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五七十人的馬隊奔馳在鄉間土路上,唯見一路坎坷,塵土飛揚。那領頭的幾人滿臉都是凝重的表情,也無人說話,看似行色匆匆,十萬火急。
這時一條岔路出現在衆人眼前,只聽在前面領路的阮小七喊了一聲“拐彎!”,便見這隊人馬轉到了進往李家村的村前小道上,眼前的道路看看有些窄了,大家只好都放慢了速度,此時阮小七再次親臨這個讓他印象頗爲深刻的故地,心中感慨頗多,只聽他在馬上嘆道:“去年要不是得了林教頭,我只怕便送在此處了!哪還有此時的小七?”
後面馬上的林沖搖了搖頭,道:“那次卻是我大意了!哥哥事先已經提醒我等要萬分小心,就怕這縣尉家中藏有亡命徒,都怪林沖粗枝大葉,還是叫小七和杜遷兄弟中了箭!”
阮小七回頭大笑道:“林沖哥哥莫要這般說,進去的時候誰不是萬分小心?誰能料到那些賊廝倒是沉得住氣,等我們轉回時才突放冷箭?說起這中箭來,我倒是無甚打緊!只怕杜遷哥哥還要感激那賊縣尉這一箭呢,不然怎地能憑空得了一房嬌妻!”
林沖見說搖頭苦笑,此時安道全聽得不明不白,十分疑惑的望向王倫,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以後,他此時隱隱已經對這梁山大寨有了些許歸屬感,故而在心中對這山寨往事漸漸起了興趣。。
王倫見安道全眼神中蘊涵着一絲困惑的朝自己望來,心中忽有些歡喜,只覺得這卻是個好兆頭!便見他笑着在馬上將去年的杜遷爲李業報仇、林沖和阮小七自告奮勇、最後李老丈報恩將女兒許配給杜遷之事全都娓娓道來,安道全聽完心中驚訝,只見他在馬上嘆道:“若不是王頭領要替兄弟報仇,爲百姓除害,卻去**這一段姻緣?”
衆人聞言都笑了起來,直叫臉上那凝重的表情略有些緩解,卻聽這時林沖問道:“哥哥,郝兄弟此時怎不見人影?我在岸上也沒見着他!”
“因爲安神醫無法親至燕京,便把祖傳的一套金針之法撰寫了出來,我叫郝兄弟揣着徑往大名府而去,那裡有位姓馬的大夫醫術和人品都是不錯,正好傳與他救我那兄弟許貫忠的老母,郝兄弟路途熟悉,又與許貫忠有過一面之緣,且沒被官府通緝,他去正好合適,我便叫他半途下船,投北去了!”王倫見說回道。
林沖一聽,心中對安道全又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他心知這些杏林大夫直將看家絕技看得比姓命還重要,不想這位神醫居然輕輕巧巧就將家傳絕學,拿去傳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林沖見狀只是在心中暗歎難得。
衆人說話間,這馬隊已然是趕入李家村中,只見此時百姓們都是三三兩兩的往村裡一個方向走去,這些村民們見了軍馬涌入村來,直嚇了一跳,都紛紛往路邊躲避,經過片刻的慌亂後,便聽有人放聲大喊:“快……快去給李家伯伯報信,官軍來了!叫他女婿快走!”
不待這人喊完,便見有人直彎腰在地上拾起石塊,便朝這馬隊中擲來,周圍村民見狀一愣,隨即有樣學樣,紛紛撿起手邊的石塊瓦片直往隊伍中砸來。
只見這些四面八方飛來的石塊砸得馬上衆人措手不及,安道全一邊躲着石子,一邊在心中暗歎:“不想哥哥山寨直如此得人心!卻不知現如今誰是官,誰是匪!”
阮小七一時不防,叫一個土坷垃把額頭砸中,直腫起一個大包來,此時只見他急了,大喊道:“莫砸莫砸!你等莫不是都忘了我?那晚是誰陪着你們村裡那姑爺分糧來着!”
村民們見說手上一慢,直去看這隊人馬時,那人羣中一個金盔將軍不是那晚大發神威的林頭領?還有這個說話的,更是當時跟老李家姑爺一起給鄉親們派糧之人,大家一見砸錯了人,急忙停了手,都是面色尷尬。大家又見那說話之人被自己砸得狼狽,直無言相對,這時只聽帶頭朝馬隊中投擲石塊的漢子叫道:“大王,我等識得你了,只是你識得我不?”
阮小七見這周圍人太多,分不清是誰說話,便道:“你出來講話,我看不到你!”
那人聞言心喜,回道:“不識得我最好!”說完鑽入人羣中一溜煙走了,直把在場之人都閃得笑也不是,罵也不是。
阮小七見說一愣,繼而捂着頭,笑罵道:“這賊廝,倒是刁滑得很,砸了事主還曉得問一聲再跑!”話一說完,他自己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周圍村民見這大王和善,被砸了也不發怒,頓時人羣爆發出一陣善意的鬨笑來,村民們見這隊人馬此時趕來,心中都猜得到他們要去往誰家,全都自覺的站到兩邊,直讓出一條道來。王倫回頭望了望安道全,見他無恙,回身朝周圍的村民們一拱手,帶着馬隊直往兩邊村民們夾着的那條道路疾馳而去。
轉眼間大隊人馬到了李家老宅門口,王倫和林沖、阮小七、安道全、焦挺都是下了馬來,張三帶着親兵過來接了馬繮,將馬牽走了。
王倫等人走進門一看,只見五七個大夫就坐在院子裡,每個人面前都排了好長一條隊伍,排隊的人大多數是五十歲往上走的農夫農婦,有的滿臉驚喜,有的一臉苦色,還有人不停抹着那張皺紋斑駁的臉龐上的淚水,而更多人則是時不時往那屋內伸頭瞻望,一臉黯然。
阮小七見狀一愣,道:“這是唱得哪一齣?正主兒呢?”
此時李業正在院子中蹲着發怔,一見當先走入宅子裡來的那個白衣書生不是寨主是誰?當下一驚醒,趕緊跑上前來,強忍住心中悲滄,道:“寨主,幾位哥哥!有失遠迎!”
“現在不是講客氣的時候!李業,你那老父病情如何,莫非已經好了?”阮小七動問道。
李業眼睛一紅,臉上直呈現出一股悲痛欲絕的神色,緩了半晌,才聽他悲慼道:“大夫們都說我爹沒兩曰好活了!我爹見狀叫杜頭領把大夫們都請了出來,給村裡的鄉親們看病,直說……直說……”
王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我都知曉了,你且安心,我現下已經給你爹請了一位神醫過來,你且去把杜頭領請來!”
那李業聞言大喜,話都來不及回便往屋內跑去。此時安道全嘆了一聲,道:“這位老人家自己危在旦夕,還惦記着鄉鄰,殊爲不易啊!”
王倫見說微微頜首,望着院子中衆村民排隊求醫的情景若有所思。
那李業一進屋,只見自家姑爺杜遷比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正靠在老爹牀前發愣,李業趕緊將寨主親臨的消息告知杜遷,那杜遷一聽,頓時喜從心來,便見他拽開兩條長腿急匆匆往外面趕,一見了王倫,他鼻腔一酸,道:“哥哥,你可是回來了……”
王倫從未見過杜遷這般模樣,趕緊上前攙住他道:“兄弟,到底怎麼一回事?”
杜遷聞言眼眶一紅,這麼多天的苦楚一下子涌上心頭,之前還要在親人和嘍囉面前硬撐,此時見了自家哥哥的面,那股酸意便再也忍不住了,只見這個鐵漢滿面是淚,慟哭道:“哥哥,我那老丈人怕是不行了,我回去該怎地跟我那娘子交待啊……”
王倫見他傷心欲絕,連忙勸道:“我請了江南第一神醫安道全來此,兄弟莫要憂慮!且請了先前的大夫來說說病症,也好叫安神醫對症下藥!”
杜遷見王倫神色鎮定,言之鑿鑿,直叫他在萬分絕望中看到一絲曙光來,便見他回頭喊道:“各位大夫,還請過來商議商議!鄉親們,對不住了,請大家先等等!”
正在看病的大夫們見說都相互對視了一眼,只是嘆息一聲,暗想道,“我這裡齊州、鄆州、濟州三州名醫齊聚會診,卻都是束手無策,你那江南來的大夫又有甚麼高招?”這時正在他們手上看病的病號們都道:“我等不急,這麼多年的**病了,不差這一時半會兒,還請各位神醫救救我那老哥的姓命罷!”
安道全見狀嘆了一聲,這時杜遷把這五七個大夫請了過來,一一介紹道:“這位是齊州最有名的趙大夫,這幾位是鄆州的錢大夫,劉大夫,孫大夫,還有這兩位是我濟州神醫,都是姓李!哥哥卻也認識,我山寨但有兄弟生病,都是請的這兩位李大夫!””
正如杜遷所言,梁山上沒有常駐的大夫,只好臨時有事時再下山去請人,這兩位李大夫醫術高超,所以被請的次數最多。故而這兩位李大夫認識王倫,見狀都要上前行禮,卻被王倫攔住,問他們道:“這李老丈到底何病,直叫我這京東三州良醫束手無策?”
這幾人見說你看我,我望他,都是不好開口,過了半晌,那齊州來的趙大夫見大家眼神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嘆了口氣,心道平時論起醫術高低來,都是你不服我,他不服你的,不想在這種時刻倒是肯承認誰的醫術最爲高明瞭罷?可是在這個當口被人承認自己本事還真叫人高興不起來,見這來人也隨着大家直望向自己,只見趙大夫嘆了口氣,原原本本將那李老丈的病情詳細說了出來。
哪知一旁的江南神醫安道全越聽越覺得不對勁,直等到這趙大夫把話說完,只見他萬分錯愕的望向王倫,目光中盡是駭怪之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