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嚏!”
蕭唐重重的打了一個噴嚏,又揉了揉鼻子,並疑惑的瞧了瞧周圍氤氳的熱氣,心說浴室內溫度宜人,按理說自己也不該着了涼啊。
當返至汴京自家府邸之後,蕭唐趕忙先至後宅去探視身懷六甲的蘇瑾娘,還好當石秀等兄弟護送蕭唐家眷回到東京汴梁蕭府後,蘇瑾娘一直有錦兒、李師師、花小妹以及後宅內幾個知心體己的丫鬟陪伴照拂,平日也不見外人,是以汴京上下還不知蕭唐的正妻已有身孕之事。
現在蘇瑾孃的肚子早已高高隆起,眼見臨盆在即。而唐芃秀、高展綾眼見自家相公沉溺的撫摸着蘇瑾娘圓圓鼓起的肚皮,她們兩個在爲蘇瑾娘感到欣慰歡喜的同時,也不由朝着自己依舊纖細的小腹望去......而當蕭唐瞧見唐芃秀與高展綾別有深意的明眸齊齊向自己乜來後,便知道春閨內家人翹首以盼,自己又少不得要賣力耕耘了。
隨後蕭唐與燕青、蕭嘉穗等兄弟在府內大擺庭宴,款待王煥、韓存保、張開等爲自己接風洗塵的朝中同僚。直到戌時三刻席宴罷了,待蕭唐將衆人送出府後,這才得以至府內獨設出的一間浴房內洗澡解乏。
宋朝時節,公共洗浴業已然十分發達,在東京汴梁內的甜水巷浴室院、香水行等生意紅火的大衆浴堂,在達官貴人府中建築浴池的人家更是比比皆是。現在蕭唐早就扎進浴池中,並用浴巾枕在腦後,愜意的躺在那由檀木打造,周圍甚是還有怪石碧竹點綴,而且水溫適宜的池子裡。
至於口脂、面藥、薰爐、絲瓜瓤、妙香、浴袍、皁苷胰子、手巾等洗浴用具,也早被使女整整齊齊的擺放在浴室之內。雖然富貴人家中有使女侍奉主人洗面、濯足、搓背以及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在這般時節也實屬常態,可是蕭唐到現在也不習慣將自已光溜溜的身子露給並無感情基礎的女子看。
或許尋常婢女都對伺候自家主子沐浴習以爲常,但是對於蕭唐而言,無論使女丫鬟也都有着自己的尊嚴與羞恥感,自己也不是沒手沒腳,沒必要通過擺出副大官老爺的架子,來彰顯自己的身份與地位。
雖說以前蕭唐也曾動過些歪心思,想與自家娘子試下鴛鴦戲水的道道,可是以往大家閨秀出身的蘇瑾娘、唐芃秀可沒自己這相公這般胡鬧(按《禮記》夫妻之禮:男女不同椸枷,不敢懸於夫之楎椸,不敢藏於夫之篋笥,不敢共湢浴。夫不在,斂枕篋簟席襡器而藏之)。是以剛回到自家府邸的蕭唐趁着洗浴獨處,也可一個人清淨的思付這幾日還要見的人、這幾日還要做的事。
浴池內的溫水包裹住蕭唐的全身,在水波輕撫下的蕭唐也漸漸感到自己的靈臺一片清明。這個時候,蕭唐又想到白晝時與王煥、韓存保等朝中同僚一併前來迎接自己的,還有個皇城內宮內侍省派來的中官,那個中官傳達了趙佶的口諭,說蕭愛卿在遼國地界遇險,又是一路風塵僕僕趕回汴京甚是辛苦,返京後且先將歇幾日,朕自會宣愛卿覲見。
趙佶如此安排,蕭唐倒也並不覺得意外。說到底,自己只不過算作是他的“寵臣”,只是因爲金風玉露樓,還有與自己交情較深的行首柳影煙所以才使得那個風流天子感到十分開心,所以這纔會重視他蕭唐的存在。可是趙佶玩樂消遣的花樣甚多,身邊費盡心思去巴結他的奸臣也大有人在。現在趙佶還記得有蕭唐這麼一號人物,便就算他還有點人情味了。
蕭唐也沒有指望與這昏君典範之間,能有甚麼深厚的感情。畢竟有那高俅的先例在,只要恣意任性的趙佶還記得因爲自己而使他玩樂的痛快,那麼蕭唐就能借着他所謂的恩寵,而在朝堂之中扎穩腳跟。
可是趙佶固然好應付,讓蕭唐不得不打起精神,好生思量的卻是另外一個人,那人就是在重返相位之後,又將手握宋廷大權十幾年的一代奸相蔡京蔡元長。
蔡京固然是個遺臭萬年的權奸,可是蕭唐知道自己絕對不能低估他宦海沉浮幾起幾落練就出的權術手段。做爲北宋末年六賊之首,新舊黨爭的投機主義者主義分子,又被後世許多人指摘痛罵爲北宋亡國的罪魁禍首的蔡京,卻能先後四次任相,四起四落的經歷中鬥挎了許多政敵。就連在遭宋徽宗忌諱後將其貶職打壓,而後卻又不得不仍再將他看成股朧之臣,若說政治手腕、城府心術,也遠強過高俅那等只會迎合皇帝的弄臣,真要與他當面周旋,恐怕也絕對不像與樑世傑相處時那麼好應付。
能做個名傳千古的權奸佞臣自己也須有真才實學,關靠投機聚斂、餡媚鑽營而發跡的奸官在朝廷之中不知凡幾,可是提及北宋奸佞權臣,絕大多數人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蔡京。
現在可還沒到蔡京反目對持的時候......
蕭唐腦中忽然浮現出這麼一個想法。也還好自己在朝廷中是武將的身份,在宋廷文貴武賤的局面下,蕭唐心想短期內也不會與一心要權掌政壇的蔡京發生甚麼利益衝突。權謀詭詐之術,自己不是蔡京的對手,可是諸如鄭居中等其他政治能量極強的人物現在也早視蔡京爲死敵,似童貫、樑師成、李邦彥等權奸也都各懷心思...春秋魯國卞莊子之勇敵不過猛虎,可他卻能趁着兩虎爭食相鬥,在兩隻猛虎一死一傷之際刺殺傷虎,一舉成就殺雙虎之名,現在於朝堂中根基尚淺的蕭唐,也只有採用扮豬吃老虎的法子。
冥思苦想了一陣之後,稍微理清些頭緒的蕭唐又感到自己的頭腦緊繃繃的,他長長吁了口氣,又用浸溼的手巾覆蓋在自己的臉上。朝廷之間的政治博弈,的確遠比嘯聚山林時耗心費神得太多。後事如何,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隨後兩三日的時間裡,蕭唐又與府邸內的管事接待了上門拜訪的許多汴京故人,期間府內總管楊序也曾言及,前些時日他並未在遼東遇難的消息還沒有傳到京師的時候,高俅也曾遣殿帥府內的爪牙至蕭唐汴京名下各處商鋪尋釁生事,只是後來朝廷得了消息,聽聞險地還生的蕭唐已啓程在趕赴汴京的途中,高俅見趙佶乃至京城上下的注意力又集中到了蕭唐身上,這纔不得已暫時罷手。
而蕭唐聞言後也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有放在心上。看來高俅出陰招的手段還是那麼幾招,坑害些低階軍官、布衣走卒尚可,現在自己既然已返回汴京,一直要看官家眼色行事的高俅想來也不敢趁這個節骨眼再將事情鬧大。
又過了一日,終於皇城內宮派遣來個小吏來到蕭府,傳喚蕭唐前去覲見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