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角轟鳴,蹄聲急驟。號角頻起,人如潮涌。
善於擺兵佈陣、深知玄妙的奚藥師奚勝按六花陣勢,以中軍居中,設右翼前軍、右翼中軍、右翼後軍、左翼前軍、左翼中軍和左翼後軍,陣中大多部曲結三人爲小隊,合三小隊爲一中隊,合五中隊爲一大隊,外方而內圓,大陣包小陣,相附聯絡,遠觀望來也端的嚴密蕭殺,其中也集結了移剌成的橫帳軍、言家兄弟的渤海軍,以及紀山軍中縻貹、奚勝二員主將所部馬步軍衆。
籌謀排開大陣的奚勝策馬與蕭唐並肩而立,如今自己排兵佈陣的本事又能當得大用,奚勝自也是躍躍欲試,他心中還暗付道:聽聞水泊梁山寨中,哥哥麾下還有一員本是少華山強寇出身,號爲神機軍師的朱武兄弟也擅長臨陣應變而擺設陣勢,可惜兩地相隔甚遠不得與他多加親近,道些兵家奧妙,而那朱武兄弟被蕭唐哥哥任命爲掌管機密、參贊軍務的軍師頭領,宋境那邊調撥諸部兵馬自也由他操勞。起碼在遼地這邊,若論陣前調度諸部兵馬之事,我自也不能輸於了他......
至於董小丑所統領的怨軍駐守宣州,紀山軍中袁朗、滕戡、滕戣三將與文仲容、崔埜、武順等頭領統管的民團鄉勇鎮守定州,以防備也有可能前去偷襲攻城的高麗別部兵馬。還有與蕭唐一併走海路至保州的瘋魔、天雄、剛毅、橫衝馬步四軍卻也並沒有出現的此間戰場之上,經蕭嘉穗、許貫忠兩個機謀軍師商議籌謀,而另有妙用......
如今蕭唐與蕭嘉穗、許貫忠、奚勝、移剌成等頭領居於中軍大陣,他全身戎甲披掛,騎乘着的是通體雪白的照夜玉獅子馬,手綽寒鋒馬戰陌刀,腰挎那兩把狼牙寶刀,鏨金虎頭龍牙槍也被掛在馬鞍得勝鉤上。中軍大陣豎着一杆狼頭大纛迎風招展,瞪目呲牙的蒼狼一對招子惡狠狠的瞪視着前方也已擺列成陣的高麗兵馬,便似要轉活了一般直撲到敵軍陣裡去撕裂吞噬血肉生靈。
而蕭唐與移剌成一併策馬據立在狼頭大纛之下,就算敵軍隱隱能夠覷將過來,卻也不能判定兩人的主次之別。
此時言有信、言有義兄弟二人驟馬前來,向蕭唐拱手請命道:“哥哥,按恁吩咐要撩撥得高麗軍陣散動,挑撥那些合當千刀萬剮的豬狗主動前來攻打,這頭陣當然須交由我們哥倆統領的渤海軍!”
蕭唐也很清楚言家兄弟何以會主動請命,針對於高麗那邊的官軍兵馬在言語中爲甚麼又透着一股咬牙切齒的恨意。
當年高麗誘騙渤海國移民,以同宗本家爲藉口招容得大批渤海族民入境,又在與遼邊疆地域修築六城,企圖暗地裡勾當向被蠶食疆土。待遼朝發現以後立即以高麗違背條約爲由,出兵控制住鴨綠江東南岸加固保州等地,作爲劍指高麗的軍事重鎮,高麗朝中震恐,那時又擔心入境的渤海族民反受遼國控制,加之大量難民空耗錢糧,遂又對那些先前說是本家親的渤海難民面目立變,將其屠戮殆盡......
遼朝契丹對於渤海人的亡國之恨畢竟年頭久遠,只按如今恁般時節,遼境內的渤海族裔與高麗國更可說得上是世仇的關係。
眼見蕭唐點頭應允,言有信、言有義兄弟兩個登時面露喜色,他們當即策馬返還至本陣,又連打唿哨,早已蓄勢待發的渤海騎衆立刻在言家兄弟二人的號令之下催騎追隨前行。剎那間六花大陣之中驟起轟轟隆隆的雷鳴之聲,大批勁騎匯聚成一股洪流,上萬只鐵蹄攪起漫天塵土,已然衝出大陣。
渤海族裔諸族各部,有許多在遼朝內歷任王公要臣,也有人一直圖謀復國而對契丹諸部端的仇視,似高永昌等趁着遼東局勢動亂而舉兵反叛。同樣也有許多族民不願參與到叛軍動亂禍事的殺伐之中,也不想就此屈從於幾乎已侵吞遼朝東京道全境的金國的那些渤海族民,當年也都由高展綾、言有信、言有信等人安頓調撥,遷徙至保州三州地域安住。
而以當年能和遼朝遠攔子等輕騎哨軍精銳正面對決的渤海馬賊爲底,集合了兩萬多名能騎善射的渤海族健兒的馬軍騎衆也有許多調撥至保、定、宣三州其它軍旅整頓,仍歸屬於言家兄弟統領的近五千名馬軍勁騎,也是保州等地諸軍部曲裡面,渤海馬軍之中精銳裡面的精銳。
高麗官軍兵馬剛排開的大陣當中,金直覷見對面亂軍諸部排出井然有序、殺意升騰的大陣來,心中倒也收去幾分輕視鄙夷之意。如今又覷見對方陣中衝出如此規模的馬軍騎衆,金直更是錯愕驚異,暗付道:強佔保州等地的賊子,必是遼境東京道那邊流竄過來的一些部族,如今遮莫看來似乎也有些原本遼朝的官軍部曲自立割據,否則賊衆兵馬,又怎會有如此聲勢!?
可是如今勢成騎虎,金直又急於爲高麗立下不世之功,此戰不知務必要打,現在看來也正要徹底清除剿殺了那些亂軍兵馬,以絕高麗禍患。金直面色冰寒,一打手勢,也立刻又一員高麗軍將策馬衝出,既然這夥亂軍是從遼境那邊流竄而來的,那軍將也以契丹語高聲大喝道:“狄夷匪類,大軍揮至,兀自頑抗!爾等佔我高句麗、渤海國故土,卻執迷不悟,要抗拒我高麗大國兵鋒,如今悔之晚矣,尚不知死!”
當對面那高麗軍將高聲喝罵過後,言有信、言有義兄弟二人以下許多渤海馬軍頭領當即也是性發火起,並舉起手中兵刃指着高麗軍陣那邊破口痛罵。若不是言家兄弟二人督令壓陣,大批渤海騎衆直恨不得立刻催馬殺入高麗軍中,將其屠戮盡了!
雖然渤海國亡國時日已久,可是遼境內如今仍有大批的渤海族人雖爲遼民,可尚未被完全同化,自也熟識本族的語言。而言有信、言有義久居遼地,自小嘯聚以渤海族爲主的馬賊來往如風,不但騎術精湛,渤海語、契丹語也都甚是純熟,言有信當即策馬衝出幾步,以渤海語大聲也大聲笑罵了幾句。
言有信這邊高聲回罵罷了,無論是金直還是那高麗軍將卻都是兩眼一抹黑,渾然不知對面那個敵軍騎兵頭領再高聲喝罵所言何意。金直惡狠狠的咒罵了聲,旋即說道:“那賊廝做狄夷匪類言語,又說得甚麼?罷了,傳我軍令,賊子冥頑不靈,到底也只有將那廝們剿滅盡了!”
只不過金直這邊剛要傳下軍令,其中那邊言有信、言有義兄弟二人卻是哈哈大笑,其中言有義也策馬奔出幾步,冷眼乜向高麗那邊軍馬環視一圈,忽然又轉用漢話高聲罵道:“狗賊,說渤海國故地是你高麗的?那你們這幹不肖子孫,怎的連祖宗言語卻又都忘卻了?我兄弟拿渤海話說得分明,是教你這廝們莫要胡謅亂道!高麗狗子,咱們兄弟沒去尋你報血海深仇便當燒高香纔是,如今倒也敢來薅惱老子,卻又來亂認祖宗,你這廝們還要臉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