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遮天蔽日,塵土飛揚。
金軍沒料到這部漢人軍隊如此“抗揍”,韓世忠也沒料到金軍火力如此強勁,對方的火炮數量雖然被炸損了一批,但依舊在一百五十門以上。
好在他提前構築了防禦工事,鐵絲網和麻袋土包、戰壕發揮了巨大的作用。雖然大軍折損了將近一千四百餘人,但士氣卻是越打越高,因爲女真人死的更多。
完顏宗翰冷冷地望着八百米外的漢人陣地,完顏宗乾和完顏宗弼二人灰頭土臉地立在身旁一聲不吭,以三倍之兵馬連續強攻兩天都沒打垮對面漢人,折損五六千勇士。
大部分勇士都是在衝刺漢人陣地的路上戰死的,一次衝擊一千五百人過去,往往數個照面之間就被漢人用火炮給轟得七零八散。
衝到近前,還得遭受彈雨洗禮,近身戰時就被漢人的盾牌長矛兵徹底大潰散掉。
完顏宗弼這兩天夜裡組織了至少八次強攻,每次都被漢人硬頂回來,信心越打越丟。
“大哥,爲今之計只有把大軍盡數調上來強衝了,拼着死傷一批,準能踏破漢人兵陣。”
完顏宗翰沉聲道:“是麼?用騎軍還是用步軍?”
“呃……”
用騎軍衝,這條大路雖然寬敞,但也經不住一百騎並排啊,漢人幾輪炮火打下來,被打死的戰馬就把路給堵住了,後面的勇士們就無法跟得上,進攻節奏就斷開了。等把死去後堵路的戰馬拉開,還不是重複上一輪的損失?
若是用步軍,則更悽慘,數千人跟對面火力對拼,在槍械和火炮以及射擊技術均不如漢人的情況下,得用多少勇士性命才能把一萬多漢人大軍耗光?
若是放在從前大金國鼎盛之時,只需要把僕從軍派上去擋炮彈子彈,強攻下來也不是不可能。但此刻族羣遷徙剛剛起步,勇士們損傷過重,還如何去到西域國裡佔領地盤?
“對面是漢人的哪個將軍在指揮?”
完顏宗幹吐口鬱氣,道:“不知道,漢人跟以前不一樣了,旗幟上只有軍隊名稱,沒有統帥名稱。不過能這般快堵在咱們前頭,肯定是從海路繞過來的。”
“觀其陣地,尚未完全修好,肯定剛到不久。就是不知他們攜帶了多少彈藥……”完顏宗翰沉吟少許,忽而恨聲道:“繼續打,把死掉的戰馬放在車上當戰車肉盾用,消耗他們的彈藥。”
很快,金軍就把一部分糧草消耗後空着的驢車給拆開,把數百斤的戰馬放在車上,士兵下馬把併成三排的一百多輛臨時戰車往前拼命推進。
漢人陣地頓時間火炮齊鳴,以每一輪七八十顆的鐵丸往敵人戰車陣裡面投射,一時間,炮聲驚天動地。
韓世忠拿着望遠鏡,用以一巴掌拍在麻袋土包上,罵道:“他孃的,這羣賊子還真精明。傳我命令,把炮口調低,射擊敵人戰車的底部。嘿,這羣賊廝鳥聰明也糊塗,我看他們戰車陣垮了後,騎軍還如何衝鋒,這不是給咱們當防線用麼。”
炮兵營得到命令後,立刻下壓炮口,把空心炮彈射擊到敵人戰車陣的前方土地上,以滾動彈丸作用破壞對方的戰車。
堪堪四五輪轟鳴後,女真人的戰車陣頓時趴窩了,車輪一旦損壞便成了極爲礙事且比戰馬還堵路的東西。
後面的跟不上來,前面的被堵住,整個戰車陣遲緩着停滯下來。
炮兵立刻換成開花彈,拉起炮口,以仰角角度射擊,隨着轟隆炮聲,頓時在戰車後面的敵人堆裡下了數場鐵雨。
“傳令停止射擊,省着點炮彈!等敵人上了再轟。”
“是,長官。”傳令兵立刻四散奔走,讓炮火停歇下來。
對面的戰車陣戰術破產,步卒們潮水般地退了下去,在漢人陣地的四五百米處,留下了一堆冒着熱氣的戰馬屍體和軲轆破損後東歪西倒的糧車。
完顏宗翰咬了咬牙,對於火器的運用,他們女真族還是遠不如漢人啊。他們擅長的是騎軍戰術,這步炮戰術在漢人面前不堪一擊。
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數百輛簡易戰車不但未能奏效,反而成了妨礙騎軍衝鋒的累贅,實在是愚蠢的戰術。
金軍派人上前,頂着漢人零零散散的炮火把戰馬屍體和戰車清空,又付出了幾十條勇士的性命。
完顏宗弼恨聲道:“大哥,要麼繞道,要麼拼死強衝。這般耗下去,咱們可耗不起啊。現在刮的是北風,對面把消息從海路傳回到東京道,最多十來天就有後援過來。到時候咱們再想衝就沒機會了!”
完顏宗翰長嘆一口氣,閉上眼睛,少時增開後道:“按四弟你說的辦吧,最多死傷三萬人,超過這個數若是衝不下來,咱們就降了吧。”
再死傷三萬,也就是說大軍殘存不過三萬餘人,這點兵馬到了西域未必不能站穩腳跟。但想要護着這九萬餘人的族羣是不大可能了,漢人隨便派一路萬餘人的步騎軍就能拖住他們。
而且,族羣遷徙的行蹤已經敗露,說明漢人已是知道他們的行軍路線,族羣一天最多開拔四十多里路,是絕無擺脫漢人追蹤可能的。
是夜。
金軍攻勢如虎,發了瘋似的前赴後繼,一波衝鋒退卻,另一波就咆哮着衝上來。韓世忠大軍雖然有五個基數彈藥儲備,但也經不住這般消耗,僅僅一夜,就打光了兩個基數,只餘下一個半基數。
天邊剛露出魚肚白,夜色未退之際,金軍休息了一個時辰再度發起悍不畏死的衝鋒。
韓世忠的炮營許多火炮由於連續射擊,炮管損壞嚴重,將近三十多門火炮無法繼續使用,數十個炮兵被自家火炮給炸傷。
就着餘下四十餘門的火炮,不停地往金軍後方如潮水般的衝鋒騎軍中傾瀉,在迫於無奈之下,韓世忠只得命令僅存的三十餘門火炮降低射擊頻率,儘量延長使用。同時盾牌兵跳出戰壕,與敵人騎軍短兵接觸,火槍兵繼續射擊並且上了刺刀,準備隨時接替盾牌兵防線。
金軍每一次衝鋒,便是接近兩千餘人的騎軍數量,戰馬鐵蹄把地面踏的嗡嗡作響,帶着被鮮血浸潤而泥濘的塵土衝擊鐵絲網的盾牌兵步陣。
戰鬥進入最慘烈的白熱化,刀對刀,肉對肉,殺得天崩地裂,日月無光。不論是哪一方,都輸不起。
韓世忠知道,若是盾牌兵步陣擋不住對面的騎軍,三千餘名火槍兵依靠戰壕在敵人數十倍的兵力下也絕無生還希望,整個混編旅都得交代在這。
東面就是大河,跑都沒地方跑,就算不是大河,兩條腿也跑不過對方的四條馬腿啊。
若是依靠城池防守,韓世忠是絕不會怕的,只可惜此地是平坦寬敞的平原大道。臨時修建的防禦工事沒有磚石水泥的加固,敵人的騎軍只要衝到近前,輕輕一躍就能跳過去。
總之,金軍一旦不計傷亡地拼命起來,己方情勢愈發危險。
失去了火炮的漢人軍隊,整個防線不得不跟金軍騎兵直面接觸,雖然數千火槍兵給對方造成了巨大的傷亡,但依舊阻擋不住對方的兇悍衝鋒。
兩邊的傷亡戰損呈直線上升。
完顏宗翰心裡在滴血,韓世忠心裡亦是痛苦。
前兩日,金軍不過損失十餘門火炮和五六千人,但接下來的三天裡,每一次衝鋒都要折損七八百人,很快傷亡就突破了三萬。
而韓世忠大軍的彈藥幾乎打光了,連火槍兵都不得不端起刺刀,頂在第一線跟盾槍兵一道拼死阻擊,到了第五天,傷亡突破六千人。按照這個速度,最多再有兩天,整個防線就因爲兵力稀薄而崩潰。
雖然軍法規定戰損超過50%可以撤軍,超過60%可以“體面”投降,但大傢伙誰不知道此刻投降就是送死啊,金軍會大發仁慈地放過他們嗎?絕無可能的。
“拼死尚有一線生機,傳令下去,全體都有,上刺刀拿長矛。炮兵營殿後,上之前把剩下的火炮彈藥銷燬!”
韓世忠把東南集團軍下屬海軍陸戰隊第一混編旅的戰旗往地面上狠狠一插,喝道:“弟兄們,咱們兩條腿絕無跑得過女真人四條腿的可能。陛下說過,咱們參軍當兵,寧可站着死,絕不跪着生。我退,你們殺我,你們退,我便殺你們!旗在人在,旗倒人亡!”
“旗在人在,旗倒人亡!”
“旗在人在,旗倒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