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屠刀經由鐵胳膊蔡福舉起,旋即化作道森然的光芒劃下,滾熱的鮮血登時噴腔濺出,杜充的人頭到底還是乾淨利落的斬下。雖只一顆首級,可是消息一經傳開,叫人聞之也不由瞠目咋舌。
固然死在蕭唐手上那些惡名昭著的權奸恐怕兩隻手已數不過來,杜充論罪也是該殺。但是擅誅專殺臣子,本來便是犯了帝王家的忌諱,而明眼人都知道如今朝廷與蕭唐所部兵馬之間的關係十分微妙,擅殺北京大名府留守相公這等逾矩的舉動,無疑更會刺激宋廷敏感的神經。
蕭唐卻很清楚杜充這個誤國佞臣只有由他來動手誅殺,否則沒有會清算那廝的惡行,多半還要任由着他似原本的軌跡一般禍害的目前尚有用處的宋軍形如一團散沙之後,再立刻反目投金去做宋奸。至於殺了這廝是否犯了昏君趙桓的忌諱,滿朝文武再是剛烈正直的臣子再是痛恨杜充誤國,也都要顧忌這是犯了擅殺大臣的重罪,蕭唐情知也只有自己毫無半點顧慮。
相反的,蕭唐現在已經開始打算刻意撩撥起朝廷對自己的猜忌心思。既然早晚都要翻臉,我便給你一個撕破臉皮的理由。
鳥獸盡,良弓藏,金國一旦不會再是心腹大患,蕭唐也能預料到宋廷也必將會再掉過頭來算計着如何清除自己了。而且身爲一個都曾造過反如今又不受節制的臣子征討金虜的戰績越是卓越,朝廷要除掉自己的心思便將會越發的迫切。誅殺杜充,對於朝廷而言屆時將會是逾制枉殺大臣的重罪,也有了翻臉再指摘蕭唐乃是謀逆叛臣的根由,可這廝光只決堤黃河便坑害死了數達二十萬以上的宋民百姓,蕭唐到底又殺了個甚麼貨色,天下黎民卻是心知肚明。幾番殺潰金國大軍,蕭唐麾下諸部義軍如何用命奮戰也教諸地百姓瞧在眼裡,宋廷倘若以此爲名目興兵反來討伐自己,山河幾近淪亡而分離動盪的民心,還能經過幾番折騰?是以蕭唐經過思慮,自知擅殺杜充的舉動看來似乎極爲跋扈莽撞,此舉雖然是在刺激朝廷,卻更是順應民心......
如今與宋民百姓戮力同心的抵禦金軍外寇侵害,又藉着誅殺害民誤國的奸佞立威造勢。蕭唐思付如果有一日要奪取中原疆土卻是自己的勢力,屆時宋民百姓態度就算說不上將會是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可是也絕不會像是金人入侵中原時那般會引起各地鄉民義勇的強烈反抗。
至於北京留守杜充就在自己眼前被蕭唐斬殺,相州知府趙不試,武翼大夫劉浩,以及宋軍統制薛廣、張瓊(正史靖康初,相州留東京留守統制薛廣與張瓊二部鎮守,金軍攻相州時薛廣傷重歸城,不治身亡。趙不試知城不可守,與金兵約定勿殺宋民後跳井殉國,留守統制張瓊亦自刎以全氣節)雖也曾言辭反對,也只是因爲蕭唐擅殺重臣的確忒過逾矩跋扈,可他們也都不齒於杜充誤國害民的劣跡。既然木已成舟,汴京朝廷一時未做迴應,趙不試等宋臣也都情願安頓蕭唐所部義軍兵馬。直至兩日過後,京東路那邊有義軍快馬前來,將京東路一隅這些時日的軍情報與蕭唐知曉。
金軍與僞齊兵馬雖然奇襲陽谷兵敗,烏延蒲盧渾、龐毅等敵酋與宋奸主將戰死,可是在聽聞義軍方面施恩、鄒淵、鄭天壽三將壯烈身亡,蕭義所統領的步捷軍傷亡大半,而浴血奮戰的武松更是身遭重創,被打斷左臂脛骨,直至被石寶所部義軍勁騎救還回來時數日昏死不醒,如今已護送至水泊梁山教唐芃秀調治過後蕭唐也不由喟然長嘆。雖說戰陣殺伐至今已見慣了生死,念及共聚大義的情分,自也免不得心中惆悵。
而不幸中的大幸則是武松雖然斷折一臂且險些喪命,可是卻並非是被砍得肉骨盡皆斷碎分離,經過調養應該能保住左臂,只是恐怕也需要養歇個數月一載的時日,而且尚不知能否似原來那般行動自如。但是蕭唐自然也清楚以武松的剛猛烈性,就算當真斷了一臂,早晚也仍會重新踏上戰場再將外虜敵寇殺得亡魂喪膽。
至於從河北逃脫,顛沛流離一番後先投至唐斌所部剛毅軍的大刀聞達。當初蕭唐與他身爲大名府留守司的同僚,自知聞達雖然有些市儈且貪慕功名,可是爲人秉性倒還不壞,無論是從原著還是以往相處看來,他於留守司中任職時也甚爲體恤軍中同僚(水滸中楊志索超東郭校場鬥武,唯有在描述聞達心理狀態時明表他只恐兩個內傷了一個),當年是官匪有別雖然也曾有過爭端,但聞達如今不肯似多少年來的老搭檔李成那般投奔僞齊反做金人爪牙,以蕭唐對其的瞭解應也不會有詐,更添一員肯襄助自己成就大業的戰將,自也是多多益善。
然而當走報聲息的頭目稟明京東路地界另一側軍情戰報時,蕭唐的眉頭漸漸緊皺,臉上也似是被一層陰霾給籠罩住:
濟州知府兼京東西路兵馬都總管張叔夜,於馳援襲慶府等受金軍侵害的州府縣鎮時突遇伏擊。抵抗數日之後,卻又遭受到由完顏兀朮所統領,包括一萬五千柺子馬、五千鐵浮屠在內的金軍主力兵馬所發動的全力猛攻。張叔夜雖然一面派遣勁騎突圍向蕭嘉穗、劉法所部義軍求援,一面組織宋軍決死反擊,卻終因難以應對柺子馬與鐵浮屠兩翼包抄、正面攻堅並進的攻勢而徹底潰敗。三萬宋兵幾乎全軍覆沒,張叔夜連同張伯奮、張仲熊兒子一併被俘。完顏兀朮趁勢揮軍東進,已攻破濟州治所,興仁府、廣濟軍、單州等地軍情告急,各處宋軍實難擋金軍兵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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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山泊,蓼兒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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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平如鏡的水面上隨着微風吹過畫出一道道漣漪,微波粼粼的一泊好水倒映出周圍的堌堆山峰。雖然也是一番好景緻,可是於水畔邊突然出現了數隊氈帽皮甲披掛的女真騎士,當中有不少人手綽的馬刀上血跡未乾,各自神情猙獰兇惡,忽然出現在此處也頗顯得大煞風景。
一聲唿哨聲起,一員女真騎將催馬上前,遙望水泊對面影影綽綽的梁山大寨片刻,忽的啐了一口,又獰聲說道:“洗盪了濟州幾處縣鎮村坊,卻只撞到些零散南朝宋人,也沒搶來多少生口奴隸,遮莫大多人丁也早被此處水泊草寇接引湖泊對面去。那處鳥山喚作水泊梁山?便是蕭唐的賊巢?說甚八百里的湖泊,看來的確有些聲勢,可南朝倚仗的黃河天險照樣來往走了幾遭,只區區這一湖子水又能攔住俺金國大軍多久?”
然而那女真軍將方自說罷,忽的卻又見到對面蘆葦蕩中躥出幾艘棹船,睡着水勢飛也似的搖將過來。未過多時便見到見那幾艘棹船各有十數個人,手裡都拿着軍器,行駛在最前面的船頭上立着一個頭戴青箬笠、身披綠蓑衣的漢子。
那一衆先行抵至水畔邊的女真騎士方自呼喝起來時,聳立在船頭的那漢子橫生怪肉的疙疸臉上一對招子來回睥睨,忽的又叉起腰朗聲大笑起來,旋即揮着對岸上那些金軍大聲喝道:“你這夥鳥人,當真如此大膽,敢來薅惱爺爺!老爺阮家弟兄三個,從來只愛殺韃子,只量微末人馬,直得甚麼?直將你這廝們盡數剁了丟進泊裡也餵魚倒也不夠,還不快去多召集些撮鳥過來,過些時日,纔好打得些肥美的魚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