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序一席話下來,頓時讓蕭唐撥雲見日,其實他也曾讀過整理古人的生意經:一曰知地取勝,擇地生財;二曰時賤而買,時貴而賣;三曰見端知未,預測生財;四曰薄利多銷,無敢居貴;五曰雕紅刻翠,留連顧客;六曰以義爲利,趨義避財;七曰長袖善舞,多錢善賈;八曰奇計勝兵,奇謀生財;九曰居安思危,處盈慮方;十曰擇人任勢,用人以誠。天 籟小說
可正如不少不甘心在象牙塔裡授課寫論文一生的經濟、金融學類教授博士後等,雖然經濟走勢、宏觀調控能講的頭頭是道,可理論聯繫不了實際,親自做生意賠得大傷元氣者比比皆是,反比不過很多白手起家,文憑不高而情商與實踐經驗極高的商人。
楊序的長處便是其生意嗅覺極爲敏銳,什麼行當如何營生、如何擴大、如何止損他心裡都有個譜,同時將腦中那把算盤也打得噼啪作響,而並非將勞什子經商理論掛在口中,深得范蠡白圭等商界傳奇的箇中三味,趁時若猛獸鷙鳥之,一旦定下決策絕不坐失良機。
蕭唐當即拍板命楊序全權打理調度榷場事務,若是需要人手,儘管從集鎮裡調用莊戶。隨即他又將自己的構想與楊序提及,將車行生意轉型爲鏢局。
宋時車行絕大多數不過是承接物流生意,租賃太平車與平頭車等貨運車,再出車頭、趕趟子掌鞭的人手,貴重貨物的安全多由商家自行派人護運,這大莊大寨的富賈還能僱批本領高強的教師護院震懾賊人,冀魯等地盜匪四起的環境下,可苦了沒大把銀子聘請武師的小本營生商家,這些人每次運糧、運貨行走都有被綠林盜剪徑打劫的風險,倒了血黴的被兇殘些的草莽殺人越貨的慘劇,也並不罕見。
蕭唐的意思是在將租賃運貨車的物流業務的基礎上,再提供保護貨運人財安全的安保業務,明清時節(明代有標行,鏢局的前身)盛行的鏢局其實在北宋時代並沒有形成,各路商旅或僱武師教頭,或向盤踞在商路附近的匪盜孝敬買路錢,換句話說,這般時節即便是官府也無法保障他們的安全。
善分析利弊的楊序聽蕭唐將自己的構想、計劃說完,也覺得這也是一條財路,其一蕭家集原本就做車行買賣,運車貨配上可說是輕車熟路,其二這次蕭唐在大名府市集手刃九頭蟲李少華,在【hB兩路上也闖出了名號,憑他的名頭大多周遭的草莽也都會賣於他面子,其三這生意完全符合現在形勢的需要,而且並沒有競爭對手,一旦做起鏢局生意,一旦開門做起生意,那市場上便已完全處於壟斷地位。
蕭唐與楊序將這鏢局如何建立、如何運作等大致計劃商討了番,而且也選定了目前最適合打理鏢局營生的人:錦豹子楊林。
楊林,雖武藝比起武松可說是雲泥之別,也並非一肚子鬼主意的,可他卻是做鏢局總鏢頭的不二人選。
在《水滸傳》裡,這位仁兄是個萬金油型的人物,身爲馬軍十六小彪將,步戰的活他也沒少做過,甚至水戰中趁亂斬殺了朝廷的禁軍都教頭立下奇功,馬、步、水戰中都能在一百單八將中展露出名頭,使得是一杆筆管槍,卻也有刀劈、箭傷敵軍大將的功績。甚至從運氣層面,討伐方臘後的病災折了連同五虎八驃在內的好漢裡,痊癒的唯獨有他一個,這似乎還自帶了福將屬性。
除了戰場廝殺,楊林探哨踩點、採購物資.....可說梁山上活做的最繁雜的一個,這和他多少年在江湖上浪蕩的經歷很有關係,按照現在話來說,楊林是個典型的社會人兒。
這使他能有條不紊地處理鏢隊在行鏢途中遭遇的大小事務,而在主要負責這鏢局事務上,靠的也並非他的武藝到底有多高,名氣到底有多硬才能震懾住八方草莽,而是要看他的爲人處事,與江湖人打交道的交際應變能力上。
哪怕再長些年紀,這種事上許貫忠這類溫文爾雅、滿腹經綸的人去做不合適,而錦口繡心、處事玲瓏的燕青,而未必也會比楊林更適合與綠林莽漢打交道。
蕭唐與楊序拍板拿定了主意,便遣莊客喚來楊林,將打算一一與他說了,楊林思量片刻,便笑着說道:“這買賣倒有做頭,無外乎就是請道上朋友賣個面子。這不論攀結官府,還是和綠林盜打交道,但凡是個吃油鹽醬醋的,有何說不通的道理?嘯聚山林那夥強人都不怕死?若非迫不得已,誰有心甘情願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才能討口飯吃?憑少主在hB的名號,還有我錦豹子在江湖上掙的面子,起碼在這hB兩路,我瞧這買賣可行。”
蕭唐聞言心想這楊林果然江湖路數深,只和他籠統說了,他便知道要做好這鏢局的買賣講究的是“和”而不是“打”。他又朝楊林說道:“只是要楊兄辛苦,hB綠林間少不得楊兄先走一遭去拜會。”
楊林笑道:“常言說得好:人心換人心,八兩換半斤。少主是瞧得起我才委以我重任,再說不過是跑跑腿動動嘴皮子,直甚麼!”
蕭唐遂與楊序、楊林二人打定了主意,將榷場、鏢局籌劃運作事宜交由二人全權打點,待二人剛告辭後,蕭唐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既然榷場上面的事有楊序這個經商天才打理,那麼蕭家集財富的積累也勢必能一日千里了吧?
他的確沒有楊序知鬥修備、時用知物的能耐,也不似楊林那般精謹的江湖客,可就如鋼鐵大王卡內基的墓誌銘所說:墓內躺着的是一位知道選用比自己能力強的人。
可蕭唐仍時不時感到焦慮,自己眼下在權貴眼中依舊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自己手下可用之人,還是太少啊......
與此同時,朔朔北風下,大名府官道上有一彪車馬有條不紊着前行,在那隊車馬最前面的是匹胭脂馬,馬上騎着的卻是個十四五歲大的芳華少女。
那少女後背揹着雙刀,加上這少女的氣質正襯得英姿颯爽四個字,雖熱她年紀尚小,眉宇間也有股巾幗不讓鬚眉的英氣。
“三娘,你且慢些。”後面又追上一騎,騎在馬上的是個和那少女生得六分相像的青年男子,他趕上那少女埋怨道:“你一個姑娘家,在莊內已寵你讓你,這出門在外卻也不知收斂些。此處已是大名府地界,還不快將你那雙刀收好,若遇官差生疑攔查,又要廢番口舌。”
那少女卻不屑一顧,輕笑道:“大哥恁地聒噪,咱們爲的商運取貨至此,也是爲護咱莊上財物,官差又查我作甚?”
那少女隨即又問道:“大哥,咱們不至那大名府歇腳,卻爲何要趕至那蕭家集去?久聞大名府繁華,小妹我還想去遊玩一番呢。”
青年應道:“前幾次我北上摸清至霸州榷場進購皮貨、藥材的門路,曾在那蕭家集盤住,那蕭家集地處通往榷場要道,我扈家莊日後若大批進購,少不得那蕭家集照拂。上次我已見與他府上總管和少東家打過照面,此次爲顯誠意,還須先去做拜會。”
”啊?”少女不由蹙起眉頭嘟囔道:“客套應承那套虛禮我可應付不來,無外乎吹來捧去好生無聊。”
青年翻了個大白眼,說道:“我也沒指望讓你個姑娘家拋頭露面,再者他那蕭家集也就那姓雷的總管是個精明人,至於那少東家......”說到這,那青年臉上流露出輕蔑的神情來:“不過是個仗着自己家世和幾手拳腳胡作非爲的渾人,就連他蕭家集內的莊客佃戶都背地裡喚他做‘錦毛獒’,和那種人打交道又何須廢什麼心思?”
“幾手拳腳?”少女的眼神反而亮了:“這麼說那少東家是個練家子?大哥你和那錦毛獒交過手麼?”
青年搖搖頭道:“他倒有心和我切磋幾手,卻被我搪塞過去,呵呵,他還笑我這‘飛天虎’的綽號名不符實,是怕了他的手段。”
“什麼!?”少女一聽,登時柳眉倒豎:“那鳥人還敢嘲笑大哥?大哥又爲何不敢和他一戰?好,今番便由小妹來煞煞那廝的威風,否則他還以爲我扈家莊沒人了!”
青年趕忙說道:“休得魯莽!出門講究的是和氣生財,拳腳槍棒的本事爲的是防身保命,哪裡是用來和人結樑子生怨的?你可切莫莽撞行事,害他蕭家折了顏面。
還有你一個姑娘家家的,一開口便是什麼‘鳥人’‘這廝’‘那廝’的成何體統?這次是你非央求着父親出門長長見識,如今父親不在身旁,我這做兄長的便要管管你這般行徑。”
“你管我?”少女聽那青年如此說,心頭微微動了火氣,她俏臉一揚,說道:“好啊,你先要打得過我,才能管得住我。再說姑娘家又怎麼了?大哥你連我這姑娘家家的都打不過,還擺什麼威風?”
“你!...”青年被那少女噎得沒了話語,懊惱地擺手說道:“罷了!我是管不動你,可你也須曉得,這錢糧進出乃是咱扈家莊的大事,由不得還似在莊內那般百無禁忌,你好自爲之!”
少女輕哼了聲,這些道理還用你來教我?不過那個錦毛獒,我倒要真見識見識,看你又能猖狂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