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九死一生的絕境了麼...不,如今便是行事萬般兇險,也尚可爭得一絲生機...雖然那一對喚作甚解家兄弟的賊衆頭領率部將自己團團包圍,可是專只從一面奮力殺出的話......
祝永金心中發狠暗念,驀的他卻聽見嗆啷啷的鋼刀出鞘聲乍起,倒又使得早如驚弓之鳥的祝永金心裡一突。當他瞪目回望時,卻見是祝彪擎刀在手,而他那素來瞧不上的侄子臉上神情陰晴不定,也夾雜幾分驚慌之色。
這廝尋覓來以爲能得我庇護,可是這幹賊廝只顧要來搜捕我,他倒終究是要陷在此處。性命攸關之際,祝永金無暇再做它想,只是隨口對祝彪冷聲說道:“方今形勢危如累卵,且各顧周全。”
然而祝永金這一席話再穿進了祝彪耳中時,素來對於自己這個小叔因寄人籬下怒不敢言的間隙怨讎,以往遭受冷漠輕覷的經歷,以及方纔祝永金只顧自己逃脫的情形蹭的也涌上他的心頭!祝彪滿是怨毒深恨的一對招子,本來正環視向四面團團包圍過來的義軍將士,現在卻是落在了祝永金的身上。
而在這個時候,很快的把頭轉了回來,並正背對着祝彪的祝永金也不顧再向解珍、解寶兄弟那邊做回罵贅言,他將身子緊繃,猶如一張弓弦被硬生生拽成滿月狀的硬弓,須臾過後他的身子便將如離弦的利箭一般,專要往北面疾竄過去,直將祝彪甩在身後,再拼死試圖殺出山魈軍將士組成的包圍。
不管怎的...無論他是否能夠逃脫得去...看來我終究是要死在此處了......
然而正當祝永金要有所動作的同時,祝彪驟然也動了起來,他直搠起手中狹鋒鋼刀狠狠的往前捅去,卻是朝着祝永金的後背狠狠的搠將了過去!
“噗!!!!!”
利刃入肉的悶響聲乍起,本來正要喝令四面麾下軍卒的解珍、解寶兄弟當即也愣怔住了。而正要暴躥而出祝永金驀的渾身一震,他臉上剎那間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再低頭往下望去時,就見一截刀鋒從自己的胸脯直穿透出來,殷紅的鮮血漸漸蔓延開來,也直將祝永金胸膛處衣襟浸染得一片血紅。
這...怎麼可能......!?
雖然被團團包圍,可是那對解家兄弟強賊頭領所率領的賊衆與自己還有一段的距離,眼見那羣賊廝們雖搶得先機,可是尚未準備拈弓搭箭射來,遮莫也在盤算着是否能將我生擒拿住...而眼下在我身後的,怎麼可能是他......
祝永金嘴角處也滲出鮮血,他掙扎着要轉過身來,而此時祝彪擎刀拔出,旋即又狠狠的向前搠去。本來以他的身手斷然無法傷及到祝永金,然而連日亡命奔波的祝永金已是體虛力乏,也萬萬沒有料到祝彪竟然會對自己突下殺手,更何況祝永金的注意力也都全部集中在解珍、解寶以及周圍包攏過來的山魈軍步卒身上,而當他踉蹌回身之際,祝彪緊綽的鋼刀,又狠狠的攮進了祝永金的胸脯!
“狗畜生!你瘋了!?”
祝永金口中噗的一口鮮血直噴濺在祝彪的臉上,也咬着牙嘶聲叫喊起來,雖然他那張俊俏陰柔的俏臉早已是猙獰如鬼,可是雙眼當中仍然夾雜着不可置信的驚異之色。如今不必照顧自己那早死透了的兄長祝朝奉的顏面,雖然也直把自己這個侄兒大多時節只當做身邊可供差遣的小廝使喚,可就算我待你甚是怠慢,就算我如今已顧及不到你性命周全,但只要我活着,我們祝家纔有報讎雪恨,且攀得功名的指望,你這畜生逆子也決計不可能與蕭唐彼此相容,卻又怎會幹下這等弒叔的惡行!!!???
然而祝彪惡狠狠凝視眼前比自己也年長不了幾歲的親叔,臉上神情卻更是陰滲怨毒,從祝永金口中噴出的鮮血,正順着就他臉上猙獰的刀疤點點滴落,祝彪忽的桀桀獰笑起來,他似是已有些瘋癲的獰聲說道:“血海深讎終不得報,這些年下來又是含污忍垢的苟活,只盼能有個報仇的機緣,也早折磨得我似瘋了...但有一些事,我心裡仍清楚得很......我寧可苟延殘喘,委曲求全不惜投從於你,非是因甚麼血緣族親,只是盼着也能夠借他人勢要報讎雪恨。
當初你與祝萬年與陳希真老狗勾搭,也知不過是要利用我祝家莊。雖然那時我的確不知天高地厚,執意要招惹青州兩山、水泊梁山那乾草寇頑賊,而我如今也深恨蕭唐那廝滅門之仇、奪妻之恨,也仍恨不能喝他血!食他肉!再將那狗賊扒皮抽筋、挫骨揚灰!可好歹我也知那蕭唐行事卻也有些底線,若非做成死讎未必會趕盡殺絕...而你爲巴結得陳希真老狗,鼓動攛掇我阿爹,如何不是教祝家莊成了綠林賊廝勢必要蕩盡殺絕的衆矢之的?就算我終究要死在此處,蕭唐那狗賊的仇,怕是報不得了,可是......”
祝彪正說着,雙目當中兇芒暴漲,臉上歡愉病態也似的古怪笑意也愈發濃重:“可是殺了你...這也算是爲我阿爹與兩位兄長報讎啊......”
不肖畜生!你這廝當真是瘋了!
祝永金目眥盡裂,也已是激怒到了極處,手中仍緊綽的龍泉紅鏐寶劍寒芒乍現,驟然探出,噗的也直搠進了祝彪的胸脯當中!
按祝永金想來,祝彪將祝朝奉、祝龍、祝虎等人血仇的一份竟也算到自己頭上未免牽強了些。畢竟也都是他的兄長與侄兒,而且也皆是死在了當初蕭唐、宋江等綠林賊首的手上。可是祝永金到底忒過輕視祝彪,也沒有明白積怨便會成恨、久恨更會成讎的道理。祝彪一直都認爲當初與祝永金、祝萬年只顧趨附討好陳希真,也只把獨龍岡祝家莊一脈當槍使喚,如何又不是你只顧攀上當時於汴京朝中尚還得勢的陳希真,而不惜教自己的兄長侄兒置身險地之中?這種積怨已久的恨意非但始終沒有消減平復,長久以來,祝永金卻始終又將祝彪只當做是沒甚用處的跟班累贅看待......
這也足以使得心中早積壓太多恨意的祝彪眼見無法再借着陳希真、祝永金的勢要尋蕭唐報讎,大致也已預料到自己終是難以再逃脫倖免之際,當即將滿腔積攢年月太久的怨毒恨意盡向祝永金髮泄出來。
更何況......
雖然也被祝永金一劍搠穿了胸膛,可是祝彪臉上並不見如何痛楚,他形色癲狂,又一字一句的說道:“...再者我祝家莊肯助你這廝,以及我不得已只得委曲求全前去投奔你與陳希真之際,你這廝們尚還口口聲聲的要秉承忠義,忠君報國...好歹那時揚言要剿除盡京東路幾處猖獗賊人,將草寇殺種絕類,再捉蕭唐、宋江賊首一併解官,纔好表功於朝廷,把一身本事賣與帝王家。可是當初你既肯隨陳希真老哥投奔金虜韃子時,我便已生出殺你的心思,只是力量微薄,不能動手,心裡也直盼着你這廝與陳希真,會與蕭唐狗賊廝拼得同歸於盡.......就算我幹下這等弒叔逆行,可你身爲祝家子裔投奔外虜韃子,拼着你我同死,到九泉之下,到底又是誰無顏去面見我祝家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