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越過隴海鐵路南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鬼子收縮兵力後,加強了對東隴海鐵路的封鎖,加寬、加深了封鎖溝,維修加固了鐵絲網,增設了炮樓、碉堡,沿線駐軍數量和巡邏的密度也大爲增加。
怎樣以最小的代價過路南下?徐亮反覆思考着。從開封到商丘間過路顯然是要經過戰鬥,而且敵人數量多、增援快。搞不好,會吃虧。
繞道商丘以東?
第一路途遠,沿途敵情複雜,而且最讓徐亮感到擔憂的是商丘東南方向不遠駐有鬼子騎兵第四旅團。即使經過戰鬥,成功過路,如果遭到敵人騎兵的追擊,情況也是很麻煩的。當年徐亮在河西走廊與馬家軍的騎兵作戰,對騎兵的機動能力記憶猶新。在平原地區,步兵追步兵,如果追錯了路,意味着被追擊者成功脫身,而騎兵追步兵,即使走錯了路,耽誤了半天的功夫,把馬圈回來,接着追,仍然可以追上。在當時條件下,被追擊的步兵除了依託村落、工事抵抗、阻擊外,很難有其他好的辦法對付,所以騎兵這種古老的在歐洲戰場已經淪爲行將淘汰的次要兵種,在此時此地仍然具有很大的威力。
中午,喝了李維明的喜酒,徐亮回到自己屋子裡對着地圖默默無語。戰爭期間,婚禮簡單,李維明這樣的當地小塊根據地的首長婚禮辦得比普通老百姓還簡樸。
嚴學文看見徐亮陷入苦思,悄悄一拉警衛員孫大有,兩人溜到了門外,將訪客一一擋駕。
這孫大有剛當上徐亮的警衛員,原來的警衛員小宋不久前犧牲了。
到了傍晚,徐亮叫嚴學文通知連長以上幹部來團部開會。
高粱窪喜氣洋洋。主力和地方部隊訓練、警戒、偵察、出擊,根據地與前一段被鬼子步步進逼時的情況簡直是天壤之別。
雖然地方武裝得到了壯大,但是李維明他們還是不希望主力部隊走得太早。新婚當晚,聽說徐亮召集會議,也急火火趕來參加,免不了被老戰友們一陣調笑。
徐亮介紹了即將展開的過鐵路行動所面對的情況。
小旺子發言:“團長,我看咱們就在開封附近衝過去,前一段,劉奮戰就一個排,就能過去再過來,我們現在全團一千多人馬,在兩個車站中間,端掉幾個碉堡,兩邊頂住一陣,大隊人馬就過去了,一旦過去,鐵路南面鬼子的兵力不多,商丘那邊的鬼子騎兵怕是也鞭長莫及。”
“呵呵,小旺子當了營長,也學會掉文了。還鞭長莫及。”李維明反過來取笑。
徐亮鎖着眉頭:“現在和前些日子的情況有了很大變化,敵人在鐵路線上大大增加了兵力。工事也大大加強了。再說,當時劉奮戰他們是小分隊突然襲擊,從火車上突向路南,出敵不意。現在大隊人馬強行過路,敵人沿鐵路增援極快,兩面夾擊,火力會很猛烈,在開闊的平原上,會給我們造成很大傷亡。這種情況,不到萬不得已,要竭力避免,而且不要以爲有100多公里的距離就忽略敵人騎兵,這點距離,對於徒步行軍的步兵算比較遠,對於騎兵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
“那,咱們就再向西一些,從開封西面過去。”倪德平道。
“你算了吧,從開封西面走,還得先過汴新鐵路,過一條都麻煩,你倒出主意讓我們連過兩條,你上了過鐵路的癮了?”小旺子搶白道。
徐亮道:“倪營長的想法其實是個思路。大家想想,過了汴新鐵路後如果一直向西呢?”
王平說道:“那就到了新黃河。”
樑有田:“團長,你是想向陳浩借道?可…我們這次到隴海路以南的主要目的就是反擊國民黨頑固派軍隊呀。這,行嗎?”
李維明也說道:“徐團長,你可千萬別對這陳浩有什麼幻想,天下烏鴉一般黑。到時候,咬咱們一口,那可要吃大虧。條件不成熟,咱們可以向上級反映暫緩南下。在這裡,一邊對敵人交通線不斷進行小規模襲擾,一邊消滅漢奸武裝,擴大根據地,壯大我們的力量,甚至可以考慮相機攻佔敵人兵力最薄弱的縣城。”
路南來的列席會議的同志聽了李維明的話,顯得有些焦急,張了張嘴,忍住沒有說話。困難的確是明擺着的。
徐亮笑笑:“老李你是知道的,向上級叫苦可不是咱們的習慣。不過,我們也不是要向陳浩協商借道,經過他的防區過鐵路南下。那黃泛區平均寬度達20公里,最狹窄處也有十幾公里。我們這裡有繳獲的敵人的有關水文資料和航空偵察照片,旱路不好走,我們走水路。汴新鐵路在開封到黃河故道一段防守相當鬆懈,駐守的全部是僞軍,而且還有我們的不少內線,過去要容易得多,因爲從鬼子封鎖交通線的目的來講,鬼子認爲在這一段嚴密封鎖的意義不大。”
樑有田說:“真是個好主意,不過,咱們繳獲的橡皮艇每隻只能乘坐十來個人,加上上一留存的,也只有48只,還不知道狀況是否可以使用。考慮到要帶重機槍、擲彈筒之類的裝備和其他武器彈藥、各類必要的給養和物資,怕是運400人都不夠用。”
“這樣,咱們兵分兩路,你帶少部分骨幹和大多數新兵留在高粱窪一帶,一邊訓練,一邊以麻雀戰對隴海鐵路蘭封至商丘一線襲擾。還可以幫助老李他們鞏固和擴大根據地。我帶領全團主要的骨幹從水路南下。另外,只要是會水的,會使船的,無論新老,一律跟着我走。等我們到了路南,如果有必要,再派偵察員回來通知你們過去。開封南邊各縣,我們的力量不大,鬼子的兵力也薄弱。據掌握的情報,從開封向南和東南直到黃泛區,只有淮陽一個縣駐有較多日軍,其他各縣都是僞軍駐守,個別的配有極少數的日軍。那些個國民黨頑軍人數雖不少,但大都是湯恩伯收編的遊雜和土匪部隊,以我們團主力的人員和裝備對付他們應該不成問題。”
會議結束,當晚採取立即行動。挑出來準備跟徐亮走的,大約有350人。
樑有田和幾十個骨幹帶着新兵們留在高粱窪一帶。訓練和襲擾的任務一起進行。
射哨兵,放鞭炮,埋地雷是常用的三招。其中射哨兵是樑有田規定的老兵帶新兵的射擊訓練內容。老樑對在靶場上訓練射擊頗不以爲然:彈藥緊缺的日子讓他窮怕了。那麼多鬼子、僞軍可以當靶子,幹啥要白白浪費子彈?不過樑有田是個謹慎的人,規定老兵帶新兵,三人一組,到鬼子據點,車站外二百米左右潛伏,發現鬼子崗樓上哨兵,由老兵帶新兵按照射擊要領瞄準,射擊後,無論擊中與否都要迅速撤退。如果沒有明顯目標,就放鞭炮擾亂。在這種實戰環境訓練的新兵,不少成了特等射手,而且膽量和戰術素養也提高很快。鬼子遭到襲擊,一般都是盲目還擊,瞎打一陣,自相驚擾,在黑夜中出來追擊襲擊者,踩上地雷、遇到迎頭飛來的手榴彈或者被事先隱蔽好交叉掩護的機槍一頓掃射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再說,都知道徐亮的38團就在附近活動,一夜拔了三個據點,半天消滅了張沿水的一個團,攻佔了張家店。敵人也擔心中調虎離山計。所以遇到襲擾很少出來追擊。只是夜間站崗放哨成了人人畏懼最危險的差事。有的據點和車站一夜被襲擾好幾次,讓敵人惱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