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嘒彼小星,維參與昴。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寔命不猶!”
正在駕馬奔馳的許貫忠,忽聽旁邊蕭唐哀嘆着《詩經·國風·召南》中的古詩歌,他忍不住撲哧一樂,哈哈笑道:“蕭大哥,你雖這些時日忙碌地很,可也不比那受人呼來喝去的小吏。大哥欲成就大事,又怎能不先勞番筋骨?”
蕭唐方纔一個瞌睡,差點沒從飛奔的嘶風馬上跌下來。按說他平日練功勤勉,又正是精力最旺盛的當打之年,可如今蕭唐雙眼快熬出黑眼圈,只覺得渾身痠痛,渾身骨頭也似散了架一般。
安頓好周侗、岳飛家人以及王、張、湯三個員外家眷一百多口人後,這些天蕭唐每日卯時便早早起牀,除了打理日常治下行當事務,還有負責收容安置冀南賊寇禍亂河1北兩路時各州府逃難至宗城縣、蕭家集的災民。留守司那邊麾下幾營操練編整之事,雖有急先鋒索大包大攬下來,可是自己既身爲兵馬押監,好歹三不五時地也要去點個卯吧?
更何況自己剛拜了周侗爲師,也總不能怠慢他老人家,這些時日周侗將自己畢生絕學,諸如五步十三槍式,以及由此槍技變法而得的五步十三槍戳腳、紅拳、少林翻子拳、周侗棍等盡數將其口訣心法等傳授與蕭唐、岳飛等人,雖然這讓蕭唐受益匪淺,可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所有不容絲毫馬虎的事壓將下來,已叫蕭唐疲勞得十分悲催。
還好也有蘇瑾娘溫柔體己,本來是小別重逢,可她見蕭唐如此勞累,每日吩咐家丁廚子準備類似黨蔘枸杞烏雞、紅棗枸菊豬骨湯等羹湯滋補美食讓蕭唐補養,晚上歇息時蘇瑾娘也只是勸蕭唐好好歇息,並沒有在初嘗男女之事後,向蕭唐索求那夫妻間特別嘿嘿嘿的事來......
今日蕭唐與許貫忠、燕青、花榮、石秀等心腹兄弟駕馬離開大名府前往蕭家集,也是爲了宗城縣治下各集鎮挑選民壯重新編制鄉勇,擴大諸莊鎮民防力度。
張迪的冀南寇雖然已被剿滅,可大名府、恩州、洺州等河1北諸路州府治下大批鄉民因莊稼盡遭賊人掠奪,根本撐不過今年的冬天。即便這些百姓不用再擔驚受怕,卻仍不得不爲了生計而顛沛流離。
雖然大宋時設有地方臨時設置具有常平義倉類似性質的平糴、平糶、州儲、均糴、州濟以及官民互濟的社倉等由官府經營的倉儲救助機構,可一來這些救助災民的義倉,大多也在冀南賊寇禍亂時被劫掠一空;二來宋朝雖有這等社會保障機構的設立,也防不住污吏監守自盜,常盜販義糧以牟取暴利;三來這次匪患規模波及數州,受匪災之患這多達十幾萬鄉民。對於此蕭唐拍板決定:在蕭集鎮以及宗城縣其他鄉鎮名下糧田富餘之地,儘可能收容遭匪災之苦的難民。
便是等官家下詔司農寺(掌糧食積儲、倉廩管理及京官祿米供應等事務)出官府倉粟救濟災民,也多是叫受災的百姓做疏浚河流、修葺防事等各種苦工抵償,要不就是以慣用的募兵政策招攬災民爲各路指揮司治下廂軍。此般時節大宋冗兵現象已嚴重到了極點,那些災民便是受招募,在廂軍做軍役也只能過着入不敷出的悽慘日子。
實際上當年王安石青苗法於元豐八年(1o85年)以後,有些地方官府也有以提供有息借貸的方式救濟災民。蕭唐也曾想過以低息,甚至無息的方式將自己產下囤積的糧食賣於災民,待日後慢慢等受匪災鄉民家有餘糧時再做分期償還。可他這個想法甫一提出,卻被他手下總管鴟夷公子楊序全盤否定了:
“少主,有道是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即便不能對遭冀南匪災的黎民百姓無動於衷,可咱們卻也不是那法力無邊,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我是個做生意的,雖非惟利所在、無所不傾的小人,可也知道擇勢謀利,以利爲先。
冀南匪災遍及大名府、洺、恩、相、磁等數州,少主以數十萬貫錢糧救濟典記,何其繁瑣!且先不說此舉毫無利可圖,少主你道那十餘萬鄉民雖苦,其中便沒有刁鑽懶滑、轉身忘恩之人?既非官府借貸,那咱們是一一挨州挨縣索要,還是權做吃個啞巴虧,直把那白花花的銀子全丟進水裡?
如今我購得於大名府左近的那三處監馬場尚未做牧馬之用,正可供收容遭匪患鄉民,牧馬監之事我再另擇良地便是。少主也不正花心思擴充治下集鎮人手民力?依我之見,大可收做肯至少主名下做佃戶莊農的災民,畫押交訖再濟其糧食以度困境。想我蕭家集治下鄉民何等安樂?教那衆災民安居於此,也不必再叫他們受流離之苦,如此少主治下又添壯丁無數,豈不是兩全其美?”
對於楊序的提議蕭唐起初感覺有些不妥,叫那些災民離開故土家園,必須與我畫押簽字願做我的佃戶鄉農,把我當做地主老爺時我才救濟你糧食......畢竟這頗有些趁火打劫之嫌。可當蕭唐架不住楊序越辯越激動,恨不得滿口吐沫星子都要濺到他臉上後,蕭唐只是先遣人去向災民探尋他們反應時,所問者皆是高聲歡呼,急不可耐地要投做蕭唐集鎮治下佃戶。
河1北、京東、河東等幾路強人林立,匪患日益猖獗,這些災民又是被冀南賊寇殺得驚了,搶得怕了。今日張迪雖然被剿,誰知明日不會再冒出個李迪、趙迪來?蕭唐名震冀魯各地,又是朝廷禁軍留守司兵馬都監,這次匪患中很少幾個未遭賊人打破的縣城便是蕭家集所在的宗城縣,這些鄉民只想尋個去處好好度日,又哪會不知大樹底下好乘涼的道理?
於是乎,數萬鄉民涌入了蕭家集、宗城縣等各地;於是乎典查戶籍、訓練壯勇等事宜接踵而來;於是乎,蕭唐就只能忙到冒煙了......
蕭唐晃了晃昏沉的腦袋,嘆口氣說道:“貫忠你既然知道這些時日我有多繁忙,卻還來開我的玩笑!”
旁邊花榮聽罷笑道:“卻也不是哥哥說選拔習練鄉勇乃是大事,須得親自着手行事,也好教自己多些兵事歷練來。否則此事全交由蕭義、薛永、焦挺幾位做鄉勇教師的兄弟處理便是,怎地這時哥哥又訴起苦來?”
蕭唐苦笑着搖搖頭,說道:“你們幾個,就直說全是我自找的不就是了!罷罷罷,我這心志也苦了,筋骨也勞了,卻不知老天何時降大任於我?”
燕青、石秀等幾人聽了也是大笑,衆人正說笑間,快馬已奔至蕭家集南口。
此時的蕭家集早已今非昔比,集鎮四周都是用黃土壘起的高牆,滲入了糯米汁使得牆體極爲乾硬。又見牆壁又高又厚,上面還密佈箭垛和滾木擂石。集鎮圍牆的一處城樓上,有鄉勇見是東家到了,忙喚人拉開外裹鐵皮的硬木桐油城門。
當蕭唐等人駕馬來到蕭家集教習鄉勇用的校場,只見有數千人烏壓壓的聚在一處,除了原有的八百多訓練有素、操習多年的原有鄉勇民壯,及鏢行的武師趟子手外,其餘人皆是從新投災民中挑選出的青壯。
這些新選的青壯大多都是因冀南軍各路流寇禍害家園而漂泊流離,所以深知遭兵災匪患之苦,也都牟足了勁要保衛自己新的家園及妻兒老小。何況蕭唐善待集鎮內鄉勇鏢師,補貼飯食一向優渥。忙時做農事,閒時集結訓練又耽誤不得甚麼事,是以在招募鄉勇之時一呼百應,只怕落在後頭。
見是蕭唐等從大名府趕來了,此時在校場內的鄉勇保正蕭義、槍棒教頭薛永、拳腳教頭焦挺、鏢行總鏢頭楊林、打製軍械鐵器的管事湯隆並着新投入蕭府的卞祥、竺敬、山士奇等人都應了上來,齊齊向蕭唐見禮。
但見眼前刀槍劍戟布遍野光芒,無數健兒生滿天豪氣。蕭唐彷彿回到了鼙鼓震天、刀光劍影的沙場,他也登時如回了魂一般精神起來。蕭唐揚起頭來,朗聲說道:“各位兄弟,該做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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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可能有事,所以熬夜先碼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