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桶、潑了菜,便是人間好世界。”這句話蕭唐當然也清楚的很,桶說的便是媼相童貫,而菜則指的是奸相蔡京,這麼一首歌謠在這般時節流傳甚廣,也足以說明當蔡京與童貫權傾朝野後,黎民百姓也知朝中作祟的奸佞之中,尤他們兩個最甚。
只是如今羅戩急於向蕭唐問明他對蔡、童二人的想法,倒也與他在原著中突然向蔡京、童貫等權奸叱罵的又直又衝的行徑十分相符,羅戩似乎也並沒有打算給自己留絲毫迴旋的餘地。比起那相對更沉穩些的鄭居中而言,他更像是個精力與戰鬥力很極其旺盛的政壇鬥士。現在的羅戩,不會是就已經打算要向蔡京與童貫等人叫板呲牙了吧?如果他真實如此打算,情況甚有可能立刻就對蕭唐不利起來。
畢竟政治鬥爭,又豈是能夠一蹴而就的?
眼見羅戩目光灼灼,蕭唐微微一嘆,並沉着的說道:“那桶固然該被打破,那菜也當潑掉。只是羅學諭可曾想過,大多羣臣看待高俅便如跳樑小醜,卻視蔡京、童貫爲心腹大患。而當年朝臣上疏追究蔡京十四大罪狀,臺諫官相繼彈劾於他,亦有朝臣指摘童貫軍權獨攬,已超過了官家的制敕...可與蔡京爭奪相位的趙挺之、張康國等大臣中,趙挺之鬱鬱而終,張康國離奇暴斃;又有方劭告發童貫易置將吏、以植私黨,可是獲罪遭處死的反而是他......
而那該被打破的‘桶’,還有那應當潑掉的‘菜’現在又如何?蔡京幾起幾落,且仍能重返汴京朝堂,童貫軍權在握,兀自屹立不倒。無論權謀手段、心機城府蔡京、童貫都要比高俅高明數倍不止,國家奸佞當然該除,可若想掃蕩盡那幹蔽塞聖聽、禍亂朝綱之臣,本身也必須要有能夠與之對抗的實力。這也正是蔡京、童貫,乃至樑師成、楊戩之流能夠仗着朝中的勢力威壓官僚低頭,教他們按照自己的規矩行事。羅學諭如果是要問明我的心意,我會對你說我也想打破那個桶,潑掉那顆菜,可是如今以你我的實力,現在足以強大到徹底鬥挎對方,還能使那幹奸佞不至東山再起了麼?”
蕭唐說的合情合理,可羅戩雖然認同他的說法,可卻仍有些心有不甘,便又道:“蕭節帥,意圖掃蕩奸佞的也不止你我與朝內許多臣子,還有哪位大人能與蔡賊、童賊對持,恁心中也清楚的很。”
“鄭樞密雖然能與蔡京對持,一時爲士論翕然望治,可他有自保的能力,只論現在恐怕還沒能力徹底將蔡黨肅清。”
既然羅戩開門見山,蕭唐索性也把話攤開了講,而且他話中語氣也已留了幾分餘地。無論是鄭居中還是羅戩,他們雖然都敢與蔡京、童貫等權奸正面硬懟,可說白了羅戩背後有鄭居中,而鄭居中雖然政治能量極強,在他背後也有宋徽宗趙佶不願蔡京專權的忒狠,纔有意縱容鄭居中和蔡京唱對臺戲。
可是真論權術手段,饒是那身兼名相王珪之婿、相州韓氏韓忠彥的門生、後宮鄭貴妃之兄等幾層身份的鄭居中,比起蔡京那人老鬼精的權奸還差了許多火候。
鄭居中也是個想當宰相想紅了眼的,可是在徽宗、欽宗更迭頻繁的相位之爭中,先後有何執中、張商英、劉正夫、餘深、王黼、李邦彥、白時中、張邦昌、吳敏、徐處仁等大批臣子坐得一時相位。其中有些人不過是相位過渡時期的傀儡,有些人禍亂朝綱,甚至賣國求榮的行徑比蔡京更爲不堪,還有些人根本就是蔡京一黨出身,能讓那奸相蔡京在背後操控大權,權勢氣焰反倒更爲囂張,可是這麼一長串名字裡面也並沒有被稱爲仕人之望的鄭居中,也足以見得只仰仗鄭居中在朝廷中的實力,仍然很難扳倒蔡京乃至其它奸賊佞臣。
而羅戩聽蕭唐說罷,仍是十分不甘,可待剛要開口言語,卻聽蕭唐又說道:“羅學諭既然也知我如今與那高俅老賊周旋,重中之重就是誰能更得官家信任。文臣政鬥也只會更甚,前番鄭樞密幾乎拜相,官家卻臨時變了心意,甚至還撤除鄭樞密本職差事。如今蔡京因聖寵重返京師,羅學諭仍以爲現在鄭樞密就足以在朝中與蔡京抗衡了麼?何況禍亂朝綱的,也不止是蔡京一個。”
羅戩聞言一時語塞,而蕭唐因爲知道羅戩在原著中做出甚麼事來,現在還真怕他腦袋又一時犯軸,在河東勾當過之後回朝尋個時機再出面指着蔡京、童貫等人的鼻子一通臭罵。屆時他是罵的爽了,可現在既然自己與羅戩已經搭上了干係,那麼朝中那幹奸佞的注意力不又會集中在他蕭唐身上?
念及至此,蕭唐便清了清嗓子,又對羅戩娓娓勸道:“若要一勞永逸的扳倒朝中奸佞,現在就絕對不能教對手識破你我的意圖,如今蔡京、童貫、王黼之流媚上欺下、飛揚跋扈,雖然已引得天下激憤,但是他們都是蒙官家信任的寵臣,縱然民怨沸騰,又遭百官彈劾,他們仍能求助於官家,便可在頃刻間挽回頹勢,便似蔡京返京捲土重來這般。
出現如果以蔡京爲首的奸黨有所收斂,也會更難再掌握他們足以讓官家動怒的證據。先前蔡京等奸黨施政多有不合時宜的弊端,如果現在我等蟄伏一時,似蔡京、童貫等權奸也必然更會逆施倒行,而那廝們的種種罪狀,終究瞞不過天下人的耳目,只會招致來朝堂、民間的無窮怨恨。
要想徹底鬥挎那些權奸,就必須要等到官家再對他們心生猜忌的時候,再將諸般權奸惡行一併報於皇上。圖窮匕見,也必須要等到他們驚然發現任自己使盡手段補救,卻仍舊爲時已晚的時候,否則就算你我不惜性命也要肅清奸黨,可是若讓朝爭政鬥這般延續下去,似蔡京、童貫等權奸依然能重握權柄,朝中又多出蔡攸、李邦彥、王黼等佞臣奸賊......饒是有鄭樞密這等大員與那廝們鬥個難分軒輊,我大宋江山社稷,還能再繼續耗下去麼?”
當然蕭唐不可能向羅戩說及,以蔡京、童貫等人爲首的這些奸官權佞之所以屢屢能夠掌握朝中權柄,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爲在他們背後有個混賬皇帝。和綠林中許多與蕭唐聚義的兄弟截然不同,朝中與他合作的同僚就算要清除皇帝身邊奸佞,可既然他們是國之忠臣,就絕對不可能背叛趙氏大宋。
好在蕭唐費的這番口舌羅戩也都能聽得進去,而且聽對方這般剖析,羅戩也知道這蕭唐的確有些扳倒蔡京等奸佞,也值得他推心置腹。略作沉吟後,羅戩便說道:“蕭節帥說的甚是,卻是羅某一時魯莽,眼下這般形勢便已存了與國之奸佞不共戴天的心思。正是隱忍而行,欲將以有爲也,也虧得蕭節帥循循勸說,也教羅某茅塞頓開......只是蕭節帥與下官雖須靜候時機去與奸黨決個高下,我只希望那不得不隱忍不發的時日,不會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