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君是一洲地界最高神官長的職稱,掌控着所轄區域一切生靈的生死存亡,福禍災禳。
在衆多神職中,其地位僅次於天帝。
自十萬年前神主昊天創立神界,將世間大陸劃分爲湘、商、耆三大洲域以來,府君一職位,因事關重大,一直由四大天帝從衆多二代神祇中共同挑選任命而來,湘洲自然也不例外。
可跟其他兩大洲域不同的是,湘洲府君這個職位,有點神奇。
很長一段時間,成爲湘洲府君的神祇,要麼是莫名隕落,要麼就是無故失蹤。
這種事情發生多了,這職位就成了燙手的山芋,二代神祇們一聽自己有可能列入此職候選名單,不是稱病,就是說要閉關,無暇顧及凡塵俗事,反正就是沒有一個神祇願意接管。
天帝無法,只能交代商耆兩州府君輪值代爲照看,一直到一萬年前新一任湘州府君文宣王出現。
文宣王是湘洲地界第七任府君,也是湘洲府君府建立以來,任期最長的一個府君。
他跟其餘府君不一樣,他是三代神祇。
也就是說,他是世間大陸,唯一一個由蒼生捧出的府君。
雖說天庭的蒼生之神很多,可大多有着明確的職務,掌管的也只是一些小地方小範圍的某些小事物,能當上府君獨攬一洲大權的基本爲零。
所以,時至今日,文宣王一直是天庭衆神官沒事閒扯時的重點討論對象,說什麼他前天騙了哪座仙山的寶物,又或是昨天調戲了哪個洞府的小仙姑。
反正正經的話題是不會有的,不正經的倒是一大堆,加起來說是能討論上七八千年也不爲過。
而越是這樣,一些神官就越感到憤慨,往往說到動情處,都會咬牙切齒,義憤填膺說幹得好不如靠得好。
老老實實爲蒼生鞠躬盡瘁,到頭來還不是得要在一個整日裡吊兒郎當的瘋子手下供職,還不如找個可靠的靠山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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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文宣的靠山,衆神官普遍認爲是世間大陸五大頂級父神輩之首的祈原龍君。
他們都覺得,天帝能破格允許文宣王這個不靠譜的小神官升任府君一職,多半是祈原的意思。
巧合的是,文宣任職前不久,祈原龍君約戰昊天神主,還贏了,神主欠龍君一個要求。
文宣的府君一職,十有八九是這樣來的。
這樣分析下來,三代神祇們頓時感到心裡平衡多了。
起碼能抱上祈原龍君這條超級大腿,也是需要本事的,能走到今天已屬僥倖,破格提升這種事,就不要幻想了。
而事實是不是如此,就不得而知。
對於這些越傳越離譜的流言蜚語,文宣的態度,一向是不予理睬的。
用他的話來說,清者自清。
他堂堂一個府君,沒必要向一羣小嘍嘍解釋任何事。
而且很多事情,不是你解釋就能說清楚的。
與其跟他們廢話,不如干出些成績讓他們看。
於是,天庭衆神官們就發現,湘洲府君的事蹟被傳得越荒唐,湘洲地界就越繁華昌盛,蒼生萬物皆在一片祥和穩定中向前發展着。
而在幾次商耆兩洲差點兒滅亡的世間大災難中,湘洲所受到的打擊也是極少的。
也正因如此,其他兩洲生靈,只要有條件,都會想方設法舉族遷徙到湘洲定居,這也是湘洲人口生物總數一直是商耆兩洲總和數倍的重要原因。
長生丹一案的發生於文宣而言,是件意外。
案發時,他正在海外參加西王母每三千年舉行一次的蟠桃大會。
像蟠桃會這樣的盛宴,裡面的規矩也是極嚴格的。
宴會爲期三天,期間,與會者必須要專心致志,心無旁騖,絕對不能與外界有所聯繫。
因爲蟠桃這東西,有助於神祇疏通仙脈,提升修爲。
要是在這段時間被打擾到,極容易導致仙脈紊亂,走火入魔。
輕則白吃,重則爆體而亡,這是非常嚴重的事。
因爲懂得,所以神祇們都會主動遵守此項法則,文宣也不例外。
底下神官聯繫不到自家府君急得團團轉,爲及時向他反應此事,不惜千里迢迢趕到蟠桃會,可就算如此,也只能在外頭等着乾着急。
等他們見到文宣時,也已是半天以後,於凡間而言,那便是大半年的度過,很多無辜百姓因此而丟掉性命。
蒼生枉死,對三代神祇而言,是件很要命的事。
冤死之人越多,神祇孽障就越嚴重,往後再想洗清,那可是要花費很大功夫的。
文宣一聽這事就卯足了勁往回趕,不料,就在他回去的路上,竟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雷劈中,打落人間。
氣得他站起來就破口大罵,哪個天殺的龜孫打雷不睜眼,說劈就劈,信不信他回去就能參死他!
“別罵了!雷是我放的。”
說話的是夢迴。
一陣煙霧過後,風狼看到的是這樣的一個景象。
一個穿着仙家標誌性白衣,腰間別着個黃葫蘆和綠玉笛的俊朗神官出現在他們前方十步之外。
那神官擡着雙手伸着脖子擰眉頭半眯着眼睛朝他們瞅的模樣,活像一隻站立的螃蟹,實在是滑稽得不得了。
待看清夢迴的臉後,文宣大吃一驚,拈着蘭花指,指着她激動道:“你莫不是,小烏龜。”
夢迴默默翻了個白眼,心裡哀嘆了聲冤家路窄後認命嗯了一聲。
“小、烏、龜!”
文宣臉上一喜,張開雙臂激動地朝她跑去,一副要與她抱頭痛哭的架勢。
“你夠了!”夢迴閃到他身後,肅聲道:“我找湘洲府君有事,沒想到是你。有正經事問。”
“不知道。”
撲了個空的文宣王,很是不高興,癟着嘴,哼唧唧表示不想回答任何問題。
夢迴與文宣的交情,最早要從一萬年前說起。
文宣本名蕭樞,南定古國最後一個皇帝蕭棋的六哥,蕭情的侄子。
本該是一個逍遙自在的閒散王爺的他,因蕭情對南定宗室的殘忍屠殺而失去一切,流浪到異國他鄉,一夜之間長大成熟。一生都在爲復國努力,最終客死他鄉,是百姓心目中的英雄。
此前,夢迴只知他飛昇,並不知他成了湘州府君。
府君條件苛刻,她是清楚的,所以壓根就沒往這方面想過。再加上她現在的身份尷尬,已經很多年沒跟他有所聯繫了。
夢迴對他這萬年不改的小孩子脾性很是無語,默默翻了個白眼,直言,“我是來查長生丹一案的,我懷疑這事跟這神廟有關。你既是這裡的府君,想來你也不希望這案子一直這麼拖着,死的人越多,你就會越麻煩。”
文宣知道這事的嚴重性,便嚴肅了起來,摸着他那沒有鬍子的下巴皺眉沉思,“要真這樣,我得回憶回憶。不過有件事不得不說,你長高了,身材也變好看了,前凸後翹的,你是怎麼做到的?有點懷念你以前的小身板,才這麼高,一隻手就能領起來,輕得跟拎一隻小雞仔似的。”文宣一邊說着一邊在胸口比劃,最後總結,“不過你還是這樣子好看,有女人味。龍君見了一定會很高興。”
夢迴青筋在暴走,不過她不是很理解他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什麼龍君?我的事,與他何干?”
“你的事與他何干你不知道?”文宣對她這一反應很是吃驚。
夢迴陰沉着臉,“蕭樞!別以爲你是府君就可以亂開玩笑!好好回答,別開岔話題!”
文宣見她好像是真的生氣了,便沉默下來,在原地踱步思考。
“你還記得六郎嗎?”他懷着忐忑的心情問道。
“什麼六郎七郎?”夢迴沒好氣道。
這不合常理,她居然不知道六郎是誰!
文宣不死心,換了個稱呼,問:“那你還記不記得元彥和?”
“元滿那個死了一萬年的爹,怎麼?有什麼問題?”夢迴道。
文宣愣,默默對她豎起了大拇指,表示:“沒問題。既然如此,就跳過這話題吧!”
夢迴默默翻了個白眼,“早就該這樣。沒事瞎扯什麼祈原龍君,簡直哪壺不開提哪壺。”
文宣想了好一會兒,終於記了起來。
原來,這石像曾是座藥王神像。
也就大概在一萬年前,那藥王活着的時候醫術不錯,常常免費爲當地百姓看病施藥。
他死後,百姓爲紀念他,就給他造了這石像。
當時的天帝得知這事後,也樂得成人之美,將他的名字列入仙冊,成掌管這方地界生老病死的藥王。
這方生靈在他的護佑下也算是無病無災,和樂昌盛。
照這發展下去,成湘州府君或大藥王也只是時間問題。
只可惜,神略大戰當口,這一帶發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浩劫,很多人不知怎麼的,莫名其妙就發起狂來,見人就咬,而被咬的人不一會兒就會被傳染髮狂。
眼看狂人越來越多,醫者們對此無計可施。人們只能寄希望於藥王身上,日夜祈禱求他大顯神通幫忙祛除疫病……
一聽到神略大戰,夢迴的臉色便沉了下來。
那時她剛成爲略沒多久,從一些民謠中得知雞籠山出了個集怨恨恐懼而成的童靈,兇惡非常,時常幻化成漂亮娃娃欺騙誘拐過路婦女,把她們騙進山中吃掉。
她懷疑是點點死後怨氣所化,想把他找出來點化,只是當她趕到時,山神告訴她,童靈早在她來之前的一天,就被一個道行很高的仙人消滅了。
爲這事,夢迴沒少恨那個仙人,只是苦於不知道他是誰,一直沒法子報仇罷了。
再往後就是她響應天顏號召與三界對戰。
神略大戰開戰時,一個小仙童像只無頭蒼蠅,迷迷糊糊就闖進了她所設的幻境。
小孩子沒見過大世面,就是參戰也不過是好奇心作祟,瞞着自家父君跑來湊熱鬧的。一見四下無人就急得團團轉,大聲哭嚷着要找孃親。
夢迴聽到聲音就想起被扔到深山被野獸活活咬死的兒子,一想到他的恐懼與無助,少不了心生惻隱,沒忍住,撤下幻境放了他。
而這一撤,她被小仙童那張與元滿一模一樣的臉驚呆了。只可惜,等她回過神時,那小仙童早已沒了蹤影。
後來,大戰結束,天顏下了輪迴,夢迴回紫宸宮住過一段時間,她在那裡再次見到元滿時,發現他早已不認得她。
他還十分認真地警告她,他可是有父君有孃親的人。
他的父君是執掌四方海域生殺大權的祈原龍君,孃親是龍君唯一的君後,她要是想趁機拐賣兒童,被他父君發現了,會死得很慘……
夢迴不想回憶往事,索性就把那詞給略過了,問,“當年發生的也是蟲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