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淅淅瀝瀝……嘩啦嘩啦……”
273年3月,當司馬炎終於下定決心做出調整的時候。他所無比寄希望的東吳大軍,正在季漢牂牁郡延綿不斷的雨水中艱難前行。
季漢的牂牁郡,和後世的貴州省區域基本相同。這個地方乃是中國喀斯特地形的集中地。遍佈各種起伏不斷的大山不說,構成這些大山的石頭主要都是石灰岩——極易被雨水侵蝕。所以,這塊土地,號稱“地無三尺平”。
貴州全省大都位於雲貴高原之上,但他又處於雲貴高原較矮的這一頭。太平洋的水汽沿着這裡慢慢的朝着雲南方向爬。路過的時候給這裡帶來豐沛的雨水不說。若是水汽威能不足,爬到一半爬不上去之後又會退回來,再次形成降雨。所以,後世新聞裡,經常看到雲南大旱,但卻基本聽不到貴州遭遇旱情的報道——畢竟,這個地方也號稱“天無三日晴”啊。
現在,東吳的這十五萬大軍,就在這塊地方一寸一寸的,緩慢往前挪動。
對於本國主力大舉出徵,然後東吳可能趁虛偷襲的可能。季漢上下那是有志一同。但是當東吳真的出兵後,負責留守的霍弋、關索、王頎等人也好。抑或在外面征戰的關彝、姜維等人也罷。都只有不屑的搖頭。
哎,這東吳啊,真的越來越沒志氣了。居然來季漢的牂牁郡?你還有沒有一點身爲當世三大國的勇氣和尊嚴啊?
沒錯,我們在牂牁郡確實沒有重兵集團進行防守。我們在那裡也沒有像永安、雉雞關那樣修築什麼要塞。你十五萬人去了,我們也確實沒有力量阻擋。可是,那個地方,說起來地域面積廣大,但實際上一共就四個縣。政府民冊上的人口,哪怕經過關大司馬這麼多年的恢復,也仍然不足四萬。你說你就算把整個牂牁郡都拿下來有什麼用呢?
嗯,沒錯。拿下牂牁郡後再往西南走就是建寧郡。這是南中七郡的核心,南中都督的治所就在建寧郡。可是,你真的能走出牂牁郡的蒼莽大山還能保證糧道通暢?
“鏗!鏗鏗!鏗鏗鏗~!”在一塊稍微顯得平整的空地上,一個身穿官袍的武將,拿着火石對着一堆乾柴猛烈的擊打。火石濺射出大量的火星。可是這些火星落到看起來還比較乾燥的柴火上時,卻始終無法把這所謂的乾柴給點燃。
“哎~~~”這員武將無奈的長嘆一聲,看了看天空中半個月來難得一見的太陽。索性放棄了擊打火石,而是就在大庭廣衆之下脫掉了身上的衣服,直接叫了一個侍衛過來,搭了杆子,把衣服給晾起來了。
脫掉鞋,用力的搓揉剛纔癢得不行的腳趾縫,很快就搓下了一大堆已經被持續不斷的水汽浸泡得發白的死皮。他舒爽的呻吟了一聲,臉上卻突然顯現出一絲痛苦:手上的動作大了點,腳趾縫的死皮完全潰破。直接露出了腳趾縫的血肉。
但是這會兒更癢了。他皺了皺眉頭,還是忍着間斷的疼痛,繼續用力的搓揉自己的腳趾縫。惟其如此,他才能暫時告別難以忍受的奇癢。
“仲思,你又在摳腳趾了。都說了叫你忍一忍,你這樣下去,遲早會把腳趾斷掉!”
“哎,兄長,豈不知這樣下去終究會殘疾。但,實在是奇癢難耐啊。”
對話的兩人,都是東吳左將軍留平的兒子。摳腳的那位是次子留慮留仲思,另一位是長子留平留伯令。
在歷史本位面,西元272年,由於對孫皓的執政不滿,留平和萬彧聯手準備發動政變搞掉孫皓。被孫皓知道後就請這兩位吃飯,然後在酒裡下毒。萬彧到底是自己潛邸舊臣,在毒酒端上去之前,孫皓就讓人把萬彧的酒換了。但是留平就沒這麼好運了,他喝了毒酒後馬上出現各種不適。還好當時搶救過來了。不過經此折騰,他在事後一個月之內就很快去世了。
歷史因爲穿越者的原因已經改變了很多。由於鍾會到了孫皓身邊,給這位性格暴躁的皇帝加上了剎車片。同時由於蜀漢沒有亡國,東吳在季漢和晉國兩大國之間左右搖擺,享受各種好處。所以,孫皓並沒有如同歷史本位面上激進執政,由此引起下屬普遍不滿。
注意,是沒有引起下屬普遍不滿。不滿的人還是有的。比如這一次進軍的會稽世家們。
這次東吳出兵十五萬,其中五萬由世家負責組建。而這五萬人裡,朝廷給會稽世家的定額是三萬。
虞魏孔謝,會稽四姓。虞家十一兄弟全部被夷滅三族,徹底覆滅了。剩下的三姓,在孫皓多方催促和施壓下,不得已湊了兩萬私兵交差。剩下的,則是會稽的其他大族:留家、賀家、鍾離家等湊了一萬。
273年1月,各路軍馬在荊州江陵會齊後。陸抗直接任命留平爲先鋒,率領三萬會稽兵從武陵郡進入季漢的牂牁郡。
這樣的安排自然遭到了留平等會稽世家的強烈反對。但是你人都從會稽地面出來了,還想怎麼樣呢?
雖說陸抗以勢壓人,讓會稽兵們不得不做了先鋒。但是這種強迫性質以及擺明了“老子就是在整你”的態度。自然讓會稽兵們充滿了消極的態度。然後,兩個月過去了,這支部隊還在牂牁郡的東部磨磨蹭蹭。
一開始,對於會稽兵進展緩慢的問題,陸抗並不是很在意:東吳君臣上下都不是傻瓜,都知道牂牁郡不是進軍的好地方。之所以選這裡進軍,主要的目的三個:其一,拿下幾個縣城好給晉國一個交待,由此接收壽春城。其二,通過對防守虛弱的牂牁郡的進攻,調動各個要塞裡的季漢留守部隊——從要塞裡出來的漢軍,呃,以多打少東吳還是有點信心的。其三,借漢軍的手,把會稽人割掉一批。
想法很美好,但現實很殘酷。
一月下旬,留平率領三萬會稽兵沿着沅江順利的進入牂牁郡。很快就拿下了幾乎不設防的牂牁郡郡治所在且蘭縣。但是季漢的留守大員們除了派出少量部隊幫助剩餘三縣的百姓轉移之外,什麼反應都沒有。
二月,在陸抗的不斷催促下,留平等人離開且蘭縣,繼續西進。一方面是這裡的地形確實難走,一方面是本軍士氣極爲低落。所以,整整一個月,留平等人也不過是一百餘里。來到了後世貴陽市的區域。
但是季漢這邊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東吳的典校傳來的消息很清楚,不管是味縣的馬義、永安的孫剛,涪陵的關索、雉雞關的王頎,甚至成都坐鎮的霍弋,動都沒有動一下。
三月,氣候轉暖,雨水增多,會稽軍陷入了糧食發黴,衣服始終無法乾透,因爲長時間的陰雨以及少量的高原反應,全軍大面積生病的糟糕境地。於是到了現在,三月二十七日,會稽軍還是停留在一個多月前他們建好的營地裡,沒有向西邊再邁動一步。
但是,隨着北方戰局的轉變,不需要晉國來催促,東吳君臣也已經感受到了如山的壓力。所以,這支會稽兵,很快就將面對來自建業和此時坐鎮舞陽縣的陸抗的巨大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