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張林這樣問,潘金蓮猛然擡臉看着他,珠淚惹人憐,巴巴地道:“奴家哪裡不知那廝的心思,只喝了酒便逃了回來,叔叔若不信,可以去問瓶花丫頭。”
“好了好了,也不是不信你,只是這幾天我心裡煩的禍。”張林伸手要拉她。
潘金蓮氣得躲了半個身子,別過臉哭道:“叔叔心裡有氣,便往奴家身上撒。奴家心裡有氣,又往哪裡發?”
“嫂嫂要是氣,就打小弟兩下,彆氣壞了身子就好。”張林起身再一拉。
這回潘金蓮沒躲,被他拉進懷裡偎依着,右手握成拳在男人胸膛上一陣不輕不重地敲打,哭了又哭,似要把心裡委屈都發泄出來。
恰逢此時外面一陣敲鑼打鼓的鬧哄哄聲音路過,女人哭聲被掩蓋了纔不至讓閣樓上的武大郎聽見。
倆人摟抱了一陣,剛纔的喝罵氣氛也就消了。
張林放開她,讓她坐好後,正經地道:“那西門慶是什麼樣的人,王乾孃應該告訴過你,那廝若再叫你吃酒,你就算不買藥也別應了他。他家的藥頭一次還見效,後面幾次也跟別家的沒區別,想來是耍弄手段呢。”
潘金蓮小頭忙點,柔聲道:“可是大郎這樣子,我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
“但凡被打得受內傷的人,都需要靜養和調理,以後先每天用老母雞煨湯給他喝。百年老參沒有,我去買些普通人蔘給他熬湯。”張林頓了頓,苦澀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武大哥會好起來的,只是嫂嫂你不準想其他心思,多照顧他。”
“叔叔放心就是了。”
張林在外跑一天還沒吃午飯,餓的肚子打雷,跟潘金蓮敲打了一會,就到門外去找王婆子要一碗茶湯喝。左右望了一圈,沒看到鄆哥兒和瓶花的身影,不知道哪裡瞎玩去了。
王婆子拿兩個煎餅給他就着茶湯充飢,笑道:“他倆個去縣前牌坊街上看熱鬧去了。”
張林怒道:“家裡忙的要死,破事一團糟,他們兩個毛孩還有心思瞎溜去看熱鬧,看得什麼熱鬧?”
“說是景陽岡上的大蟲被一個壯漢打死了,那打虎英雄被人用轎子擡去縣衙請功去,小哥沒聽見剛纔那一陣敲鑼打鼓聲?”
張林噗嗤一口茶湯噴出來,驚道:“那人是不是叫武松?”
“咦,小哥你怎麼知道的?”
正說着,遠處一堆人呼呼涌涌地從北向南來,爲頭的是鄆哥兒和瓶花兩個毛孩,身後跟着一個人高馬大的灰衣壯漢,壯漢身上還掛着絲帶大紅花,走起路來虎虎生威。
鄆哥兒又蹦又叫地跑到跟前:“張哥,武大郎的胞弟武松武二郎回來了,是我早前聽武大說過,一下就認出來了。”
那邊武松大步走到家門口,朝着張林這邊拱手抱拳作了一禮就急忙推門而入,嚇得裡面女人一聲驚叫傳出來,隨後又是一陣“哥哥”“哥哥”的悲傷喊聲。
張林哪裡還吃得下去,忙不迭地回到武大家、
潘金蓮正哭哭啼啼地倚在閣樓門口,對着門裡哭訴道:“你這當弟弟的也不知早點回來,大郎他被人打成這般半死不活才知道來看他,要不是張小叔幫襯着,只怕你哥哥早給人打進土裡埋着了。”
裡面武松粗嗓子應道:“小弟對不住嫂嫂和哥哥,不知我哥哥這身子……大夫是怎麼說的?”
“都說要落個病根在身,便是運氣好留得命在,下半輩子也只能在牀上活了。”
武松怒吼一聲,震得潘金蓮花容失色:“可查出來是誰打傷我哥哥的?”
張林踏踏踏地一陣小跑上樓,只見到武松滿目猙獰,青筋畢露地坐在牀邊。武大郎瞪着眼,緊緊握住弟弟的手,喉嚨裡嗬嗬嗬地跟着一陣氣喘。
他忙插嘴道:“小弟這幾天在陽谷縣周圍的東南西北鄉鎮裡都查過了,卻是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那個,武二郎你先別激動,讓武大好好休息最重要。”
武松聽了,這才收了脾氣,寬聲安慰了幾句武大,便跟着張林下樓後坐在凳上。
他掃量幾眼張林後,麪皮繃緊地肅聲道:“武松是個粗漢莽夫,不識禮數,還未多謝張小哥的幫襯。”
張林見他威猛正經的神態,哪裡敢嬉皮笑臉,也正襟危坐地道:“唉,都是小事,小弟初來乍到就受武大哥和嫂嫂的恩情,飲水思源,哪裡敢忘了恩人。”
武松便又向旁邊的潘金蓮起身行禮:“小弟先前驚嚇到嫂嫂,還請嫂嫂別怪罪。”
潘金蓮欠身萬福,連聲說着不敢。
三人聊開,張林將武大郎被人打成癱瘓的事情前前後後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武松,聽得他面冒紅光,殺氣騰騰。
旁邊潘金蓮一陣委屈一陣哭,順帶着誇了幾句張林如何如何幫襯,如何如何幫自家賺錢改善生活的好話。
武松聽了,又對張林抱拳稱謝,奉爲大恩人。
潘金蓮又問武松吃飯了沒有,武松說沒有,她便要下廚去煮飯做菜。武松哪裡有胃口,只叫她弄些煎餅和肉夾饃來胡亂填飽肚子。
吃飯時候,鄆哥兒在門口湊熱鬧,插嘴道:“剛纔武二郎從縣衙裡回來,知縣老爺看他打虎有功還仗義疏財,已經任命他當上捕頭了。以後也不怕別人再來欺負我們。”
張林連忙恭喜,武松擺手道:“都是陳知縣擡舉我這個粗漢,聽到鄆哥兒說我哥哥被人打癱在牀,沒吃慶功酒就心急火燎地趕回來。唉,我這哥哥受我牽連拖累,活得命苦啊!”
潘金蓮在旁邊埋怨道:“本來張小哥來了,這日子一天比一天好,比以前強了不知多少,大郎也不需要埋頭風吹日曬地上街去賣炊餅。前些日子跟人吃酒,在街上惹事被人打了一頓皮肉傷,卻不想這次險些送了命。”
武松知道這回的行兇者恐怕一時半會抓不住,便問道:“上次打我哥哥的人是哪些?”
“縣裡的招財和招寶兄弟,都是些地痞無賴,二郎不需要跟他們見識。”張林勸道:“何況上次也是武大哥先動的手,街坊鄰居都看到的,想報仇也沒個理由。”
武松一拍桌面,震得湯碗咣噹一聲在地上摔成粉碎,怒聲道:“老子早晚宰了這幾條臭狗!”
“如今二郎你已經當上捕頭,有的是時間追查這回想害武大郎性命的兇手,還需多費心。”
“那是當然,若真讓我查到,不管他是什麼人,我武松也要割他的頭下酒。”
張林見這武松一副閉口開口就是喊打喊殺的兇狠模樣,不禁心生畏懼。
對方體型虎背熊腰,個頭沒有兩米也有一米九開外,胳膊雖然不至於比得上自己大腿,但也粗了一圈有餘。
闊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