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文恭舞了個槍花,旋即他輪動雙臂,抵擋住韓世忠剛猛無儔的刀勢。一連竄急促的金鐵交鳴聲敲擊在兩人的心房上,寒光閃爍間,史文恭與韓世忠惡鬥了十餘合,看場面勝負只在五五之分。
韓世忠將手中長刀使得上下翻飛,史文恭亦然將一杆長槍使得渾如漫天梨花,可是史文恭也着實能體會到眼前這個漢子除了刀法雄武猛烈,比起魯智深、楊志等人似乎有多出股言不清、道不明的氣魄!
魯智深雖然是西軍出身的猛將,可是他更爲擅長步戰廝殺的功夫,他在老種經略相公帳下聽命的時候,擔任的是掌軍旅訓練教閱、督捕盜賊的兵馬提轄,比起戎衛邊庭的將士,他能上陣與異邦敵酋廝殺的機會也少了許多;
楊志雖然是楊門虎將子裔,所擅長的槍法與刀術也是經過這幾十年來,由楊繼業、楊延昭、楊文廣的楊家先人通過無數真刀真槍的浴血奮戰不斷去蕪存菁,而極適合疆場相博的家傳武技,可是他之前在殿帥府只做個制使官,一直到了現在,楊志也還沒有實現他“至邊庭一刀一槍博個封妻廕子”的夙願......
韓世忠雖然不過是一介潑皮出身,甚至還是個時常在軍中惹是生非的兵油子,可是在他把守邊地期間,每天從韓世忠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可能就要準備與以剽悍善戰而聞名的党項羌人玩命。戎馬倥傯、浴血征戰就是他的全部生活,韓世忠之前遇到的所有必須與他分出個你死我活的敵人,也不知要比史文恭這類地方豪強的槍棒教師所遇到的對手,要高出多少個段位......
比起曾與西夏鐵鷂子、步跋子等勁旅玩過命的韓世忠,無論是史文恭還是魯智深,他們多是與江湖中的強人,或者地方軍紀敗壞的行伍將官廝殺相博,可是韓世忠卻是已經歷過數次兩國殺伐,真正能稱得上屍山血海那般慘烈戰爭的人物!
就好像按照戰爭的等級劃分,史文恭、魯智深、楊志雖然也都是悍勇難擋的狠人,他們經歷的戰爭規模多是“半職業聯賽”的水平,可是這潑韓五,卻是個的的確確在“職業聯賽”中打出名堂來的猛將!
當這種戰爭經驗反應到他與史文恭的搏殺中,韓世忠在攻守進退中更多了份從容與機敏,畢竟按他當年做爲敢死士衝殺西夏軍大陣時的兇險,稍有一個不慎,他便有可能會被暗中襲來的一刀、一槍了結掉性命。所以就算史文恭的槍法堪稱世間罕有敵手,卻還不足以讓韓世忠慌亂手腳,相反的在韓世忠疾風暴雨般的攻勢下,史文恭卻頓覺壓力陡增,甚至讓他直感到有些喘不上氣來。
史文恭心知單論武藝對方勝不過自己,可是自己也決計不可能贏過這個關西大漢,甚至從場面上看,還是對方略微佔了上風。又鏖戰了十餘合之後,史文恭便打算甩開韓世忠,繼續駛馬在亂軍中游走,可是騎術絲毫不遜於史文恭的韓世忠又卻駕馬追着他窮追猛打,絲毫不給史文恭留一絲喘息之機!
史文恭與韓世忠纏鬥得心煩意亂,他又瞧見二龍山、桃花山的綠林人馬以無可阻擋之勢向曾頭市馬軍掩殺過去,四處血光飛濺、慘嚎連連!不斷的有戰馬悲嘶倒地,曾頭市的騎兵難擋敵軍衝勢,墮將下馬背而落得個身首異處者也比比皆是......
戰局已無可改變,只憑我一己之力也是獨木難支,何況光只是眼前這個廝鳥便迫得我贏也贏不得,走也走不脫,還談何打退這夥賊人?
史文恭念及至此,他雙腿狠狠一挾馬腹,勒馬急奔着曾頭市的方向逃去,現在魯智深、楊志等綠林強人頭領也已殺將過來,想扭轉戰局也已經不可能,此時不走,又更待何時?
“廝鳥!怎地就這般走了?爺爺可還沒耍得盡興!”韓世忠揚刀大笑,仍舊急催胯下戰馬去追將史文恭過去。史文恭陰沉着臉且戰且退,以他的實力而言就算韓世忠如影隨形的追趕,雖說也奈何他不得,倒也足以全身而退。
當曾頭市馬軍殘部如潮水般退至曾頭市口的大寨,曾頭市一方的弓箭手也迅速趕到陣前,他們將一張張長弓弓弦拽滿,須臾間銳嘯的破風聲聲不絕於耳,一枝枝鋒利的箭簇密集如蝗的向追擊本方騎兵的綠林追兵傾泄而去!
本來緊追史文恭不捨的韓世忠見一蓬箭雨向他劈將砸落下來,他立刻輪動手中眉尖刀將疾速射至的箭矢盡數撥落。韓世忠又見敵軍以箭雨壓住陣腳後,又火速關閉寨門,設拒馬鹿角嚴正以待,他冷笑了一聲,撥馬掉頭,隨着兩山人馬也歸本陣而去了......
“也叫那廝們狂!曾頭市那夥,不是說要一個個活捉了咱們,並裝載陷車解送至京師麼,那些張狂妄行的廝鳥如今吃此一大敗,也當知道咱兩山好漢的厲害!”
蕭唐營寨大帳之中,史進意氣風發,朗聲又道:“還有史文恭那廝,當日在蕭家集的時候又是何等的氣焰囂張!我倒有意避過那撮鳥,只是恐被他撞破身份,想不到今日韓都頭更是了得,也讓那廝討不到半點便宜!”
蕭唐點了點,說道:“也幸虧衆位兄弟衆志成城,先贏下這第一陣來使得曾頭市那夥鳥人膽寒!韓都頭也端的奢遮,本來曾頭市中就以那史文恭最難對付,可韓都頭卻教那廝撒不得潑,真不愧是西軍中歷練出來的豪傑!”
韓世忠嘿嘿一笑,並朝着在場一衆頭領胡亂打了個羅圈拱,並說道:“蕭任俠與各位好漢過獎了,也是那廝無心戀戰,否則我倆以性命相拼,勝負猶未可知。俺潑韓五倒真是有心施展拳腳,不過還是那史文恭跑了,也沒立下甚麼功勞,怎當諸位這般誇讚?......”
韓世忠說罷又頓了頓,他打眼望向蕭唐,半開玩笑的說道:“蕭任俠,灑家只是隨口一問,若俺真得擒下史文恭那廝,或是爲打破這鳥曾頭市立下大功,如果俺又是恁在綠林中聚義的兄弟,又能討到個甚麼封賞?”
蕭唐擡起對來與韓世忠對視着,他悠然笑道:“我經略遼東時於保州、皮島等地設立新軍,如今正缺將才。韓都頭先是搶回我名下牧馬場的戰馬,眼下又助我們兄弟討伐曾頭市。何況軍司上官不識韓都頭這等豪傑致使明珠蒙塵,我蕭唐又豈是個不識貨的?若韓都頭肯與我等共聚大義,獨掌一營馬軍的正將,韓都頭便是當之無愧的。”
雖然韓世忠只是試探性的一問,蕭唐給出的答覆卻是經過他深思熟慮的,按說以韓世忠這些年來在邊庭立下的戰功,休說是做一營馬軍軍使,便是做個兵馬都監、統制官也早已是綽綽有餘。
可是功不濫賞、罪不濫刑,蕭唐也總不會還沒等韓世忠答應入夥,便胡亂向他許諾定將授以要職,何況韓世忠在正史中忠武蘄王的封號,也是歷經戰西夏、討方臘、抗金軍歷經無數場征戰而得來的,現在的韓世忠潑皮習氣猶濃,如果蕭唐現在便將兵馬大權託付於他這個西軍都頭,恐怕無異於揠苗助長。
韓世忠聽蕭唐說罷不禁心中暗笑,他想道:直娘賊,我爲國家出生入死許多年,可是晉升到了區區個都頭,便似已經升到頭了一般,想不到如今在小施身手,反倒在這羣綠林強人中先升了軍職!
雖說在綠林中做個頭領,遠比不得在軍司註冊掛名的差遣,不過西軍中的諸位相公不識貨,一直也沒遇見個能擡舉俺的,再那般磨耗下去,恐怕也沒個出豁!蕭任俠倒是有心要重用灑家,這些時日與這些綠林相處倒也快活...可是灑家當年不甘只做個潑皮埋沒了一身的本事,纔去投軍入伍,如今顛倒着舍了軍職差遣來投身綠林,這又算個甚麼鳥事?
想到這裡,韓世忠臉上戲謔之色漸漸褪去,他面色複雜地又向蕭唐望去,一時間若有所思......
蕭唐率領梁山人馬先聲奪人,取下這一場大勝之後,又在曾頭市門口輪番派遣頭領前去搦戰,可是一連三日曾頭市偃旗息鼓,只是死守住營寨壁壘。第四日,蕭唐正要與麾下一衆頭領商討如何攻破曾頭市壁壘之時,忽然有個頭目前來向蕭唐報道:“哥哥,有兩個和尚說是曾頭市法華寺的僧人,他們兩個說有要事要向哥哥相報,也來到寨中投拜。”
曾頭市?法華寺?兩個僧人?蕭唐心念一動,他心說原著裡這個劇情我也是熟悉得很吖,現在晁天王還沒做成梁山之主,也沒率軍前來攻打這曾頭市呢,所以史文恭與曾家那幾個,如今便要把這法子套路到我的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