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既然大名府樑世傑那廝見利忘義,他受着曾頭市的好處,也不念舊日的情分,顛倒着縱容那些撮鳥向咱們蕭家集發難。他每年往汴京發送的生辰綱也,的確多爲不義之財。咱們的鏢行卻還要爲那狗官出力,去押送那生辰綱麼?”
廳堂內石秀面露忿然之色,他冷聲向蕭唐、楊林等人說道。
楊林之所以到大名府庾家疃蕭唐所在的莊院密議,爲的就是每年由樑世傑託付,經蕭氏鏢行押運的生辰綱至東京汴梁的時日又已經快到了,然而蕭唐以及他的一衆心腹兄弟,都能料到今年在押運這批生辰綱的途中註定不會十分太平。
端坐在上首蕭唐則悠然說道:“如今曾頭市父子幾人已盡皆斃命,我在綠林中暗中行事,大名府、蕭家集等幾處的營生也少不得與官府打通關係,樑世傑每年託付押送生辰綱的事宜,除了交由我名下鏢行去做,又能託付誰去?雖說那廝不念舊情,可是眼下在官面上,也不宜與他鬧得太僵。”
楊林眉頭微皺,說道:“當年哥哥奉官家召喚,舉家搬遷至東京汴梁時,受那樑世傑囑託押送的第一筆生辰綱雖說遭京西路羣寇攔截,可是那幾個元兇禍首中,袁朗兄弟已投順了哥哥,似段三娘、段二、段五、寇烕、衛鶴等賊首已盡皆伏法,只逃了劉敏與酆泰兩個。而這些年來雖然也有綠林強人覬覦生辰綱十萬貫上下的金珠寶貝,可隨着哥哥在道上的名頭愈發響亮,小弟押送生辰綱至東京時,也都太平的很。
不過如今綠林中人以爲哥哥於遼東遇難,似那赤發鬼劉唐竟然奔至二龍山大寨之中,慫恿智深哥哥來打生辰綱的主意!雖說智深哥哥打發他去了,可料想他也必定不會罷休,其他要劫奪生辰綱的道上好漢,也不是還有多少。”
蕭唐淡淡一笑,說道:“從大名府至東京汴梁今又無水路,都是旱路,所經過的紫金山、二龍山、桃花山、傘蓋山、黃泥岡、白沙塢、野雲渡、赤松林等地,也都都是綠林強人嘯聚的去處。所以那劉唐先尋到智深兄長嘯聚的二龍山寨中,勸他撞籌搭夥去劫取生辰綱也不稀奇。
那劉唐雖然並不知道二龍山、桃花山一帶的綠林豪傑,卻與我押運生辰綱的鏢行中人竟然都是自家兄弟,可是那麼過了桃花山、傘蓋山等地,在黃泥岡、白沙塢附近的州府中,又有哪些江湖上名頭甚響的人物,會讓那個赤發鬼慕名前去投奔?”
石秀皺眉思量片刻,忽然他眼睛一亮,說道:“那黃泥岡官道鄰近京東西路濟州府地界,而山東濟州鄆城縣中有兩個言傳平生仗義疏財,專愛結識天下好漢而在江湖中名聲甚好的人物,一個是東溪村被人贊作托塔天王的晁蓋晁保正,另一個則是鄆城縣中被人喚作及時雨的宋江。
那宋江當年也曾與哥哥見過,他雖然與哥哥二人一個被贊作山東呼保義、一個被稱作河北呼保義,可他畢竟只是個在官門中任職的刀筆小吏,劫取生辰綱這等要耽着重罪的行徑,恐怕他不會去做。既恁地,赤發鬼劉唐那廝,十有七八回去投托塔天王晁蓋入夥,並勸他一併商議要劫取楊林兄弟押運的這批生辰綱!”
蕭唐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據我所知在山東、河北做私商的,也多曾去投奔那晁蓋,似他那等人物,怕是也不甘心一輩子只在東溪村中做個保正。而且除了那托塔天王晁蓋,我聽聞東溪村中還有個教書先生喚作智多星吳用,那人道號加亮先生,也是個好籌謀使計,且不願只窩在書齋私塾教書的人物。
而在黃泥岡東十里路有一座村喚作安樂村,村內有個喚作白日鼠白勝的閒漢也曾去來投奔過晁蓋,並曾得那晁保正齎助盤纏。若是劉唐與晁蓋合謀要劫取生辰綱,那吳用、白勝也必定會願意撞籌入夥,去賺楊林兄弟押運的生辰綱!”
石秀、楊林二人確實越聽越奇,各自心中都暗念道雖說那東溪村的晁蓋晁保正在江湖中有些名聲,他們也都是識得的,可是甚麼智多星吳用、白日鼠白勝等人在山東地界的綠林中卻籍籍無名。當年雖說哥哥押鏢前往密州後,在往大名府的返程途中曾見過鄆城縣的宋江、朱仝、雷橫等縣衙內的都頭吏目,也未聽說他曾與東溪村的晁蓋會過面,怎麼會如數家珍也似的說清那晁蓋在東溪村附近的知交好友?
遮莫自打劉唐到二龍山去勸智深哥哥劫取生辰綱後,哥哥便料定那個赤發鬼會去投奔晁蓋撞籌,是以早派人將他有可能拉攏的幫手查得一清二楚?
楊林略作思量之後,便又向蕭唐問道:“哥哥覺得那晁蓋極有可能與劉唐等人合謀劫取生辰綱,若是我押鏢時真撞上了他們幾個時,哥哥又打算叫我如何與他們周旋?”
蕭唐定了定神,又說道:“楊林兄弟,這次你押運生辰綱,就從大名府鏢行中發差十輛太平車子,另再差十輛廂車並行,且各輛車並撥鏢行中十名鏢師監押着車,每輛上各插兩把黃旗,上寫着:‘蕭氏鏢行押運生辰綱’,做足了排場上路啓程,且看除了晁蓋一衆人之外,是否還能引出些綠林中要賺這筆生辰綱的匪盜強人。”
原著中本該押運生辰綱的青面獸楊志,他向樑世傑諫言運送生辰綱時並不用太平車子,而是將生辰綱都分裝盡十幾條擔子內,點選的十餘個廂軍、禁軍軍健也都扮作腳伕,一行人等盡皆扮作客商悄然將十萬貫金珠寶貝運至東京汴梁,是想以低調的方式掩人耳目,免得招引來這一路上各處的強人。
可後來事實也證明,就算楊志費了些心思打算瞞天過海,可是惦記上生辰綱的晁蓋、吳用、劉唐等人只是略經打探,還是於黃泥崗撞見了一路辛苦勞累的楊志一行軍健。饒是楊志千般小心萬般提防,卻還是被吳用使計將連同自己在內的十餘名軍健麻翻了,被智取了生辰綱。
蕭唐則是打算反其道而行之,他吩咐楊林大張旗鼓的押運生辰綱,加派人手且一路準備充分,就是要看看那吳用還能如何設計偷換饞了蒙汗藥的水酒麻翻自己鏢行的人馬。
十萬貫生辰綱能不能順利送達汴京並不重要,如果有其他強人也打上這生辰綱的主意,蕭唐也是打算趁此機會將綠林中敢與自己爲敵的勢力盡數揪出來,只憑十萬貫錢財,就能使得綠林中潛在的敵人曝光在自己眼前,這對蕭唐而言也十分划算。
蕭唐頓了一頓,又說道:“楊林兄弟,你從大名府錢莊另支出十萬貫錢來,若是真與晁蓋、劉唐等人打了照面時,也先不必與他們那夥人廝拼爭執。如果他們願意罷手,也不必向州府衙門告發他們的行徑,依着江湖義氣在金銀錢財上他們若有所需,許些好處於他們倒也無妨。”
石秀聽罷眉頭緊皺,他本來就是殺伐果斷的性子,心說晁蓋會不會應那劉唐的主意,合夥來劫取生辰綱雖然還說不準,可是他一旦拉攏人手真要來壞蕭家鏢行的營生,便是不在乎與蕭唐做對頭的人物,既然如此又何必對他網開一面?
想到此處,石秀不解的向蕭唐問道:“哥哥,若是晁蓋與劉唐那廝們真要劫取咱們鏢行押送的生辰綱,豈不是也如曾頭市那夥鳥人一般,以爲哥哥恁於遼東身故,便膽敢惹到咱們頭上來!
饒是那晁蓋在江湖中有些名聲,可那夥廝鳥如果真的絲毫不忌諱與咱們結下樑子,咱們又何必與那廝們講江湖義氣?要按我說,只要他們敢來劫鏢,報官不報官還是其次,不如就索性將那夥不識進退的腌臢廝盡數除了,一了百了,豈不爽利?”
蕭唐笑着搖了搖頭,說道:“晁蓋、劉唐那夥與曾頭市那父子幾個情況截然不同,他們也不曉得我在綠林中的圖謀,只把生辰綱當做是樑中書孝敬蔡太師的不義之財,無論押運生辰綱的是我蕭氏鏢行,還是樑世傑帳下的軍司將官,對於晁蓋等人而言沒甚分別。
何況當日那赤發鬼劉唐尋到二龍山寶珠寺去,反倒慫恿智深兄長與他去劫取生辰綱,可是智深兄長爲何卻放他離去了?也是因爲瞧出那劉唐雖然意欲奪鏢劫取生辰綱,可也是一條仗義直爽的漢子。區區十萬貫錢財,與其因此和江湖上值得拉攏的好漢結下死仇,到莫不如趁此機會與那些人攀下些交情,日後我等在綠林中行事時,說不準也可以當得大用。更何況.....”
蕭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又說道:“更何況薊州二仙山羅真人座下的那個大弟子入雲龍公孫勝,他南下至宋境雲遊也有段時日了,我猜現在他估計也該到了濟州鄆城縣地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