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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的事,但凡有人愁悶欲死,必然有人喜形於色。比如咱們這位主宰大宋國運的天子,最近便是處於睡着了也能笑醒的狀態,直叫陪寢的妃子無不感慨,陛下終於走出太尉橫死的陰影了。
“有事啓奏,無事退朝!”
高強日漸尖銳的聲調宣佈了這場朝會的開始,趙佶笑容可掬的望向朝中衆臣,打心眼裡盼望,能再來幾份吉報延續自己上佳心情。
果然是大國天子,洪福齊天,連“禍不單行,福無雙至”的老話都在他這裡被破掉,只見這時樞密院的王襄王同知上前啓奏道:“奉旨招安的京西王慶一夥,已於昨夜抵達鄭州境內,現有此人奏摺拜上,還請陛下預覽!”
“喔?沒想到咱們童樞密的這位女婿,竟來得如此之快?快呈上來讓朕看看!”
趙佶臉上的笑容如菊花綻放,殊不知此時蔡京、蔡攸父子已經黑了臉。雖說童嬌秀失蹤之後他們還“傻里傻氣”的花費無數功夫去尋人,但自打他們發現與蔡家緊密關聯的風言風語開始在東京官場傳播時,這對原本相互猜忌的父子倆難得心齊了一回,當庭廣衆之下宣佈將這個敗壞門風的媳婦兒逐出家門。
就爲了此事,童貫還曾上門興師問罪討要說法,一時間鬧得是蔡府上下雞犬不寧。後來童貫之所以同蔡京鬧得那麼僵,此事絕對是導火索之一。
話說就這麼個丟人現眼的惹禍精,現在卻要帶着她的野男人大搖大擺回來了,怎能叫蔡家父子不氣?要不是趙佶態度鮮明的,在此事上站在正在前線替他“搶”錢的童貫那一邊,說不定這對父子早已將那姦夫王慶扼殺在金光大道前段的上了。
且說這時趙佶從高強手上接過王慶的奏摺,一目十行的瀏覽了一遍,笑了笑道:“這一手字,還要下功夫啊!”
蔡京的門生故吏盈滿朝堂,蔡攸又是官家跟前自成一派的紅人,巴結他們父子的人不少。這兩位同時厭惡的人,自然不用他們親自出手料理。這時官家不過隨口感慨一句,便聽有人出班奏道:
“王慶從前不過開封府的區區副牌,識得甚麼文字?陛下肯納此獠進京,皆因陛下的氣度遠勝虞舜,只可惜此人之才當真不堪大用,還望陛下慎用之!”
這已經是公然跟童貫唱反調了,童公公雖然此時人不在朝廷,但並不代表他在朝中就沒有代言人。就在此時他的黨羽準備組織言語發起反擊之時,一個重量級的人物發話了:
“開封府的牌軍怎麼了?豈不聞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倘若這些人遇上閣下,只怕終其一生,都難以出頭罷?”
這幾句話雖然說不上重,但剛剛“狙擊”了王慶這位當朝吏部侍郎竟然不敢還以顏色,話還要說到這位替王慶說話的老臣身上。
其實在趙佶這一朝,有個非常有特別的現象,那就是朝中不單單有蔡京、童貫這樣權傾朝政的重量級奸臣,更不乏樑師成、楊戩、王黼、朱勔、李彥這樣次一級,又或者說是候補重量級奸臣,他們時而勾結,時而內鬥,把大宋朝堂弄得是烏煙瘴氣,奸邪遍地。
而剛剛出言嘲諷蔡京黨羽的,正是當朝太傅楊戩,作爲自成一派的大太監,他要真硬起來敢搞蔡京的鬼,又豈把蔡京的狗放在眼裡?只聽他繼續打擊道:
“你倒也知道吾皇聖明遠勝虞舜,難道就認定官家識不得草莽中的英雄?高俅高太尉不就是因吾主慧眼識珠而發掘出來的忠臣、良臣、純臣?這吏部怎麼自程尚書走後,盡出來些不成器的人物撐門面?”
到底是揣摩趙佶多年的老人了,高俅這個比喻一打出來,幾乎當場就讓趙佶的感情傾向於楊戩這一邊,頓時只聽官家道:“太傅所言有理,朕至今仍常常追思高愛卿!不過高愛卿的字,可比這小子強多了!”
“王慶的本事自然是及不上太尉的!但這小子效忠陛下的一片忠心,卻並不讓太尉半分!”楊戩這些年因爲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一般是不肯爲誰誰誰站臺的,但是這回爲了王慶,他也算是豁出去了。不光看在王慶孝敬的一百萬貫金珠的面子上,畢竟童嬌秀還是他的外孫女哩,誰說奸臣就六親不認了?(童嬌秀的親生母親是楊戩從家族中過繼來的女兒)。
楊戩說到“忠心”,趙佶就想到一個“錢“字上面去了,當初田虎派人偷襲京西七郡,聽說半路讓人給劫了,劫他的這個人,就是王慶。這回招安,他還真把這筆錢如數拿了出來,整整一千萬貫金銀啊,肯定比那七郡庫存的錢糧只多不少,但這人眼睛都不眨,居然全部納還給了朝廷,還是悄悄入的他皇家的內帑!
眼下整個外朝都不知端倪,直等着明日從正常途徑過來的那兩三百萬貫錢糧曝光,可以說整件事做得是人不知鬼不覺,這小子當真會辦事!
猛然想到自己突然多了一千萬貫私房錢,趙佶不自覺間,已然是滿面笑意,他暗暗得意的想道:以後再修明堂建宮舍,也不怕那些不長眼的瞎叨叨了。
不過,沒曾想趙佶剛剛進入狀態,便被身邊低泣之聲拉了回來。
堂堂朝會之上,怎會有人哭泣?趙佶納悶一掃,發現竟然是自己的貼身跟班高強在那裡落淚。趙佶“哎呀”一聲,不但沒有怪高強殿前失儀,反而對衆臣道:“說起太尉,倒叫咱們小衙內觸景傷懷了!”
高強是個會作的人,聞言跪倒在這位輕佻天子跟前,此時還來勁了,直嚎嚎大哭起來。趙佶此時表現出極富人情味的一面,居然十分耐心的勸慰了他幾句,高強也是半真半假,恰到好處的收起嘴臉,幫趙佶營造了一回知心天子的形象。
“小高愛卿放心,朕一定替你父親報了此仇!到時候朕取了王倫的首級,親自祭奠老高愛卿!”趙佶這個藝術家難得一回態度如此強硬,看來在他心中,王倫已不僅僅是朝廷的心腹大患,還是他趙佶的私仇。
高強聞言自然是山呼萬歲,感激趙佶給他做主。放着他那個便宜老爹且不說,他之所以變成閹人,皆拜那王倫奸賊所賜!
“高愛卿,這胡春、程子明之名,你可聽過?”趙佶不經意間,金口中冒出兩個名字來。
高強吸了吸鼻子,心道一聲“來了”,裝模作樣的想了想,道:“回稟陛下,這兩位原是先父手下大將,不慎被奸人李助迫入綠林,不知此番是不是跟王慶一起請降?陛下,聽說這兩人武藝高強,如今國家正是用人之際,對他們能迴歸朝廷,小人替先父深感欣慰!”
高強不知道樑師成爲什麼連夜派人過來打招呼,但樑師成是他們高家的老關係了,就算當初高俅死了,樑師成對他也十分不錯,高強雖有心想拿這兩個叛將泄憤,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果然趙佶聞言,一陣大笑,直誇高強有其父風範,這時蔡京的眼睛就眯了起來,趙佶此舉與其說是關心高強,還不如說是替王慶轉圜,官家居然肯如此爲王慶說話,看來這個人是暫時動不了他了,當下暫時按捺住了整治此人的想法。唯獨蔡攸不忿,奏報道:
“啓奏陛下,王慶本人雖然有樞相與太傅兩位重臣作保,但此人嘯聚山林數年之久,部下皆粗野恣肆之輩,陡然開赴京師首善之地,恐其驚擾百姓,危害治安。臣以爲,不若命王慶單騎入城,先將他手下兵馬交予段常太尉接管……”
蔡攸這是仗着他和趙佶的特殊關係,做着最後的努力。畢竟王慶大搖大擺帶着兵馬進京,第一個丟臉的不是他那個傻兒子,而是他這個做公公的。雖說如今趙佶對王慶的態度已然是連瞎子也看得出來,但他偏偏逆風而上,即便他的父親此時已經退縮了。
他認爲自己是有這個本錢的。
蔡攸雖說是蔡京的長子,但他能接近趙佶卻並非靠他的父親的權勢。此人要說,還真是個燒冷竈的高手。在皇帝還是端王,並不知道自己要做皇帝時,蔡攸便常常創造與趙佶偶遇的機會,而且每次見面都恭恭敬敬的侍立一旁。久而久之,就引起了端王的好奇心,問左右僕隸這少年是哪家的公子,左右說:“是蔡承旨的兒子。”端王便在心中暗記其人。
就因爲這個冷竈燒得好,蔡攸跟趙佶日後好到甚麼地步呢?好到蔡攸在趙佶面前連番請旨,要誅殺蔡京的四兒子,他蔡攸的親弟弟蔡眥。
憑着這份底氣,蔡攸豁出去了,想盡千方百計也要先除掉這廝羽翼,將來如果有機會,還要除掉這廝!
可惜,他高估了趙佶對他的信任,至少在這件事上的信任。
“蔡卿,你多慮了!王慶朕是要單獨見見的,但如此行事,朕認爲不妥。畢竟天下匪患未平,咱們如此對待招安之人,如何顯示朕的誠意?”趙佶無意識的記起高強的疙瘩,卻有意識的忽略了蔡攸的痛處,態度已經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
蔡攸聞言一陣氣悶,正待再言,不想蔡京到底是不願見兒子犯倔撞牆,出班奏報道:“陛下如此善待草莽失足之人,足見吾皇雅量,老臣欽服。此番陛下既然有意召見招安頭目,是不是連宋江一併召見?”
蔡攸聞言,耐人尋味的望了蔡京一眼。到底是老頭子,無愧老奸巨猾啊!他這是打定了主意,既然無法阻止,那麼就在其中撈點好處!
“噢!宋江啊!愛卿若是不提,朕倒是忘了!聽說他還是大名府的樑愛卿舉薦的人才,在田虎腹心處當了一年細作對罷?他現在人在何處?”
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趙佶見蔡京提起這宋江,倒是勾起了他的心思,聽說這人原是濟州小吏,那濟州卻不正在賊穴梁山泊邊上?!
想此人不但生於梁山,又投賊好幾年了,無疑是最爲了解王賊之人。只要有他在,便如同洞悉了梁山的關竅,將來還怕不一戰而勝?都說什麼天下四大寇王倫居首,如今田虎授首在即,王慶已經降了,到時候點齊剿滅田虎的精銳大軍,又有王慶和宋江這兩支歸附的賊兵打頭陣兼帶路,還怕此寇不平?梁山不靖?
侍立在趙佶身旁的高強見皇帝突然沒聲了,不由扭頭看了一眼,哪知頓時打了個寒顫,原來趙佶臉上一直洋溢的笑容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種刻骨的寒意,高強還從來沒見寬厚的趙佶如此之冷,就在他暗暗琢磨這宋江是不是得罪過官家時,卻聽趙佶怒而起身道:
“不管他在何處,速速宣來見朕!”(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