社稷,爲了天下蒼生的安寧,我們別無選擇。”
諸葛亮此刻卻有不同的意見。
“陛下,即便我們撤軍,弘農郡的十萬魏軍也休想輕易轉戰幽州或幷州。”
諸葛亮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彷彿能穿透戰場的迷霧。
“魏國如今四面楚歌,青州被子龍將軍攪得天翻地覆,無法自給自足,反而需要魏國其他州郡的糧草支援。而冀州徵調的糧草,在涿縣又被子龍將軍一把火燒了個乾淨。曹真所部的數萬大軍,糧草尚且捉襟見肘,若再增兵,恐怕得餓肚子了。”
說到此處,諸葛亮微微一頓,目光如炬,掃視了一圈在座的將領們,繼續說道:“至於幷州之路,曲折艱險,非一日之功可達。陛下已經成功地牽制了魏軍的主力,如今撤退,既是爲了春耕大計,也是爲了保存實力。春耕關乎國本,百姓雖然會吃些苦,但來日方長,若是爲了眼前的戰事而耗盡了國力,來年征伐魏國、興復漢室,恐怕就真的沒有糧草了。”
劉禪聽着諸葛亮的分析,眉頭緊鎖,時而點頭,時而沉思。
他的心中充滿了矛盾與掙扎:一方面,他深知糧草的重要性,也明白春耕對於國家未來的意義;另一方面,作爲一國之君,他又不願輕易放棄已經到手的戰果,更不願讓百姓承受過多的苦難。
終於,劉禪緩緩擡起頭,目光堅定地說道:“丞相所言極是,但朕意已決。可調三萬人回關中屯田春耕,以確保國家的根本。然而,朕絕不能回長安。朕欲北巡,以安北境之地民心。丞相以爲如何?”
諸葛亮聞言,微微一愣,但隨即陷入了沉思。
他深知劉禪的北巡之舉意義非凡,不僅能安定北境民心,更能彰顯大漢天子的威嚴與決心。
然而,他也明白,這一路上充滿了未知與危險。
片刻之後,深思熟慮的諸葛亮重重點了點頭,說道:“陛下天威所至,幷州、幽州各地必定更加安定。此舉甚好,但弘農也需要防備司馬懿。”
劉禪點了點頭,神色堅定地說道:“此地留下兩萬人守城,司馬懿謹慎,斷不敢來攻。即便是來攻,我們也有時間反應。”
諸葛亮聞言,當即稱善。
陛下的決定是出於大局考慮,他自然不能拒絕。
如今局勢對大漢有利,適當的,確實可以加快進度了。
數十里之外。
在弘農郡城的城牆上,司馬懿的身影顯得格外孤獨而堅定。
他身穿一襲深灰色的戰袍,袍角隨風輕輕擺動,彷彿與這城牆融爲一體。
司馬懿的面容嚴峻,眼神深邃,彷彿能洞察世間的一切虛妄。
此刻,他正凝視着遠方,心中卻如同翻涌的海浪,難以平靜。
漢軍的動作,自然瞞不過司馬懿的眼睛。
他早已得知,劉禪已決定撤軍,並調派部分兵力回關中屯田春耕。
這一舉動,在司馬懿看來,充滿了狡詐與詭計。
劉禪並非等閒之輩,此舉定有深意。
或許,這是劉禪爲了引誘他出兵而設下的陷阱?
又或許,這是劉禪爲了掩蓋其真正意圖而佈下的疑陣?
司馬懿的心中充滿了疑慮與不安,他並未輕舉妄動。
他自己的使命是守住弘農郡城,確保魏國的疆土不失。
在這個亂世之中,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只要能夠守住這座城池,他便是大功一件,何必去冒那不必要的風險呢?
然而,隨着幷州、幽州的消息傳來,司馬懿的眉頭越皺越緊。
軍報中說:魏國在這兩個州郡的戰事並不順利,甚至可以說是陷入了困境。
青州被趙雲攪得天翻地覆,無法自給自足,反而需要魏國其他州郡的糧草支援。
而冀州徵調的糧草,在涿縣又遭遇了不測,被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曹真所部的數萬大軍,糧草尚且捉襟見肘,更別提再增兵支援其他戰場了。
這些消息如同晴天霹靂,讓司馬懿的心情變得異常沉重。
他與魏國一體,魏國的興衰榮辱,直接關係到他的富貴前程。
如今魏國勢弱,他的富貴當真能夠保得住嗎?
他不禁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夜色漸濃,月光如水般灑落在城牆上。
司馬懿的身影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更加孤獨而堅定。
他凝視着遠方,心中卻如同翻涌的海浪,難以平靜。
自己必須做出決定,一個能夠確保自己富貴前程的決定。
然而,這個決定並不容易做出。
一旦出兵襲擾漢軍,便可能陷入劉禪設下的陷阱之中。
而若是不出兵,坐視漢軍從容撤退,他又如何向魏國朝廷交代?
如何向那些期待他建功立業的將士們交代?
司馬懿的心中充滿了矛盾與掙扎。
他時而踱步,時而駐足,彷彿在與自己進行着一場無聲的較量。
唉~
曹魏三代基業,難道真抵不過天命在漢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