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二六九年三月,黃河北岸,後世被稱爲土默川平原的無垠草原上。冬季的白雪已經融盡,略帶寒意的春風中,整個草原一片嫩綠。在這一片草海中,偶爾夾雜着片狀的白色、棕色乃至黑色,那是一隊隊的牛羊,正在不同民族的牧民驅趕下,懶洋洋的吃着新鮮的嫩草。
當然,這個時候還沒有發生什麼土耳扈特部東歸的故事,這一塊土地也不叫土默川平原。在前不久,這塊土地被廣泛的稱作前套。而現在,它恢復了更爲古老的名字。
在東漢中前期,這裡叫做五原郡。乃是飛將呂布的故鄉。所以季漢拿下這裡後,當然恢復了這裡以前的名稱。這一塊土地,也成爲了季漢的第四十個郡。皇甫寧成爲這個重生的五原郡的太守,而文鴦則被拜爲護鮮卑中郎將,暫時也率軍屯駐在這裡。
“駕~~~駕~~~籲~~~”
密集的悶雷聲在草原上響起,散在於各處的牧民們紛紛擡起頭,略帶着一點慌亂,並警惕的尋找聲音的來源。待得他們看清那一面火紅的漢字大旗以及另一面文字旗後。他們眼中的慌亂和警惕倒是沒有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深深的敬畏。
在這一隊騎兵出現在衆人視野裡不久,很快的,另一個方向也跑來了一隊騎兵。除了漢字大旗外,還有一面北宮的旗號。
“哈哈哈哈~~~如何,子陽,這一次賽馬又是本將贏了!”
“呵呵呵,那可不見得啊。次騫將軍,我們事先說好的,最先到的不算,要以整隊中最後一個到達終點的人爲全隊的到達時間。嗯,末將這一隊,全隊應到一百人,實到一百人。將軍這一隊,怎麼看都沒有一百人吧?”
“咦?”聽北宮雄這麼一說,文鴦這才扭頭回去看自己的隊伍。一看不打緊,果然至少少了二十騎。
“怎麼回事?才一百里的急行軍,怎麼就掉隊這麼多?嗯?季威呢?怎麼他也掉隊了?”
“將軍容稟,剛纔我們奔馳過來的時候,路邊有一人想攔截我們的隊伍。將軍的馬太快,直接跑過去了。在最後壓陣的季威將軍看到了,就去處理此事去了。”
“哦?還有這樣的事?嗯,全軍下馬,搭個簡單的帳篷出來大家歇一歇。奶磚帶了吧?熬點奶茶出來喝!分出一隊人,把馬匹也牽到河邊去喝水。”
“諾!”
手下的人各自散去辦事了,文鴦朝着來的方向遠遠的望了一下,暫時沒有看到文虎等人的蹤跡後也不去管了。待得簡易帳篷搭建好了之後,他把北宮雄叫了進來:“子陽,一路奔馳過來,可曾發現草叢中有沒有跳蝻?”
“末將一路都很注意此事。這一百多裡奔馳過來,跳蝻肯定是有的,但基本都是零散分佈。如關中蝗災前那種密集的跳蝻羣,那是一個都沒有看到。”
“善,本將這邊跑過來也是如此。不過,雖說河套這邊極少發生蝗災,但這裡去年的降雪也偏少,所以我們還是得提高警惕。”
“此乃理所當然。將軍,末將是關中人啊,對蝗災可是記憶猶新。說到這個,我們是不是發文給長安,讓他們給我們多配置一些雞鴨?”
“哎,這個就不要想了。草原太大,再多的雞鴨也是無用。再說了,有大司馬那道命令懸在空中,這個天,誰都不敢掉以輕心。各地官員、首領都拼了命的打報告要求長安調配更多雞鴨到他們那個地方。咱們這個五原郡,距離長安算是極遠了。怎麼可能嘛?”
文鴦說的那道大司馬令,乃是關彝在去年年底發佈的滅蝗令中的一部分:冬去春來之時,各地地方官、異族首領要仔細搜尋轄區內跳蝻的數量和集中地。一旦發現有密集的跳蝻羣,要馬上組織人手進行絞殺並上報長安政府。沒有報告或者絞殺不力的,到了夏天如果再次爆發蝗災。地方官,斬首!異族,滅族!
所以這個時間點,是整個雍涼的官員和異族首領們最爲忙碌的時候。文鴦和北宮雄說是在比試騎兵的速度,其實也是在大範圍的巡查轄區內草原上跳蝻的生長情況。
不過還好,有了去年冬天整個雍涼上百萬百姓齊齊翻地挖蟲卵的活動。到了這一年的春天,各地的跳蝻數量都還在安全線之內。
兩人說着事情,喝着奶茶,沒過多久,文虎帶着一個穿着裘衣的壯漢進了帳篷。
“季威,你是怎麼了?咦,這人好生面熟,你是……”
“在下有機密事向文將軍稟報,還請將軍屏退左右。”
“哈哈哈哈~~~我想起來了。你是以前洛陽中軍的許琮許子玉。嘖嘖嘖,你一個牟鄉侯爺,在這春寒料峭的時候居然到了我這五原郡。怎麼,你是來爲司馬炎那廝做說客的嗎?這種事情,你們許家可不擅長啊!”
看到文鴦當着北宮雄和帳內十幾位漢軍將校肆無忌憚的揭穿了自己的身份。許琮也一下子光棍了起來:“哎,次騫啊,我也知道我不擅長做說客啊。可是洛陽那位皇帝就派我來了。我這不是也沒辦法麼?”
“哈哈哈~~五原這邊道路崎嶇,環境艱苦。異族極多不說,馬賊什麼的本將也還沒來得及清剿乾淨。所以真要派個伶牙俐齒之人來遊說文某,恐怕都不會活着來到文某面前。從這一點來說,你家皇帝選的人完全沒錯。嗯,司馬炎有什麼話要對文某說的?”
“次騫爽快,我這人也不會饒舌。吶,晉國皇帝親筆書信在此,你自己看吧!”
司馬炎的信裡其實意思也很簡單:街亭之戰大敗不是你文家兄弟的責任,我聽返回洛陽的胡淵說,你爲了胡奮等人確實奮戰到了最後。所以,你在走投無路之際投降敵人屬於情有可原的。朕不會追究你的責任的。你在洛陽的房產、侍妾、奴僕什麼的,朕都沒有去動,反而派人給你保護起來了。
現在聽說你不得關子豐那個狗賊的信任,把你發配到邊塞之地牧羊。這是糟踐勇士啊!朕聽到這個消息,覺得非常痛心。以將軍的才能,那是良將、名帥之流啊,怎麼能夠在草原上做個馬倌呢?這關子豐到底還是隻信任他們復興社的人啊。你在那裡被歧視,真是可惜了。
所以,回來吧,朕的勇士。朕會好好重用你的。多的不說,只要兄弟你回來,一個名號將軍是跑不掉。你要在洛陽享受花花世界可以,朕一定不吝錢財賞賜。要想去邊境建功立業,朕又怎麼會可惜方面之任呢……
“哼哼……”文家兄弟乃是武將世家,雖說也受了多年的教育。但要看完司馬炎這篇駢文體爲主的書信也花了不少時間。待得全篇讀懂後,一刻鐘的時間都過去了。
“哎,子玉啊,說起來,當初文俶和季威剛剛跟隨司馬昭那廝回到洛陽的時候,人人都對我們兄弟二人冷眼相待,只有子玉主動接納我們。這份恩情,文俶一直銘記在心。只是現在這種情況,說不得,只有委屈下子玉了。”
“怎麼,要殺了我向關子豐證明忠誠?”
“我文俶怎麼會是這種人?子陽,你陪着子玉,拿着信件,去黃河南岸皇甫太守處做個報備。然後就可以讓子玉回去了。嗯,也請皇甫太守給他弄個通關文牒,回去的時候直接走潼關吧。從草原上過來,還是太過於危險了。”
“如此,就多謝次騫了。”
北宮雄拉着許琮出去了,帳內原先的十幾個將校也知趣的退了出去。文虎稍稍一猶豫,還是開了口:“兄長?”
“怎麼,難不成你還真想回洛陽去?”
“當然不是了!弟在大漢這邊過得很愉快,纔不想回洛陽去受氣呢。弟的意思是,就這麼把許琮放回去,大司馬知道了會不會心裡有其他的想法?”
“哈哈哈哈~~~季威啊,不要小看大司馬的心胸啊。我與大司馬……”說到這裡文鴦微微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雖然交往不多,但我能夠感受到,大司馬是信任我的。我也願意爲大司馬效忠,這一點,相信大司馬也是感受到了的。”
“呃……好吧。只是兄長啊,現在皇甫太守那邊可是一大羣關東的世家圍着他。這時候把許琮派過去,要是讓他知道了…….”
“就是要讓他去看啊!這個許琮的祖父乃是許褚,父親是許儀。你以爲他真的是晉國的忠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