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驟然間震耳欲聾的巨響聲暴起,渾如驚雷乍間,渭州平涼城厚重的城門猛的劇烈顫動,連帶着城樓上方的塵土竟也簌簌落下。
也正有城門內側方自倉惶奔逃而過的雜胡軍士直嚇得一駭,待當中一些人驚恐的往城門那邊望去時,重物撞擊所發出的巨響聲竟然愈發的急促起來,城門在劇裂晃動時發出嘎吱嘎吱的響動,門面上無數開始向內側受巨力的衝擊凸顯鼓包,也不斷的飛濺出木屑。而匡住城門門閂上的那根圓粗碩長的橫木也開始向內彎曲,甚至裂紋也呈蛛網狀迅速蔓延開來。
南蠻子用撞車等攻城器械,如此快便攻將上來了!?
城內的雜胡將兵兀自驚異念時,頃刻間又是聲渾如炸雷的巨響直教他們震耳欲聾,本來死死匡住城門門閂的粗木也徹底斷裂開來。伴隨着吱嘎嘎刺耳的磨擦聲中,兩扇滿是瘡痍的城門迅速向後倒下,重重的砸在地上揚起漫天的塵土。
一衆驚懼的雜胡軍兵正要逃時,有人倉促回顧,這才覷清了矗立在被砸倒城門後側的竟然是個手綽水磨禪杖的胖大和尚,但見他雖似是出家僧人,可是那副凶神惡煞,渾如忿怒瘋魔的凜凜神威,也直震懾得那些雜胡將士更是魂飛魄散。
按說本來須是堅固無比的城門,竟然是被那大和尚掄舞禪杖生生砸開的!?
魯智深身後,大批的義軍將士也盡數旋風般席捲殺入城內,很快的便涌殺進城內的市井街坊間。而魯智深隨即一擺手中水磨禪杖,大吼一聲,也大步流星的直朝城內奔殺了過去。
於鄧元覺身故圓寂之後,有所頓悟的魯智深雖然平素依然是有酒吃酒、有肉吃肉,言行舉止也與先前粗豪直莽的花和尚沒甚分別,可是也總會在一些特定的場合之下,魯智深的反常舉動,也着實驚着了不少弟兄。
譬如說諸部將士休整安歇中也時常會暢言真要是到了天下太平時,與自家老小安樂過後,屆時又當如何生計,固然也會有人因先後屢番戰事總不免會有許多袍澤弟兄沙場陣亡,也喟嘆不知自己能否見得天下盛世時節時,魯智深便一反常態,長聲言道:“人身至微,應如是住,無衆生相,無壽者相。凡塵一遭,自在造化,拂身便去,斷惑滅苦,德無不圓,患無不寂......”
魯智深似是高深莫測的說罷便拂身而去,輕輕的走了,只留下一衆似被施了定身法的弟兄直愣怔在了當場。其中有人方自要塞到口裡的炊餅“pia~”的下糊在地上兀自不覺,也有人剛把剝了皮的熟雞蛋塞到口邊,嘴邊直張成了O型卻是一動不動,那目瞪口呆的模樣,瞧魯智深飄然離去的背影就跟見了鬼似的......
好歹能教瘋魔軍衆將士感到安心的是,魯智深哥哥於大多時節,尤其是於戰陣上廝殺時,也仍舊是那個時常化身做瘋魔狀而大發神威的花和尚。
而此時饒是城內微薄的金軍兵馬在城門被攻破後更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以瘋魔軍爲首的義軍兵馬前赴後繼的涌殺進城,進入巷戰後將兵之間傳令聲息難以時刻保持通達。魯智深仍是大致熟識此間自己曾做過經略府提轄的城內路徑,索性只帶挈着百來名步軍勇健繼續往前衝殺。
平涼城內州橋之下一片刀光飛舞,須臾間便有百來名的雜胡步卒被奔殺攔截過來的義軍攔截住,刀芒與血光交織在一處翻騰卷落,那些慘嚎的雜胡潰兵胸捂住身上正飈射出鮮血的傷口,也仍是不免先後斃命在瘋魔軍將士的刀槍之下。而魯智深那邊也發出金剛獅子吼也似的怒喝聲,他拔足猛奔、雙臂揮掄,手中那柄沉重的水磨禪杖挾帶起一道旋風,便直朝着眼下那看似城內敗軍領頭的韃子軍將猛攻了過去!
第一杖下去,那雜胡軍將硬生生架起手中長刀格擋,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後,那雜胡軍將手中長刀登時被蕩飛了出去,腦袋中嗡嗡震鳴,就似做了一個全堂水陸的道場,磬兒、鈸兒、鐃兒一齊響;
第二仗下去,雜胡軍將眼見挾裹着風雷勁勢的水磨禪杖迎面砸來,他慌忙側身避讓,發出呼呼破風聲的禪杖激盪而過,頭戴的渾鐵兜鍪不但也被砸飛出去,那雜胡軍將眼眶際眉梢被禪杖一端月牙鏟鋒尖劃過,當即也被割得眼棱縫裂、烏珠迸出,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紅的、黑的、絳的,都綻將出來;
直到魯智深嘶聲怒吼着再次掄起手中禪杖橫掃過去,渾身怪力加持夾雜着千斤勁勢,那雜胡軍將胸脯生生捱了這一重擊驟然間喀嚓嚓的骨裂碎裂脆響聲連鳴,諾大的身軀倒飛出去時,口裡也只有出的氣,再沒了入的氣,而當即斃命!
當年灑家於渭州平涼城內三拳打死鎮關西那撮鳥,犯了人命官司也只得亡命出逃,如今去而復返,倒是三禪杖打死得禍害渭州地界的韃子主將......
魯智深心中尋思,眼見周圍韃子餘孽似也殺得盡了,正要率領麾下步軍徑直往昔年小種相公种師中曾坐鎮的經略府殺去時,驀的他雙目一凝,止住了腳步,這時才注意到前面州橋下坐落的一處酒店,門前雖然本來應挑出的酒旆也早已收了去,然而也依然有幾個店家將窗戶張開道縫,慌張的張頭價腦探覷外面的形勢。
魯智深身旁一名步軍頭目見了,也立刻大聲招呼道:“兀那幹百姓,可曾覷見周圍還有甚韃子出沒?爾等休要驚慌,俺們奉蕭唐哥哥帥令,追隨當初於你渭州經略府做得兵馬提轄,如今更是俺梁山義軍大將的魯智深兄長前來收復遭韃子侵掠的故地!俺們義軍好漢,誓不侵害尋常百姓,你們只顧各安生理,等候我等除盡了韃子發榜安民便是!”
“魯智深?魯提轄?當真是魯提轄殺回來搭救俺們了!”
酒店內店家聞言登時有人歡呼起來,當即也有個掌櫃的奔將而出,徑直來到做沙門僧人扮相的魯智深面前先是一怔,旋即仔細打量了片刻,遂又千恩萬謝的說道:“魯提轄,你可還認得小人?當初恁爲曾於小人店中綽酒座兒唱的金翠蓮父女出頭,三拳打死鎮關西那廝,雖然鄭屠那廝家眷徑去州衙告狀,小人連同街坊裡鄉親如何不知恁是古道熱腸,肯爲素不相識的鰥父弱女懲治惡霸而斷了自己的前程?如今又是蒙恁救苦救難,前來拯救我等陷於韃子手裡的小民百姓於水火之中!”
灑家命數轉折,也正是於此間潘家酒店而起...倒也因此終得個爽利活法......
魯智深心中念時,也認出眼前這個人正是當年自己時常光顧的渭州平涼城內潘家酒店的掌櫃,遂不由朗聲笑道:“灑家雖拋卻宋廷軍司官身時日已久,好歹曾始投老、小種經略相公轉做本處兵馬提轄,靖土安民,也是本分!直待掃蕩盡了城中韃子撮鳥,主人家,當初灑家因躲避人命官司來不及償還賒下的那幾頓酒錢,也正好一併送還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