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名喚謝寧!”
見聞煥章等三位一臉的詫異,王倫也沒再賣關子,而是從公文堆裡抽出薄薄幾張紙來,起身遞給聞煥章。聞煥章疑惑的接了過來,就站在當場仔細看了起來。
沒讀幾行,他發現這亦是吳用陸陸續續發回來的密報,王倫一直將其壓着而沒拿出來,看來這份資料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洋洋灑灑近千言,都抵得上其他十來個人的評語總和了。聞煥章發現字裡行間無一不是褒美之言,他這時臉色變得有些凝滯,王倫見狀也沒有開口的意思,只是默默等聞煥章看完。
孫定和史進不由交換了一下眼色,心中都有隱約感覺,今天這兩位大佬的第一個分歧,只怕是要出現了。
果然,過了半晌,聞煥章才放下手上的資料,將其遞給不明所以的孫定和史進,開言道:“謝寧這個人,連李助道長都不太瞭解,主公是不是考查考查再作安排?畢竟野戰軍的主將不是等閒,若交給這樣一個默默無聞的新人,是不是有些拔苗助長了?”
言語中聞煥章壓根不提吳用,言下之意,是對吳用這份報告起了質疑。他很擔心王倫受到了吳用的誤導,在任免野戰軍正將這麼大的人事安排上面栽個跟頭。作爲梁山集團中的第一幕僚,他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王倫注意。
果不其然!
王倫就知道,謝寧這一拋出來,聞煥章肯定會坐不住。
不過,王倫雖說對王慶這邊的頭領不如原梁山系那般瞭解,但是卻遠比聞煥章他們要知道的多得多。
當年王慶被代表朝廷的宋江逼到牆角,從中樞兵分兩路馳援前線,一路的主帥,是大家耳熟能詳的老熟人杜壆,而另一路的主帥,便是這位已經得到王慶賞識的謝寧。
作爲曾經的盟友,王倫算是比較瞭解王慶了。此人雖是個浪蕩子,卻還不至於不着調。在他手下能和杜壆並列,且在此性命攸關之時,一同派出去解前線之急的統兵大將,就算是其真及不上杜壆,但也絕不至於相差得太過離譜(兩路人馬配置一模一樣,都是統領將佐十二員,兵馬二萬。需要強調一點的是,謝寧的目標是士氣如虹的宋江主力,而另一路杜壆,則是衝着宋江副手盧俊義去的)。
王倫也曾設身處地的換位思考過,若是他要兵分兩路的話,絕不會一路派出林教頭,另一路卻委以白勝爲主將,這就成笑話了。
當然了,以上推斷屬於正常狀態下王慶的反應。肯定不能排除王慶當時手上實在無人,只能拿廖化湊將的另一種情況。所以纔有王倫吩咐吳用重點“照顧”謝寧之舉,哪知反饋回來的消息,十分喜人!
吳用這個傢伙,腦子不是一般的活絡,居然對自己的短板心知肚明,在中途拉上了酆美、畢勝和他一起套話,酆美、畢勝東京官場下來的,搞關係的本事一流,眼見新東家都有求於己,豈能不賣力?話又說回來,這兩位的武藝雖只算中流,但其見識明顯在武藝之上,連他們都推崇不已,暗自敬服,王倫就基本上可以斷定,這個謝寧,九成九就是自己所期待的那個謝寧。
這個人,不但有統兵的才能,爲人亦很硬氣。即使最後兵敗被擒,也沒有選擇屈膝投降。寧願接受宋國朝廷的審判,也不肯向假仁假義的宋江投降。他的結局,與那些風派人物,儼然不同。
如此人物,沒有跟着王慶投降朝廷,而是千里迢迢前來投山,王倫又豈能坐視其蹉跎?
只不過,王倫腦子裡所裝的東西,卻不能拿出來當作說服聞煥章的論據。王倫只是道:“我昔日遊歷江湖時,曾路過荊湖,當時便聞及此人名諱,當時便有拜會之舉,無奈此人不在家中,是以不曾相見。沒想到風雲際會,此時卻又在此相遇。不瞞聞先生說,吳學究就是我特意派去的考查他的,若是把好的說成孬的,或者把孬的說成好的,以吳用的見識,自然知道這麼做的後果!”
王倫竟然親自爲謝寧背書,聞煥章還有甚麼話說?回想以往的例子,王倫的眼睛彷彿能夠洞穿一切。連番啓用毫無名氣之人,竟然沒有走眼一回,反還全起了奇效。矛盾中的聞煥章沉吟良久,方纔道:“將他放在梁山泊罷!”
他的意思很明顯了,高麗之地不日即將淪爲戰場,若是此人沒有撐起一支步軍的本事,指不定便會對戰局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而梁山泊雖然也是前線,但只要水軍奮力,壓根就沒步軍甚麼事。而且本寨能人扎堆,又是許貫忠主持,若是王倫這一回真在謝寧身上走了眼,起碼還有個挽回的機會。
哪知此刻王倫哈哈一笑,說道:“我雖看好他,還不至於立馬便叫他上戰場。雖然這位兄弟身上有貨,畢竟沒有臨戰經驗。就是從前在王慶的手下,也只算是個新人,連我師兄都不怎麼識得他,所以還是多加磨練爲好,先生之言深得我意吶!”王倫說完,見聞煥章還站在當場,起身請他坐下了,又道:
“賀吉、陳贇素有勇名,當初在凌州也打過交道,也算是我的老熟人了,就叫他們兩位協助謝寧,出任新編步軍第六軍的副將!”
王倫就算沒見過賀吉、陳贇,也知道他們的底細。這兩位乃是原本軌跡中王慶麾下隆中山四猛將中的人物,說起這四猛將,最出名的莫過於縻貹了,和大名鼎鼎的紀山軍五虎相比,縻貹不但絲毫不遜色,反而在很多地方表現得更爲出彩。
縻貹出名,其他三位也不是水貨。只怪命不好,賀吉一上來就遇上更生猛的孫安,三十回合後死在屠龍手的劍下。陳贇在和秦明酣戰之時,被第三人瓊英一石頭打中鼻凹,翻身落馬後,最後死在秦明棒下。
聽到這兩個人的名字,聞煥章也沒有多說甚麼,連謝寧他都捏着鼻子認了,在這兩個副將身上還會說甚麼?只是說了句:“賀吉、陳贇在王慶手下時素有勇名,謝寧在王慶手下都算是新人,謝寧能讓他們服氣麼?”
王倫搖頭一笑,“謝寧要是連賀吉、陳贇都折服不了,我甚麼話都不說,親自下廚,給先生做頓賠罪酒!”
聞煥章聞言哭笑不得,沒想到王倫居然對謝寧如此看重,連君子遠庖廚的禁忌都拿來做賭注!不過他素來有一個原則,那就是隻要王倫一力堅持的事情,只要不是押上山寨身家,他最終是不會用太激烈的方式反對的。是以此時這種狀況,聞煥章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孫定見此情況,心中暗歎,想聞煥章在都護府可是天一般的人物,但是在王倫面前,氣場有意無意退居成一個幕僚氣象。都說田虎在河東說一不二,但那僞晉國臣僚只是不敢當面頂撞他而已,私下裡還不是該怎樣便怎樣。哪裡如平時謙和的王倫,真說起硬話來,偌大山寨,誰敢陽奉陰違?
“眼下李助道長好像對綠林有些心灰意冷,已有避世的想法,主公怎麼安排他?”聞煥章不再糾結步軍第六軍的人事安排,主動換了話題。
“我師兄對王慶,那是絕對是沒有話說的!如今無端遭到主公‘背叛’這種打擊,加上他又是心高氣傲的性子,肯定是接受不了的!我想讓他先在漢城府散散心,再去二龍山住上一段日子。至於他說給我當個護衛頭領,我可是不敢當,這樣吧,他在京西是軍師,到了我梁山泊,依舊是軍師!”
其實對王倫來說,李助雖然是個便宜師兄,但是從這位便宜師兄與自己相認以後,一向實心實意,毫不慘假,久而久之,王倫亦將他當做真正的兄長看待了。這一點從對待李懹的稱謂上可以窺得一斑,從前王倫多少還帶些客氣成分,如今李懹喊他叔父時,王倫也不再糾正。
“恭喜主公師兄弟重逢!”聞煥章這回壓根沒有二話,李助此番對梁山泊可謂功勳卓著,就是把梁山四大軍師變成五大軍師又有何妨?
聞煥章都沒二話,孫定和史進就更沒話說了。孫定暗暗的想,雖然目前主公有點任人唯親的小徵兆,比方說堅持要讓李懹出任二龍山大當家。但這也算是人之常情了,亦不過偶爾爲之,實在沒甚麼可說的。更何況李助就算是個外人,這個位置在他眼下的功績面前,也實在叫人也無話可說。
就是不知道,主公會讓這位實在不像軍師的軍師具體負責哪一方面?衝鋒陷陣?不現實!出謀劃策,也不現實!坐衙理政?更不現實!孫定乃是都護府功曹的負責人,若是放在大宋,職權勝過吏部天官了(吏部可不帶御史的職能),此時也不禁爲人事安排的複雜性而咋舌。
王倫只是後知九百載,並不是神仙,自然不知孫定心中所嘆。此時他聽到大家十分認可李助,心中若說不高興那是假的,眼下在這三位好漢面前,臉上的笑意並不加以掩飾。
哪知,這時聞煥章趁着王倫心情頗佳,順勢提出了一個一直在他心中擱着的突兀議題來。(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