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唐聽眼前那個當時暗中周全,救下了險些被高廉所害的柴進性命的藺仁藺節級如此說罷,便大概也能確定此人也是一個可以招募聚義的人物。
藺仁此人的名字中還當真不虧帶着個仁字,雖然水滸中也有許多身爲牢獄節級官的人物顧念江湖義氣,可是在原著中似蔡福、蔡慶兄弟肯在獄中照拂盧俊義,也是因爲受梁山威逼利誘,同時樑世傑又忌憚梁山泊勢大,遂分付蔡福在意看管,誠恐喪命、休教有失而正合蔡福的心意;宋江在潯陽樓醉後題反詩事發,戴宗的第一反應也是勸宋江詐瘋,而後又說至東京汴梁打點些人情關係,而並非主動想到聯合梁山泊作假搭救宋江;楊雄曾搭救過誤傷人命的鬼臉兒杜興,可也只是全力維護,並未私縱人犯出逃......這些曾經的牢獄節級或爲了利益、或爲了義氣肯出手幫襯落難之人,可也都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可是若要他們舍下身份與性命時,心中也仍不免躊躇而難以定奪。
可是藺仁搭救柴進卻算是頂風作案,高廉要對柴進動用私刑時,藺仁先推脫柴進“病已八分,不必下手”,後來高廉催的緊有害柴進性命的心思,藺仁卻謊稱柴進已死,並把他就藏在官獄後面枯井裡。這一切也都是在高廉眼皮底下做的事,倘若高廉心中動疑,只稍加打探,得知自己手下的節級官暗做手腳,藺仁只爲了那本來彼此間本來素無交情,全因敬服柴進是個在江湖中聲名極好的人物而仗義出手,卻甚有可能枉自斷送了官身與性命。
心中想罷,蕭唐遂又對藺仁說道:“藺節級居仁由義,前番蒙你暗中相助,才教高廉那廝以爲柴進兄弟已死而未在暗中加害,又是藺節級擔着血海也似的干係,才教我寨中兄弟搭救出柴進兄弟出城,恁般大恩我等自然必要報答......只是藺節級敢冒奇險,就在高廉眼皮底下週全柴進兄弟性命,卻當真不爲自己的安危擔憂麼?”
藺仁見說頓了一頓,隨即面色悵然,嘆了口氣,說道:“在下在官門中打踅了許久,甚麼腌臢事也都見過許多。且說高唐州府歷任的知府之中,那高廉算是作惡尤甚的,可先前的知府官也多有執法枉法之徒,州府牢獄內收監關押的,據在下所知也有許多無辜之人。
在下自知是殷天錫那廝覬覦柴大官人族叔家產,高廉又加構陷,柴大官人本也是無罪之人,而在下雖曾僥倖救下些含冤的,可是說到底人微言輕,百姓道我是有些權柄的押牢節級,實則也不過是個無權過問司法公審,也是任由着知府官捏圓搓扁的獄中小吏,全大頭領想必也知我大宋治下各處牢獄院又是何等混沌的去處所在......在下只是不願良心有虧,力所能及之處儘量周全搭救些含冤不得昭雪的,好歹也能教在下心安些時日。”
聽藺仁對自己坦誠布公,蕭唐也聽出上他的心裡面自有一杆秤,雖然並非完全依從王法行事,可是但凡是自己能夠做到的,也儘量想不偏不倚,無愧於心。
蕭唐自然也篤定了招募藺仁入夥聚義的心思,遂又說道:“藺節級,如今柴進兄弟既然已在我山寨坐得一把交椅,傳出聲息之後,高唐州內也難免不會有人猜疑到你私縱官獄犯人的行徑,此事說小可小,但是說大也可大,就怕宵小要告發你與綠林中人私通。如若不棄,我還請藺節級上山寨與我等兄弟共聚大義,卻不知意下如何?”
“在下的確是與貴寨好漢暗中有所來往,才得以救下柴大官人的性命,倘若有人因此事告發我與綠林草莽私通,倒也並不算是編排栽贓......”
藺仁自嘲的一笑,隨即轉過頭來,再向蕭唐覷將過去,又意味深長的說道:“全大頭領,在下行事之時,也都信人在做、天在看,做人自是要留幾分餘地也不可昧着良心,只是在官門之中,尤其是在牢獄院恁般去處獨善其身殊爲不易。在下雖也顧念義氣,力所能及時搭救江湖中落難的好男子也是義不容辭,可是綠林中大多強寇大多說是反抗濫官暴政,可是官府盤剝欺壓良民,雖然是欲蓋彌彰,可好歹也是拿王法說事,但綠林中人真要對尋常百姓痛下殺手的時候,說是快當爽利,又曾講過甚麼道理?
就算不說那些殺人放火慣了的綠林強寇,京東路三山大寨之中,在下聽聞那水泊梁山的晁蓋、宋江也說是以仁義爲先,不壞尋常百姓性命,可是他們麾下龍蛇混雜,有多少寨中的頭領,在下也曾聽聞那廝們在投奔梁山入夥之前手上都沾染過許多無辜良善的鮮血,綠林義氣,到底也不是天下公道。
可是在下卻知全大頭領與麾下羣豪才當真是仁義爲先,不僅以雷霆手段剷除爲害一方的貪官惡霸,在江湖中不顧及綠林同道,也是嫉惡如仇,在下以爲官有清濁,只是如今世道愈發昏聵,而綠林中羣盜無論如何粉飾仁義,替天行道四個字,也就只有全大頭領與恁麾下數山羣豪才稱得上,既然全大頭領不嫌藺某粗鄙,肯招募在下聚義.......藺某情願投奔山寨入夥,雖不才,亦願赤心竭力!”
聽藺仁如此說罷,蕭唐這才徹底明白了爲甚麼這個藺仁於原著中在肯冒險搭救彼此並沒交情的柴進,又是算對梁山泊也做下莫大的人情後卻只受了宋江的賞謝,卻並沒有趁機投到山寨在梁山上也坐得一把交椅。因爲藺仁見不慣濫污官吏公器私用、肆意迫害欺壓,而他這個牢獄院出身的節級也算是出淤泥而不染,梁山泊之中的確也有些開剝活人、壞良家女子清白的兇惡匪類,藺仁卻又不甘與那些人爲伍。
如此想來,蕭唐發現藺仁爲人處世的原則與自己也有幾分相似之處。而眼見他向自己拱手納拜,蕭唐也立刻起身去扶,當藺仁被托起時,赫然發現自己新拜的這個山寨大頭領臉上的那副獬豸面具已然消失不見。鋒眉炯目,相貌神情甚是陽剛威武的一張面龐呈現在眼前,藺仁不止覷見了蕭唐的廬山真面目,很快的也聽自己哥哥言及綠林數山共主“鐵面獬豸”全羽,又到底是何許人也,連同蕭唐如此雙向你行事的目的在內。藺仁聞言驚喜過望,尤其是當蕭唐說及自己在海外設寨佔州,比起大宋其他官獄中那些伸手要錢、沒錢要命的惡吏而言,當地府衙之中也正需要他這種胥吏門道精熟,且濟弱扶傾的人物幫襯,藺仁知道自己所長也能當得大用,自然心中歡喜,更是心誠聚義.......
高唐州這邊的事宜也已了結,府庫尤其是義倉廒中的糧米蕭唐仍是半粒未取,麾下兵馬將高廉所有傢俬,連同着那廝侵吞柴進的所有家產盡數裝載上車,諸營各部人馬離了高唐州,分成兩路一路由兩營兵馬與新投寨入夥的藺仁往青州兩山的方向趕去,所過州縣,自然也是秋毫無犯;而蕭唐則統領其餘兵馬,與大名府西側魏縣附近的林沖、秦明等頭領一併揮師南進,又直往京東路東平府直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