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墨那天一時氣憤,忍不住跟邢宣吵架,被孫爺爺解勸過後便不再提。
邢宣卻百般思量——他家破人亡之際,正是滿心仇恨酸楚,本來容不下這口氣,寧願死在外面也不願受這樣的侮辱,只是聽過孫爺爺的話,把報應二字反覆在心裡稱量,五內俱焚,病情加重。
侍墨又開始發愁,錢又不夠用了,珍珠只剩四粒,還有幾百個銅錢。要擱從前,他倒也不怕,可是那時只有他一個人吃飯啊,小金狐個子小,一天也吃不了多少東西,就算不給他吃東西,他也能跑到外面偷點吃的。
如今多了一個人,邢宣病得死去活來,這藥錢可是很大一筆支出。
嘆了口氣,認命地拿起斧頭去院子裡劈柴。多劈點,等過了十五,再去縣城。
他現在已經不奢求那些妖精帶着珍珠來拿他了。那些妖精就來過一兩次,此後再也沒來過。天上不會平白無辜掉餡餅,他偷了一次珍珠,水寶寶不就被雷劈了麼?
他掄起斧頭,用力向立放的木頭劈了下去,劈了三次,木頭才分成兩半。
劈啊劈,劈啊劈,劈得滿頭大汗,脫掉棉衣,只穿個棉布內衫。
水寶寶和小金狐在一邊揀劈好的木柴,整整齊齊堆成一堆,偶爾跑過去給侍墨擦擦汗,再索個吻什麼的。
還是非人類的東西好啊,無憂無慮,天塌下來自有高個頂着。
侍墨放下斧子,端起放在一邊水喝了幾口,緩了幾口氣,揉揉痠疼的胳膊,回到屋裡看看昏迷不醒的邢宣。
侍墨重新燒了一些熱水,倒入木盆,解開邢宣的衣服,給他擦了擦身子。
他一邊擦,一邊心裡矛盾,記着過去被欺負的恨,有着驚聞研墨慘死的痛,可是看到邢宣現在瘦得一把骨頭而且家破人亡的慘狀又不忍心,不知道怎麼對待落難的公子哥。
怔怔地出了神,直到一隻枯瘦的手反握住他的手才驚跳地反應過來。
邢宣目光悽楚,臉色奇異地發紅,啞聲說:“侍墨……你原諒我……”
侍墨一怔,“原諒你什麼?”
邢宣啞聲說:“以前一直……沒有……在意過你的想法……以爲我無論怎麼對你……都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現在我知道我錯了……你原諒我……”
侍墨以前吃軟不吃硬,在這個村子生活了半年多,變得心更軟。如今邢宣向他鄭重其事、好像臨終交待遺言似的道歉,弄得他心裡十分難受。
“……算啦,其實以前你對我還算好啦,只打過我幾次而已,比你爹和趙叔他們打得少多了。”侍墨扁扁嘴,其實心裡還是耿耿於懷。
邢宣繼續說:“其實,我剛開始……也想像我……哥那樣……對你……可是後來……後來……我想……我是真的喜歡了你,所以才一直忍着沒有碰你……你知道嗎?我現在其實又慶幸又後悔。”
侍墨眨眼,不明白他說什麼。
邢宣慘然一笑,“慶幸地是當時沒有真正強迫你,沒有讓你落到研墨的下場……後悔是沒有得到過你,我死不瞑目……”
“你——”侍墨氣得恨不得把水全潑他臉上,正搜腸刮肚想罵他的詞,突然發現邢宣奇異潮紅的臉迅速褪色,眼中神采也迅速黯淡,死死抓住他的手慢慢地鬆開~~~~~
不好,邢宣這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