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頭市南寨中火把通明,除了少部分留守的鄉勇,寨中一千五百軍卒在曾升的率領下幾乎是全軍出動,而這個曾家幼子同時也相信把守北寨與正寨的曾塗、史文恭眼見法華寺遭賊軍攻打,也決計不可能無動於衷。
法華寺那邊燃燒的火焰依舊兇猛,曾升本欲率領麾下騎兵前去大肆衝殺一陣,好泄他憋悶在心頭的無窮恨意。可是在他率領所部人馬剛衝出寨門沒有一里地,曾升就見有一彪兵馬就已毫無徵兆的突然殺出,也徑直奔着他率領的人馬針尖對麥芒也似的衝殺過來!
率領那夥人馬的強人頭領中,有個身披烏油對嵌鎧甲,騎着匹捲毛烏騅,手持着一對奇特的水磨鍊鋼撾的赤臉黃鬚大漢,還有一個單眼眇目,一個髮色隱顯霜白,兩人卻生得又有幾分相似的雄壯漢子一左一右分領對馬軍,這幾個頭領一個賽着一個的彪悍,望見過去便知都非易與之輩。
而幾個強人頭領中最爲顯眼的一個,還當屬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面,手持把長柄開山大斧,坐下匹高頭捲毛黃馬的黑凜凜惡漢,那個惡漢似乎因爲終於盼來一場好廝殺而歡呼雀躍着,他就如同一頭要擇人而噬的猛虎,不僅喉頭嗬嗬作響,眼眸中也迸射出狂熱的光芒!距離身後己方馬軍尚有二三十步遠的縻貹再也按捺不住滿腔的鬥志與濃烈的殺意,他終於揚起手中大斧,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咆哮聲:“殺!!!!!”
雖然對面衝殺過來的賊軍兵馬各各彪悍兇猛,可是自幼天資聰穎的曾升受人誇讚慣了,雖然他年紀最小,可是曾頭市內皆稱讚曾升說若是假以時日,他的成就與武藝絕對不會輸於曾家五虎中最爲了得的老大曾塗。氣驕志滿,自詡是少年英雄了得的曾升到了這般緊要的時刻,他又怎會甘落下風?雙刀擎在手中,他忽然又暴喝一聲:“兒郎們!咱們曾頭市騎兵衝鋒,又怎會輸於那夥賊廝!?”
所在在縻貹、袁朗以及馬家兄弟馳騁衝殺的時候,曾升早就喝令麾下人馬浴血廝殺,徑直向來犯的敵軍衝殺過去。
所以兩撥人馬,結結實實的撞做了一團!
震耳欲聾的吶喊聲中,大多曾頭市的人馬驚嚎慘叫地倒在倒血泊之中,遭遇敵襲,且毫不退縮的奮力廝殺着的曾升,就見對面強人中那個黑臉頭領恣意廝殺,正肆無忌憚的駕馬砍殺自己麾下親信的時候,他狠狠咬了咬牙,也當機立斷的決定勢必要與那破潑賊決出個勝負高低。
作爲亂軍廝殺的絕對能手,並且嗜戰成狂的縻貹做爲先鋒部的鋒頭,能夠讓他最爲享受的事情,就是持着杆開山大斧能夠衝進敵營亂陣廝殺的時刻。因爲這種感覺能夠讓縻貹體會到最爲直接,同時也是最爲酣暢淋漓的痛快感!
一片的人仰馬翻,慘嚎震天。這邊寒光閃現,縻貹手中的開山大斧早就橫掃而出,三名曾頭市馬軍頃刻間被他腰斬爲四截,鮮紅的血液濺了縻貹滿身,可他卻猶不知足,胯下戰馬越催越急、手中大斧愈舞愈烈,在亂戰之中就已有二三十騎被縻貹斬於馬下,可他卻依然沒有感覺到盡興!
那邊曾升剛將個敵軍頭目斬落馬下的時候,他就見距離他不遠有個面龐、鎧甲上盡是血跡,手中的開山大斧斧刃被殷紅的鮮血浸染,可卻仍然肆意廝殺,宛若殺神降世的縻貹。曾升狠狠啐罵了聲,並大吼道:“潑賊!休得猖狂,教小爺來割了你的鳥頭!”
縻貹這邊剛大吼一聲,手中開山大斧攔腰斬去,並重重劈進個曾頭市騎手的腹腔的時候,他忽聽有個白淨面盤的漢子向自己搦戰殺來,似乎還是這夥敵軍中爲首的那個,縻貹黝黑的臉卻登時似笑開了花,他大喝道:“來得好!爺爺本待去尋你,你這廝倒主動撞上門來!”
不等曾升駕馬衝殺過來,縻貹早已虎吼一聲,他的眼眸中立刻又流露出無比猙獰的殺意!胯下捲毛黃馬已然疾衝到曾升眼前,縻貹雙臂之上青筋暴起,掄起分量極重的開山斧兜頭就奔曾升剁去,曾升眼見利芒閃現,猛烈的破風聲也直灌得他耳膜生疼!
“鐺!!!!!!”
曾升堪堪招架住縻貹力道重逾千斤的劈砍,可是他虎口流血,整條臂膀也顫抖個不停!縻貹仍是得勢不饒人,他又奔着曾升急喇喇的猛衝而來,可須臾之間,驀地縻貹又一兜繮繩,胯下戰馬疾馳的方向一變,猛的躲過旁觀一個挺槍偷襲而至的曾頭市騎將。
縻貹在亂戰中不止悍猛無對,並且極爲靈敏迅捷的機敏在此時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他靈活的避過了偷襲刺來的長槍,手中的開山大斧便已掄圓反攻過去,並夾雜着碾碎一切的威勢狠狠剁進那騎將的頭顱中!清脆的碎裂聲乍起,騎將的頭骨被生生剁碎,腦漿與鮮血飛將,漫天飛灑的盡是紅白之物!!
恐怖的是縻貹在剁翻那騎將之後不做絲毫停歇,一對招子又狠狠盯在了曾升的身上!開山大斧席捲起陣陣狂風,手中大斧舞得如滾石亂墜,恣意瘋狂地向曾升的周身要害處招呼過去!
直娘賊!這個賊廝是個瘋子!
在堪堪抵擋了二十餘合之後,曾升心中忽的生出這麼一個念頭,現在他終於明白自己絕對不是眼前這個黑漢子的對手,而袁朗、馬勥、馬勁等幾個同樣驍勇難擋的猛將已然率軍將曾頭市南寨的兵馬衝得七零八落,並且直奔着曾升與縻貹惡鬥的位置衝殺過來!
年少氣盛,驕縱慣了的曾升在這個時候終於怕了,他知道再鏖鬥下去且先不說自己難以抵擋這幾個強人頭領的圍攻,再磨耗個一時片刻,恐怕他就要成爲眼前這個黑臉惡漢的斧下之鬼!曾升打定主意,他仗着自己善使的在馬上步下皆有手段,並可飛擲殺敵的兩口鋼刀,他左手先是虛晃一刀,右手旋即用力一掄,鋼刀脫手而出,便罩着縻貹的心窩疾飛過去!
只不過,廝殺慣了的縻貹在戰場上早已磨練出異於常人的反應,他這個面對雙重飛石打擊尚可毫髮無傷,面對數個猛將的圍攻兀自能全身而退的悍猛戰癡,又怎麼會着了曾升飛刀的道?
縻貹只是略一側身,便避過了曾升拋來的飛刀,他旋即駕馬似狂風一般衝到曾升的面前,耀眼的寒芒稍顯既逝,隨之而來的利器剁進軀體的悶響聲......血肉撕裂,胸骨盡碎!縻貹一斧狠狠剁進曾升的胸腔裡!
曾升雙目一凝,他口中登時嘔出如注的鮮血,他的軀體也被縻貹揚斧高高舉起,隨着渾身一陣劇烈的抽搐,雙眸中生命的活力倏然流逝,直至一對死魚般凸起的眼球中只剩下死亡的空洞!
縻貹單臂一甩,曾升的屍首在空中化作一道弧線,重重的墜進亂陣廝殺的人馬中。縻貹忽然狂聲暴吼,大笑道:“他奶奶的!此番也算殺得痛快,終於讓俺縻貹有了些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