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房州兵馬都監胡有爲被押住帥帳後,他噗通聲便跪倒在地,結結巴巴地說道:“末將胡有爲,拜見蕭安撫使!”
蕭唐面無表情,一字一句地說道:“胡都監,房州禁軍兵馬如今何在!?”
胡有爲垂頭喪氣,他將頭埋得更低:“好教蕭大人得知,房州禁軍中多是貪懶饞滑、惡逆頑佞之輩。不服末將管教甚至與房州寇賊人內外勾結,是以末將督戰不利,還望蕭大人贖罪。”
胡有爲心中也憤懣難平,休說京西南路,放眼大宋八百軍州治下軍監中將官哪個不貪?怎麼偏偏就只有他如此倒黴,攤上了夥不願忍氣吞聲的兵卒竟然聚衆譁變,反將他這個主將給趕出了房陵城去。
如今胡有爲也知道蕭唐做得這京西南路兵馬安撫使,一定會治他的罪,好在他與鄧州也有頗多傢俬,在被蕭唐派人捉拿前他就已出重金送到兵馬總管楊泰府上。
楊泰思慮再三後,還是收下胡有爲的錢財,胡有爲守土不力,甚至引起房州禁軍叛亂固然是殺頭的重罪,可除去把守涇原路、秦鳳路等治軍嚴明的大宋西軍,州府軍監指揮司中將官罪責再大,通常也不過被剝除官身,上下打點一番後過了風頭換個州府繼續做將官,也屬常態。
胡有爲這廝倒黴,可他在禁軍貪墨徇私的行徑,京西路諸州兵馬都監或多或少都會有,這蕭唐真就敢不留半點情面,引起屬下所有將官的反感與猜忌不成?
哪知蕭唐重重一拍桌案,厲言喝道:“狗賊!!到了這般時節你這廝兀自推諉責任!!就是似你這等懦弱匹夫,國家蠢蟲畏刀避劍、貪生怕死以致養成賊勢,又貪贓枉法,瀆貨無厭而逼得軍中赤子反助賊人!本官今到此處,又怎能容得你們這幹污濫將官敗壞國家!”
胡有爲嚇得抖若篩糠,楊泰見蕭唐雷霆之怒,他不禁面露猶豫之色。這個胡有爲一向體己,身爲房州兵馬都監時常向他這京西南路兵馬總管孝敬頗多好處。丟了治下州府雖然是極其嚴重的大罪,可當今官家政令寬和(對於士大夫,做官的而言),軍中上下將官又彼此相互遮掩,又何必鬧到非殺人贖罪的地步來?
楊泰暗自尋思一番後,他對襄州兵馬都監方雷使了個眼色。那方雷會意,他站出身來,向蕭唐抱拳施禮道:“安撫使大人......胡都監雖然難辭其咎,可是......畢竟他在房州指揮使任職多年,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依末將來看,不如暫先囚在軍監官獄中,待征討房山寇事畢,再做計較不遲。”
蕭唐一對招子狠狠地向方雷登時過去,他凝聲說道:“方都監如此說,是覺得身爲我大宋禁軍將官,便是被賊人侵州奪縣,便是害得治下黎民受匪災之苦,便是逼得行伍將士走投無路反投賊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方雷被蕭唐冷冷瞪了一眼,他心頭一震,正待辯解時卻又聽蕭唐喝道:“殿帥府制使青面獸楊志上前聽令!”
楊志大踏步走出行列,向蕭唐抱拳施禮道:“末將在!”
蕭唐斷然喝道:“襄州兵馬都監方雷慢我軍心,削去本身職事,待征討房山寇過後再做嚴懲。楊制使,本官命你全權指揮襄州三營人馬隨我大軍開撥房州,不得有誤!”
楊志鏗鏘有力地回覆道:“末將領命!”
“甚麼!?”方雷聽罷驚怒交加,他沒料到自己只不過是替胡有爲說了番話,便蕭唐剝奪了兵權。他咆哮道:“蕭大人!好歹我也是一方兵馬都監,你又怎敢罷我的官!?”
“大膽!蕭大人升帳號令,你怎敢如此無禮!?”
剛領了命的楊志轉身便對方雷喝道。方雷聽楊志出言訓斥更是火從心頭起,他劈頭罵道:“你這廝不過是殿帥府內區區一個制使官,又怎敢如此與我作色!?”
蕭唐面無表情,他悠悠說道:“依我大宋軍制,咆哮帥帳,公然頂撞上官又該當何罪?”
楊志聽見蕭唐想問,他已目露殺機,張口便回道:“依我大宋軍制:大將既受命,總專征之柄,畢而下令焉,不從令者必殺之!禁約不止,此謂輕軍。如是者斬之!”
楊志此言一出,在場的諸州兵馬都監臉色無不立變,宋朝不殺士大夫的祖制是有的,可卻也涉及不到州府一級的州府將官身上。雖然軍法無情,可是眼下又並非是與異邦交戰征討之時,那些白紙黑字的軍中法令也甚少落到實處,哪個主帥又會爲如此區區小事便斬殺大將?
既然蕭唐冷冷地點了點頭,他下令道:“既然軍法如此,左右與我將這廝拿下!”
楊志得蕭唐下令,他大踏步向方雷走去。“你敢!”方雷一聲暴喝,他一拳向楊志打去。楊志早有準備,他側身一避,左腿反鉤,這一腿端的是迅猛精妙。方雷吃了楊志一絆,他踉蹌着倒退了幾步,被楊志應將上來砰的一聲重重擊在方雷的胸口。方雷仰天跌倒,在地下滾打了幾個滾,他一個身形魁梧的將官,竟然被楊志一拳打得站不起身來!
左右軍健上前七手八腳將方雷給綁了,蕭唐斷然喝道:“本官身爲京西南路安撫使,又蒙聖上遣使齎御劍金牌,斬殺犯軍令者施行訖方具事奏聞!房州兵馬都監胡有爲貪贓枉法,逼得房州禁軍反投房山賊人,罪大惡極論責當誅!襄州兵馬都監方雷公然頂撞上官,犯輕軍之罪也當殺!來啊!左右與我將此二人推出,斬訖報來!”
京西南路各州軍司內兵馬都監的情況,蕭唐早已有了個大概的瞭解。胡有爲、方雷二人都可算作是兵馬總管楊泰的派系,在原著中也是由於這個胡有爲平日經常剋扣軍餉,導致整點軍兵時房州軍兵因此暴動,反助王慶成就了割據生事的第一步;而方雷爲楊泰馬是瞻,平日在軍中濫污的行徑也不比胡有爲少了。而若論他的出身背景,也不是甚麼惹不得的人物,本來蕭唐便有心一步步減除楊泰在京西南路軍司中的黨羽。既然他主動撞到槍口上,蕭唐自然便順勢也要將他給除了。
那邊胡有爲聽罷,登時嚇得面如土色,他頭如搗蒜般向蕭唐磕頭求饒,卻依然被軍健摁倒在地。而方雷被反縛雙手,被捆了個結結實實,他嘶聲如雷地喊道:“蕭唐!你怎敢擅殺朝廷大將!?楊總管!你倒是說話啊!且救我一救!!”
蕭唐那些私兵見方雷兀自反抗,他們掄起軍杖噼噼啪啪地罩方雷就是一通狠抽猛打。隨着軍杖拍擊在方雷皮肉上那令人心悸的巨響,楊泰的臉也一抽一搐地看得膽顫驚心。方雷被打得渾身是血,終於撲倒在地不醒人事。
此時不光是楊泰,京西諸州的兵馬都監都嚇得噤若寒蟬,魂飛魄散。那個胡有爲論罪當誅也就罷了,可就算你有皇帝的御劍金牌,如今大軍未曾出戰,還不是在兩軍交鋒的戰場,哪路主帥又會如此擅殺大將,將其就地正法!?
很明顯蕭唐要給一衆兵馬都監傳達的訊號是:這次我任京西南路安撫使,不是來叫你們巴結孝敬,一心只是要肅清京西軍中的奸佞。所有人莫存了上下打點便能免除罪責的僥倖心理。倘若你們敗壞軍紀,在我麾下督戰不利,就只有一個字:殺!!!
這個蕭唐這番舉動.......豈不也是做給我看的?楊泰雖然心中忿怒,可他也爲現場猙獰的殺氣所懾。可他卻不敢出言替方雷、胡有爲求情,蕭唐一言不合就剝除了方雷的軍權,甚至藉着頂撞上官的名義輕易要將其斬示衆!誰知道這蕭唐會不會再起威來,順手將他也一併除了?
韓天麟、王義、李明、王文斌等兵馬都監見楊泰神色,便知道這個京西南路兵馬總管已經罩不住他們,如今他們在蕭唐的帳下行事,可千萬不能有甚麼把柄落在他的手裡!
那邊前來旁聽的鄧州知府餘光庭也是心中震撼,再望向蕭唐時,心中不由得多存了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