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念罷,呼延灼驟然將手中鋼鞭往前一劈,率先策馬衝出,排山倒海般的吶喊聲中,麾下連環馬重騎騎催馬加速,本來便已匯聚成一股無可阻擋的洶涌鋼鐵洪流,此時向着銀術可所在的騎陣的席捲過去,攢動的馬頭更爲密集、翻騰鐵蹄更爲急促,轟轟雷鳴也似的蹄聲一時間壓過了戰場上喧囂的喊殺聲,於太原城周遭的空間內似也再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
這一股氣勢磅礴的重騎騎陣衝勢,很快的便也引起了銀術可的注意,他冷眼朝着呼延灼所統領奔騰途徑的破陣軍重騎那邊望去,臉上也不見絲毫驚慌之色,只重重的冷哼一聲,並心中暗付道:先前得報說蕭唐手下確有如此一支人馬具裝的鐵甲重騎,戰機恰當時橫將殺出,的確也甚難阻擋。
我大金征服得遼朝全境,以收羅得海量軍械盔甲,如今也正組便人馬俱以重鐵兜鍪、具裝重鎧裝備的重甲鐵騎,而若論編制兵員、鎧甲精良齊備也遠勝過這一支重騎,比較軍健個人武勇又怎及得過我女真兒郎?雖成軍時日不長,西路大軍當中也並無那撥選編的重甲鐵騎配備......可是隻以某統領騎軍兒郎的手段,還道破不了你南朝的重甲馬麼!?
銀術可心中念罷,也將手中寶刀往前一引,竟也指揮着數千戎衛親騎向呼延灼那邊疾奔而去。
只一會兒的功夫,連環馬重騎便要以裹挾帶碾碎一切的氣勢惡狠狠的撞進迎頭衝來的金軍騎陣。恐怕破陣軍重甲鐵騎所過處,女真騎兵再是剽悍驍勇,也要如波分浪裂一般在騎陣當中被殺出條豁口,畢竟血肉之軀終究擋不住面前那些藉着着戰馬衝勢彙集成一團的鐵甲怪獸狂突猛進!
而然戎衛在銀術可週圍的這些女真騎士也多是金國諸部勁旅當中的菁華。隨着統軍主將一聲喝令,諾大的騎陣頃刻間一分爲二,一撥騎士撥轉馬頭向左包抄,另一撥騎手則驅使戰馬向右迂迴,破陣軍連環馬直衝的兵鋒直撲了個空,也只有些許未來得及撥馬轉向的女真騎兵被重騎衝鋒的陣型刮擦到,這才轟然墜馬,在羣騎的踐踏之下登時斃命。
而率領麾下疾馳奔殺的呼延灼不由一驚,女真人中多是能騎善射的好手不足爲奇,可是這一支騎陣能夠在自己碾壓衝鋒的陣勢面前如此迅速做出反應也當真有些出乎於意料之外。當呼延灼再怒目向右邊瞪視過去,就見金軍驟然分開的兩撥騎陣一側當中,只距離自己不過數十步之遙的位置有一員金軍大將在與他策馬側首而過的當口也冷眼睥睨過來。銀術可冷眼乜向宋人重騎陣中那個手綽雙鞭的騎將,隨即又一打手勢,兩撥與重騎衝鋒陣側身而過的女真騎兵陣中號角聲交迭響起,兩旁女真騎手大多擎起騎弓,三撥騎陣正是堪堪摩擦過的當口,如蝗的箭雨便朝着被夾裹在當中的連環馬重騎劈頭蓋臉的射將過去!
雖然連環馬重騎馬有當身,只露得四蹄懸地,人披重鎧,幾乎只露着一對眼睛,但此時兩軍騎陣的距離十分臨近,而因銀術可麾下統領的這些精銳騎士弓馬射術也端的毒辣,只數十步的距離內,箭簇發出“颼颼颼颼颼!”連續不斷的呼嘯聲,連環馬重騎騎陣當中雖金鐵撞擊重鎧所發出叮叮噹噹的脆響聲不絕於耳,當即也有不少騎士被射中眼珠、咽喉等要害位置,先後墜將下馬。數十斤的重鎧撞擊到地面發出沉重的悶響聲,就連本來連環馬勢不可擋的衝鋒勢頭也不禁爲之一滯!
呼延灼當即將手中兩把鋼鞭舞動得如小風車也似,不斷的打落激射向自己的如蝗箭雨,數十步的距離之內甫遭箭雨打擊,雖然呼延灼本事高強,可光是格擋打飛數十支力道強勁的箭簇,已震得雙手虎口微微發麻,不但險象環生,當即呼延灼也不禁一身冷汗。
此時呼延灼才驚覺意識到:先前幾次戰役當中得蕭唐以及蕭嘉穗、許貫忠等軍事頭領調度有方,總會在最爲恰當的時候發出他所統領的重甲騎軍,揚長避短,將連環馬衝鋒破陣的作用盡可能發揮到最大......自己也當真以爲只以兩方騎兵衝擊破陣而論,天下幾乎沒有那一支騎兵勁旅能攔擋得住他重騎,然而與銀術可所率的騎軍甫一交手,卻是自己吃了大虧!
然而連環馬重騎陣中,韓滔、彭玘卻不及呼延灼本事奢遮,似乎他們這兩個統軍的將佐也早被錯身奔馳而過的騎陣當中女真騎將給覷個分明,無數箭雨激射當中,雖然韓滔與彭玘奮力格擋,卻也不禁被流矢射中,先後當即翻身滾落下馬去,一時間不知生死......
等到雙方騎陣疾馳而過,收勢掉頭準備繼續周旋交鋒之際,呼延灼環顧觀望,陣中卻不見韓、彭兩個兄弟的身影,他若有所察,當即不由得目眥欲裂、怒氣填膺!他立刻又轉頭向方纔與金軍騎陣錯身而過的戰團中心處望去,就見地上鋪滿了中箭殞命、馬踏身亡的雙方將士屍骸,當中也有些許人一時未死,伏地掙扎着,然而在如此雙方諸部勁騎混戰最爲慘烈的時刻,雙方騎陣來往交錯衝殺,若不及時援助,那些身遭重創的將士雖僥倖一時未死,但能得以生還的可能性只怕也是愈發的渺茫。
吾輩軍人固然須當保家衛國視死如歸,可韓滔、彭玘兩位兄弟但凡還有一口氣在,多少年來無論是官軍中協力還是追隨蕭唐哥哥共聚大義,他二人是我肝膽相照、出生入死的袍澤手足,但有一絲指望,又怎能不救!?
呼延灼心急如焚,也正要調轉陣型殺將回去,調遣將士搜索韓滔、彭玘二將的位置伺機護送至後側加以救治。然而前方轟隆隆的馬蹄聲再度響起,銀術可那邊統領所部金國騎軍精銳也早已撥馬掉頭,看架勢也正要再從方纔疾馳而過的方向碾壓過來,滿是挑釁的意味,似是主動撩撥呼延灼所率的重騎再進行一輪交鋒!
南朝就算富庶,裝備精良,再蒐羅足夠的戰馬也能組建起如此一支人馬具裝重鎧的鐵騎...宋人當中就算也有些能騎得劣馬,騎術絕不遜於我女真乃至北地諸族的好手...可卻也很難能夠組建起幾支所部軍士騎術各個精湛高明,且受集統一調令來往馳殺時嚴密一致的軍旅......這一支宋人重騎統兵的主將統兵的手段,與當中軍士騎術也算尚可,與遼朝軍中些所謂的精兵打熬倒也足夠,可是比起某家與麾下這些大小經歷無數戰陣磨礪的女真兒郎,火候卻還差得遠了!
銀術可心中念時,臉上神情不但更顯猙獰,也愈發的意氣風發。他也當真不愧在金國軍中被人誇讚爲當世名將的威名,早也意識到都說南朝宋人缺馬且不善騎戰,卻不是以個別某些善騎的驍將而論,就如方纔的交鋒而是從整個隊伍能否在與同對方騎軍交戰時實施衝鋒、迂迴、襲擾等戰術時主將把握戰機,以及麾下騎兵的執行力上能拿捏得恰到好處。
如今看來,很明顯自己也有足夠能力與這一支看似遮攔不住的重騎磨耗,並且再生生的拖死對方!
蕭唐麾下這一支精騎,也奈何不得某家......銀術可正準備喝令所部騎軍兒郎衝鋒之際,他又不由向戰場另一側覷將過去,暗付道:而某家麾下也勢必要去搶先誅殺你這禍患賊首的精兵,你蕭唐卻又抵擋得住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