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漢子,對俺的脾氣!本來以爲全羽那廝手下多是些俺看不入眼的撮鳥,想不到青州兩山大寨之中,竟然也有這等殺人快當的好漢!
正當好殺人的李逵對鮑旭心生好感的時候,鮑旭又把闊刃巨劍一收,再向李逵那邊覷將過去時,他的雙目也似一凝,眼中流露出來的也是一種微妙的、古怪的惺惺相惜之感......
“小可當年乃河北地界枯樹山寨寨主,如今與我家哥哥共聚大義,是在二龍山寨中統管陌刀營的喪門神鮑旭,足下恁般形貌,又善使雙斧,遮莫便是梁山泊中的步軍猛將黑旋風李逵?”
聽對面那個友軍強人頭目自報了名號,李逵那張老臉卻是一垮,心中暗道這廝生得雖然甚是兇惡,怎的說話卻恁般文縐縐的?李逵遂將怪目一翻,冷哼道:“甚麼小可老可,足下足上的?俺便是黑旋風李逵,本來以爲你這漢子是個快當的好漢,怎生說話卻恁般迂酸,不似是個綠林好漢!”
鮑旭見說又朝李逵打了個拱,說道:“教李兄見笑了,此時戰事緊急,也不便詳談,待殺盡來犯敵軍。若有機緣時,小可再與李兄一敘義氣。”
本來李逵最不耐聽人如此言語,可是不知怎的,他對鮑旭卻也厭惡不起來,是以也只顧說道:“既恁的,俺再去別處尋驢鳥殺去!”
李逵說罷轉身便走,也渾然不顧左臂上插着的飛刀傷口處泊泊流出鮮血,可是他只走了數步卻停下身來,轉身再往鮑旭那邊覷將過去,卻又沒頭沒腦的拋下了一句:“直娘賊!可惜,真是可惜了。”
李逵說的有些莫名其妙,偏生鮑旭竟似聽懂了他話中的含義,心中又回憶起自家哥哥蕭唐也曾言及梁山泊中的那個黑旋風李逵性情確實鯁直,不僅分毫不肯苟取於人,亦不會阿諂權貴,也無甚麼淫1欲邪心,非是貪財背義,正是敢勇當先之人,叵耐此人殺性重到了心中不會存半點惻隱,性發時濫殺無辜手段忒過殘暴,而且莽直衝動,旁人規勸不得,倘若是一寨的兄弟最有可能使得蕭唐於官場、綠林雙線行事的勾當事發...只此兩條便必然不能做成聚義的兄弟,真若是撞見其兇性大發而逆施倒行時,甚至還要兵戎相見......鮑旭心中念罷,遂也長嘆了口氣,並喃喃說道:“是啊,可惜了......”
......雖然眼下三山綠林聯軍與雲天彪、祝永清等敵軍廝殺正值最爲激烈的時候,可是隻因在亂戰的人羣中彼此多看了一眼,李逵與鮑旭就沒能忘掉對方殺人時的容顏。
隨着青州兩山兵馬於連營北寨的生力軍也前來協助梁山軍圍殲召忻、高粱氏這一路敵軍,諸地豪強鄉勇之中幾個帶頭的也都各自衝散了,更是難以抵擋周圍如狼似虎的強寇兵馬。在梁山軍寨之內的戰事,很快便要演變成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召家村中另一個喚作金莊的管事策馬率領數十騎殘兵亡命奔逃,可是隨着淒厲的戰馬悲嘶聲中,周圍有十數匹狂奔中的戰馬頹然向前撲倒,馬背上的那些鄉勇騎手也盡皆狠摔了下去,還沒等那些人爬起身來,周圍近百支鋒利的長槍便已經攢刺而至,頃刻間又在那些鄉勇身上搠出十幾個血窟窿。
金莊卻決計不肯停下去救援那些被強寇截殺住的召家村鄉勇,方纔正有一支利箭激射而來,打落了他頭戴的銅盔,現在也有數支鋒利的箭簇幾乎是貼着他的面頰、頭皮掠過,幾縷頭髮在捲起的烈風中歪歪扭扭的落在了地上,箭矢所過之處也刮的他皮膚生疼,自己眼見都性命不保,金莊又豈會顧得他人安危?是以他只顧狂抽着胯下戰馬的馬股,唯有前方有賊軍堵截時纔會硬着頭皮衝上去力圖殺出一條生路!
更要命的是一陣急促的戰馬蹄聲從前方傳來,有百餘勁騎在迎面向金莊等殘兵衝去的同時,又紛紛從腰間抽出鋒利的馬刀,疾馳奔騰的騎衆好似是狂奔兇獸中滿口鋒利尖銳的獠牙,映着月色隱晦的光線卻映射出冷冽的寒芒,直要將眼見這一撥潰逃的敵軍騎兵一口吞下!
金莊的面龐抽搐了一下,眸子裡掠過一絲凜然,眼見率領那撥強寇騎兵的主將瞪目切齒、拍馬舞槍直往自己這邊殺來,他口中還大聲喝道:“祝家莊的爪牙往哪裡去?青州兩山好漢在此,剛毅營主將鐵獅子唐斌,特來取你這廝的驢頭!”
剎那間剛毅營騎兵疾馳的戰馬挾帶着強大的慣性暴衝而至,頃刻間便將十餘名逃竄的召家村騎手撞得跌將下馬,唐斌一擊得手,抖索精神將手中長槍使得寒影綽綽,加之周圍騎衆兒郎驍勇,也使得面前盡皆面色倉惶的敵軍如波分浪裂一般,一觸即潰!
金莊也與唐斌從正面交上了手,只不過他完全落於下風。但見眼前這個強人頭領出槍如電,金莊只得硬着頭皮苦苦護住周圍要害,刺耳的金屬磕碰聲不絕於耳,在旁邊不遠處還有鐵笛仙馬麟揮舞着手中鋒利的雙刀雪花也似的上下翻飛,接連斬落三四名戰意全無的敵騎後,也引着三四十騎直朝自己營中主將唐斌與那召家村管事惡鬥的方向直奔過來!
金莊本來就不是唐斌的對手,眼見己方兵馬霎時間幾近全滅,他更是心慌意亂,他手上招式頓失了章法,卻教唐斌捕捉到了戰機,閃電般又探出一槍狠狠紮在了他的右臂上!
一聲慘嚎響起,鮮紅的血絲頃刻間順着金莊的傷口向下滑落,他只得咬牙用盡最後一點氣力揮刀盪開唐斌再次搠來的長槍,掉頭撥馬便走,可是還沒等衝出數步,金莊聽着身後的強寇兵馬高聲呼喝:“不要放走了那廝!”,他正要繼續催馬向前衝刺時,冰寒的殺機間卻又席捲而至!金莊驚異的擡起頭來,就見又有個強人頭領策馬如飛已經疾衝到他的面前,攔截逃竄的去路。此時金莊也是狗急跳牆,他狠狠咬了咬牙催馬暴衝了上去,渾然不顧耳畔吵雜的吶喊聲還有身後急促的馬蹄聲,一時間整個世界似乎也只剩下對面那個也朝自己對衝過來的敵騎。
剛毅營的偏將歐鵬攔截住金莊的去路,又將眼前那個敵將面孔扭曲,也能瞧見他眼中盡是血絲,突然間又嘶吼一聲雙手握緊刀柄猛掄過來。歐鵬也是輕喝一聲,手中鐵槍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過來,又是“鐺!!!!”的一聲巨響,鐵槍與長槍激烈磕碰的那一剎那,金莊右臂被唐斌洞穿的傷口便又激濺出一股鮮血!他雙臂一軟,登時被歐鵬勢大力沉的一記橫掃撞得倒飛出去,人在半空中張口又嘔出一股污血,旋即從空中摔落,重重跌地上,又揚濺起一片塵土。
偏生此時唐斌也駕馬趕至,他胯下戰馬衝至金莊面前時驀的人立起來,前肢兩隻鐵蹄又驟然向下方踏來!金莊眼見兩口碗大的鐵蹄向自己踏來,他剛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馬蹄便重重踐踏在他的胸膛上,登時教其被踏碎胸骨、慘死當場!
歐鵬策馬趕來,見狀便對唐斌笑道:“非是我要爭搶功勞,這廝到底是唐斌兄弟殺的,這戰功自然也當歸你。”
“都是自家兄弟,爭甚麼?”
唐斌爽朗一笑,旋即又道:“不是還有祝永清那路撮鳥已經殺將出了城池,按哥哥吩咐正要可與梁山軍一併合圍,咱們再比比誰殺的官門鷹犬更多便是!”
歐鵬聽唐斌念罷,他只覺前不久肩膀捱了一記飛錘的位置也隱隱作痛,遂也凝聲說道:“正是如此,我倒要再尋欒廷玉那廝鏖戰一番,這次卻絕對不會再着了他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