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唐與花榮、石秀等殺寇雷震、段仁、馮翊,清點戰果後此役殺賊人二百餘人,生擒七八十人,折了三十一名鄉勇。等蕭唐衆人急急趕至孔宋莊中潘府中,潘太公、潘夫人及潘府上下的心才都放回肚子裡。
本來潘太公也想命莊戶收拾細軟銀兩,逃出莊中避禍。可張迪手下冀南軍各部,在恩州境內各地如梳如篦地四處劫掠,保不準被這夥賊人追上前,又撞到另夥賊人,只要派武植火趕往大名府,調動蕭家集鄉勇前來救援。
潘家小姐見武植與蕭唐一同回府,也急忙趕上去噓寒問暖,關切之情溢於言。潘太公也向蕭唐感激道:“若非賢侄及時到來,我府上下遭賊人打破,結局不堪設想!”
“潘太公,眼下還不是大意的時候。”蕭唐神情嚴肅,沉聲道:“既然張迪手下流寇既然在清1河縣治下諸莊鎮四處劫掠,只怕孔宋莊附近也有賊人橫行。若從此處逃脫的賊人口中得知孔宋莊有鄉勇來援,只怕賊人不會善罷甘休!”
潘太公一聽更是驚得魂不守舍,他雖是個德高望重的長者,可對只想殺人越貨的賊寇卻是毫無辦法,他吶吶道:“這...這又該如何是好...?”
蕭唐安撫潘太公道:“太公休慌,此事我自有計較。”在他召集蕭家集鄉勇火來援的同時,也做了兩手準備:蕭唐先是遣許貫忠至大名府留守司去尋樑世傑,又派鼓上蚤時遷去報知留守禁軍中的索。
急先鋒索在大名府禁軍中受打壓,全靠蕭唐幫襯這才做了馬軍副指揮使,蕭唐相信以索的性情,絕對會二話不說率那三百多精騎來援。而樑世傑參加自己大婚時,也曉得蕭唐與清1河縣孔宋莊潘府的關係,只是就算其會下令調動大名府諸營禁軍前來,也要周折一番。
在蕭唐及燕青、楊林幾人的安排下,孔宋莊內的莊戶收斂着喪生於雷震等賊寇刀下的百姓屍體,只見半個孔宋莊煙塵亂起,橫七豎八,被殺死的男子婦人不計其數,還有婦孺孤老嚎啕大哭。不止是數百莊戶慘遭橫禍,幾十間民居卻被火燒做白地。
本來孔宋莊內有孔、宋、潘三個員外大戶,此時宋員外滿門上下七十餘口人被賊人殺害,宋員外膝下的兩個千金,及十幾個女眷衣不蔽體,只剩下四五人遭了玷污,哭號不止,其餘的可憐女子皆經不住賊人連番蹂躪撻伐,香消玉殞了。
蕭唐瞧得頭上指、目眥盡裂,那羣賊人手段毒辣狠毒忒甚,細想下來張迪聚集那所謂的冀南軍並非是意氣相投、仁義爲先的豪義好漢,那些人全部都是爲利益而聚合的亡命之徒,當他們可以爲所欲爲時,他們心中的陰暗面與獸性都將完全泄出來,無論員外百姓都不過是砧板魚肉,任他們予取予求。
其實這些爲利所驅的賊匪行徑,也是冀南軍盟主張迪有意爲之。歷朝歷代所有的起義、暴亂中,固然有打出“均田免糧”、“推翻暴政”、“替天行道”等旗號收買民心,與朝廷官府抗爭到底的勢力,可還有很多時候,其實那些所謂的起義軍爲短期內擴張勢力,大多會採取截然相反的路數......
比如在大宋這般時節,雖然各州官府敲骨吸髓、壓榨百姓的貪官昏官比比皆是,朝中也有六賊貪贓枉法、橫行霸道,可良善隱忍的百姓大衆但凡自己,尤其是與家人有條活路,便不會捨得一身剮,去做賭命造皇帝的反。是以目前民間對朝廷官家的反抗心理,還不足以將整個大宋皇朝推翻。
所以張迪只能採取另個路數:既然官府還沒有將你們逼到絕路,那我就先把你們逼得不得不反!
本就受土地兼併、苛捐雜稅之苦甚重的悽苦百姓,又被強人匪寇擄掠搜刮光能讓他們活下去的生存之本,走投無路被逼無奈而加入賊衆的百姓大有人在。
此法固然是飲鴆止渴、竭澤而漁,可由於短期內見效極快,使得張迪只能通過這種方式擴張勢力,似他這種人物本就受個人器量,以及各朝起義的侷限性所限,況且歷數中華歷史中所有起義、暴動,其中又有幾個是真正能做到替天行道,愛民如子的?
蕭唐心裡正想着,忽然楊林前來報道:“少主,索副指揮使率三百禁軍騎兵已到孔宋莊!”
話音未落,索與周瑾、王定二人駕馬趕至。索翻身下馬,急喇喇奔到蕭唐眼前,風風火火的說道:“蕭指揮使,我來了!賊人現在何處!?”
蕭唐見索來得痛快,只爲助他抵禦冀南軍賊寇,心生感激,說道:“第一撥賊人已被我等都除了,可是周圍仍有匪寇肆虐,只怕仍會來攻打這孔宋莊。”
“就怕他們不來!”索本就是個爲國家面上,爭先廝殺不容落於人後的,他厲聲喝道:“那羣狗賊好大的狗膽!這些時日只是教習兵馬,我本就已閒出個鳥來。那賊廝們若是敢來,教他們一個個都死!”
似是迎合着這急先鋒一般,這時石秀急忙前來報道:“大哥!又有撥賊人已趕至孔宋莊前!”
“來了多少賊人?”蕭唐問道。
“據哨騎探報,應有兩三千人!”
蕭唐心絃一緊,這次殺來的賊人數量幾乎多出雷震等人十倍,雖然現在麾下鄉勇與索的三百多騎兵合軍一處,可真要廝殺起來傷亡定然慘重!
“先隨我去會會那撥賊人!”蕭唐命蕭義、薛永等率步卒佈置莊內防事,隨即翻身上馬,有急先鋒索與小李廣花榮兩個驃騎一左一右,還有石秀、楊林、周瑾等人並三百禁軍騎兵直奔莊口衝去......
當蕭唐率軍趕到莊口,就見那兩三千賊人中,爲的三個賊人頭目中,有個騎一匹銀色捲毛馬,手使一口潑風刀,另兩個一個持着白點鋼槍,另一個揹負着把長劍。
那手提潑風刀的賊身長九尺,戴一頂點金束渾鐵盔,頂上撒鬥來大小紅纓。披一副擺連環瑣子鐵甲,穿一領繡雲霞團花戰袍,着一雙斜皮嵌線雲跟靴,系一條紅診釘就疊勝帶,看上去端的是威風凜凜,加之那賊一臉橫肉,絡腮鬍子,更添幾分彪悍兇狠。
“狗官!也敢帶人來撒潑討死!”那賊見對面兵馬有人作官將打扮,一揚手中大刀,劈口罵道:“就連恩州禁軍那撥男女也盡數被我等給滅了,你們這羣於官府做狗的奴才,也敢來冒犯我等我虎威!?”
這邊索聽了正是火上澆油,心中大怒,他急着要駕馬衝鋒上去,與那賊廝殺時卻被蕭唐攔住。蕭唐凝視着那賊,朗聲喝道:“無恥賊寇,濫殺良善,竟敢這般狂妄!你這助虐匹夫可有名號,莫作無名之鬼!”
那賊也是暴躁脾氣,他聽罷大罵道:“我呸!瓶兒罐兒,也有兩個耳朵,你這廝也須聞得我奔雷虎董澄的名頭!我與九命豹子沈驥、夜貓子耿恭兩個兄弟特來此地,取你們這些奴才的狗命!”
蕭唐冷笑道:“我蕭唐大好頭顱在此,只等你來取!”
董澄、沈驥、耿恭三人聽了齊齊都是一愣,那董澄喝問道:“你是哪個蕭唐?可是大名府被人稱作面涅郎君的那個蕭任俠!?”
蕭唐回道:“除了我還有哪個?”
董澄倒不再叫罵了,他一對牛眼只顧在蕭唐身上上下打量,忽然嚷道:“我們冀南軍與你井水不犯河水,你出手殺我道上盟友,是何道理?”
蕭唐喝道:“孔宋莊潘太公於我有恩,豈能容你們害其性命!?更何況你們打家劫舍,只爲錢糧也倒罷了,可是在莊內濫殺無辜,害無數百姓性命。便是老天能容你一時,我蕭唐焉能容爾等如此暴行!?”
董澄重重一哼,雖按他行事,在劫掠借糧中不至去殘害不抵抗的商旅百姓性命,只去殺膽敢負隅頑抗的。可在綠林中靠刀口子舔血營生的強人,手頭多幾條少幾條人命,又有甚麼稀罕的?你不就是在河1北兩路名頭頗響的人物麼?裝他娘甚麼清高,擺出這副嘴臉來做給誰看?
董澄正要回罵,卻被一旁的沈驥攔住,那沈驥向蕭唐說道:“蕭任俠,實不相瞞,這次我等兄弟於冀州、恩州各莊借糧,雖然大名府宗城縣、蕭家集等地就在眼皮底下,可我們兄弟也知道蕭任俠諸多商鋪都在那裡,合計着蕭任俠在河1北兩路的名頭,便沒打破宗城縣等地,去尋你的晦氣。
而這次雖然誤會在先,但蕭任俠不問青紅皁白,便率人殺我冀南軍中盟友,又與朝廷官軍做得一路,如此做未免有失江湖道義罷?”
“和這廝還有甚鳥可講!?”董澄又罵道:“平日總聽那廝的江湖名頭,倒真忘了那廝是靠阿諛奉承大名府留守相公跡的!這種人眼中只有功利,哪會將江湖義氣當作回事!?”
“且慢。”一直未話的耿恭忽然開口道:“蕭任俠,容我們弟兄商議片刻。”
耿恭又駕馬來到董澄身邊,低聲勸道:“雖然這蕭唐殺冀南軍中盟友,可到此劫掠的雷震、段仁、馮翊三人又非咱斬雞頭燒黃紙的結義兄弟,平白爲那三個出頭,耗損的卻是咱兄弟的性命!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蕭唐就在大名府,還愁尋不到他?既然他也是河1北兩路名頭響亮,也是道上奢遮的人物,依我之見咱們權且收軍,待稟明瞭張盟主此事因由,再做計較。”
董澄雖然莽撞,可他們所謂的冀南軍綠林會盟,本就是河1北、河東各地二三流山寨的烏合之衆,彼此間都無多少情義。耿恭說的沒錯,何必爲三個已死之人,消耗自己的實力?此事自有張迪盟主做主,又何必現在與那蕭唐拼個你死我活?
一番計較後,董澄打定了主意,便對蕭唐喝道:“今日就當賣於你那勞什子任俠名號幾分薄面,可你也須曉得你這巴結官府的壞了道上規矩。咱們冀南軍與你這廝的樑子,已是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