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唐與許貫忠、張順等頭領登上保州城邊海港的時候,在城內的菜市口斬首六十四名兇徒所留下的殷殷血跡仍未洗刷乾淨,保州城的暴動卻已經告一段落了。
“裴宣兄弟,幹得好!有你把持保州城內軍司民訟,定能叫爲非作歹的宵小無所遁形!”
見到裴宣之後還沒說幾句,蕭唐便拍着他的肩膀讚許道。就算裴宣已經通過高舉法刀,毫不留情地砍向治下所有犯事的罪犯,而將保州城內的暴亂平息下去,蕭唐知道自己仍有必要回到保州向裴宣加以褒獎鼓勵,爲的就是向諸族頭人、城內頭領說明一件事:
你們不服也好、不忿也罷,這個由我委派來的孔目所有審判措施、行事手段我都全力支持。裴宣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擾亂保州、皮島等地民生的不法之徒,誰如果因此齎恨而企圖向他報復,我蕭唐也同樣不會放過你們!
現在的裴宣可算是徹底在蕭唐治下的保州及海鎮立威,就算其中有人埋怨憤恨,可大多人仍對這個鐵面孔目油然而生股敬畏之意。以前在衆人的眼裡裴宣話少恭謹,閒暇時常獨斟自飲,喝得薰了要麼揹負着雙手望向明月悵然若思,要麼抽出雙劍來舞上幾回......那些剽悍莽撞慣了的部族頭人,見裴宣這副做派又哪裡會敬服他?可誰又能想得到裴宣執法時是這般強硬,執拗、暴烈、專斷,渾如管理冥界陰司,斷死者善惡的閻王爺!
執法態度上而言,蕭唐也與裴宣不謀而合,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現在諸族百姓有了個棲身之所,下一步就是要利用共同的利益把遼東的漢人、契丹人、渤海人、奚人以及高麗人等民族百姓綁在一處,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穩定,目前對於保州、皮島等地來說,只有內部鞏固,諸族百姓甘願紮下根來去生活、去融合,蕭唐在這裡紮下的根基才能夠更加穩固。
實際上中原王朝在處理民族問題上極其容易走兩個誤區,第一條便是天朝上國,自當以儒家文化,王道之治去恩撫教化那些化外狄夷,他們野蠻沒有文化,就不要與他們一般計較,正所謂仁者無敵,蠻夷不知教化,可是我們是中土上國之人,又怎麼能像他們那樣去以暴制暴呢?要用王者之道、用文化、用愛心去感化他們嘛......
第二條便是赤1裸裸地將優越感擺在了明面上,番邦狄夷韃虜就是低人一等,你是驕橫野蠻、兇殘成性也好,是迫於無奈,不堪屈辱也罷,既然內附歸順天朝,就當夾着尾巴恭恭敬敬的俯首稱臣。當年契丹未建國之前,也正是因爲大唐政府就是因對契丹聯盟首領又不能待之以禮,自恃強大,多靠武力征服才激得本以歸順的契丹興兵叛亂,屢克唐國大軍。
無論是以上哪種處理方式,民族矛盾的激發點就在於差別性、不公平,現在保州城諸族雜居,歸附的部落頭人又擁有着相當大的自治權力,蕭唐雖然無法消弭諸族之間由來已久的矛盾,可在這段時間潛移默化,以鐵腕和懷柔手段剛柔並濟的過程中,蕭唐能夠做到的就是對羣居衆族一視同仁,絕對不會因自己的身份而偏袒、打壓任何一方。
而裴宣秉公執法時絲毫不會受感情的親疏、官位的高低、種族的差異所影響,也正是能夠去堅定不移的執行蕭唐政策的不二人選。
“如今保州暴亂雖已了結,可是遼東諸強環伺,怨軍、契丹、渤海三軍又是新投不久,只憑現在的兵力坐鎮一方,仍略顯不足......”
保州官衙正堂中,蕭唐沉吟念罷,旋即又說道:“合京西南路三山兵力,還有七千五百人馬,也是時候叫奚勝、袁朗等兄弟分批調遣人馬過來,進則可謀鴨綠江畔定、宣等州府,退亦可力保保州及海外軍鎮不失,待三山人馬會師保州的時候,號爲‘紀山軍’,也可作爲我經略遼東的一支勁旅!”
許貫忠可不清楚蕭唐還是按原著中馬勥、馬勁、袁朗、滕戣、滕戡這紀山五虎所統率的那支部隊名頭,而敲定了這支新軍的名號,還以爲自家哥哥仍是像在綠林暗中發展勢力的計劃取名“水滸”一般,爲了掩人耳目,這才以距漢末三分時名城荊州不遠的紀山爲名,整編石樑山、伏牛山、熊耳山這三座山寨的兵馬。他聞言思量了一番,說道:“若是以五六百人爲一隊,分批調派人馬至密州,想必也不會驚動地方官府......可是雖然於密州乘載兵馬渡海的船舶堪堪足夠,現在我部水軍頭領只阮家三雄與張順哥哥幾人,日後來往宋地、遼東、南京道之時分身乏術,只怕人手還是不足。”
蕭唐點了點頭,說道:“前幾日也曾收到過梅展前輩的書信,說他在兩浙路已招攬了些舊部子弟,如今正要趕往福建路武夷山,大宋江南多有水性精熟的好漢,想必過些時日便能見個分曉。”
許貫忠聞言又道:“如今青州知府慕容彥達向京東東路軍司發信,正要集結數路官軍攻打二龍山,哥哥要返至宋地主持大局,不知要帶哪些兄弟同去?”
“現在保州有聞先生、裴孔目、黃門山幾個兄弟以及各部頭人主持大局,我倒也放心。貫忠、蕭義、段景住三個兄弟隨我出使遼國時日已久,如今也須隨我重返大宋了......”
蕭唐正說着,他又望向燕青,緩緩說道:“只是還要小乙勞累,在此處多留些時日。”
燕青聞言一愣,旋即問道:“哥哥要留小乙在此自然依得,只是不知又要我做些甚麼?”
蕭唐長長嘆了口氣,說道:“遼國官軍現在鎮壓遼東各地叛亂,不知何時纔會發現這保州城已然易主...雖然投效於我諸族頭人多是豁達直爽之輩,可是我對於一個人,實在是放不下心來......小乙你有隨機應變之能,又善於察言觀色,所以我留你在此,正是爲了多觀察那人一段時日。”
燕青機巧伶俐,他立刻猜出蕭唐所指的那個人是誰,便頷首說道:“哥哥說的極是,同爲遼東投效來的漢家兒郎,那人卻不似董小丑等人那般對哥哥心服口服......若他安分便罷,可若他有絲毫不軌的舉動,我必會揭穿他的伎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