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那個人,自然便是奉旨前來輔助蕭唐在河東行事的武學學諭羅戩,這時羅戩又侃侃說道:“若是可以,卑職也想盡快蕩平於河東作亂生事的賊寇,還我大宋百姓一個太平世道。可是如今河東匪患,遠比我等預想的更爲嚴重。賊軍倘若取避實擊虛、視羸撓盛之法,我軍卻急於求成的話,只會被賊人牽着鼻子走。
勢無常定時,我等也只得以不變應萬變。只須先把守住銅鞮縣四面官道,堅固寨柵,賊軍若興兵來犯時固然應狠打猛攻,但是切莫輕易分兵出擊,否則敵我雙方兵力此消彼長不說,我軍幾部人馬也怕要被生生拖垮。”
羅戩這個教誨學生兵書、武藝的武學學諭確實也有一定的專業能力,他方纔聽蕭嘉穗剖析河東的形勢,不僅也意識到賊人有可能會採取的行動,同時也立刻想到了應對之法。只是他提議避免主動出擊,先只守住銅鞮縣一點,這也是要做好與田虎統領的諸路強人打持久戰的準備。而且河東路其他遭受匪災的鄉鎮只能結團自保,以蕭唐現有的兵力,也無法面面俱到的駐守各處抵禦賊軍的進犯。
可是駐守一隅的方式,也讓在場的武職官將感到有些窩囊,其中關勝忿然說道:“聽聞河東賊衆,行事比起尋常綠林匪盜似也殘忍許多。待那夥賊廝打破村坊莊鎮時,擄掠淫殺,慘毒不忍言說。吾輩大宋行伍健兒,終不成眼見兇徒迫害無辜良民,卻又熟視無睹!”
羅戩也只是見招拆招,纔想出這等法子,畢竟戰爭慘烈,只能有所取捨。而面色冰寒的羅戩剛要再發話時,蕭唐卻忽然開口說道:“羅學諭所薦之策,的確有可取之處,只是依我看來,倒還可以再補充兩點......”
蕭唐此言一出,蕭嘉穗、羅戩、呼延灼、關勝等人立刻安靜下來,並齊齊向蕭唐張望過去。而蕭唐捋了捋話頭,便說道:“賊軍勢衆,我軍固然應當以銅鞮縣爲中心據寨把守,相互奔走救援也更方便。可是而江山社稷,以民爲本,河東賊衆也要靠燒殺劫掠維持着他們的糧餉軍資。在據守縣城,安置流民的同時,我軍每隔一段時日便派出一支輕騎按東、西、南、北的方向奔至其他縣城莊鎮,頒令遊說當地百姓攜帶其傢俬暫且遷徙至銅鞮縣安置。
雖然賊衆如果四處流竄行兇,而各地駐守官軍又難以阻擋,我軍若分兵奔走前去廝殺,難免陷入被動。可是如果按時日間隔,將兵力集中在一個方向沿途接引黎民,大致也能護應百姓周全。我欲如此安排,也是爲了多保一些百姓的平安,屆時就算賊軍攻破周遭鄉鎮村坊,他們只能搶佔得空房空舍,又有何用?一旦賊人糾纏不休追進銅鞮縣地界,我等也正可集中優勢兵力將其殲滅。”
聽蕭唐娓娓說罷,羅戩、蕭嘉穗等人也覺得這是目前這般形勢較爲適當的折中對策。雖說陣仗鬧得大了些,各地的百姓,尤其是一些大戶也未必肯隨官軍遷移,而且每隔一段時日派出的輕騎也需要擔負更大的兇險,可是對於關勝、呼延灼、宣贊等官將來說軍人本來就是搏命的行當,一刀一槍爭個封妻廕子,哪裡還怕戰死沙場?如此措施,眼下至少在威勝軍地界也能確保更多村坊免於被賊人血洗。
只過了片刻,蕭唐便又說道:“本官至河東公幹,也不只是要征討河東賊衆,同時還身負秣馬厲兵,爲國家選練新軍之責。而如今河東匪患猖獗,也遠超我等的預料。賊勢既然已經養成,非重兵不能盡數剿滅,我也打算另發一封文書,在我軍與賊衆對持的同時,奏請朝廷再發馬步軍前來征剿。”
蕭唐的這般想法,其他武職官將不是沒有想到過,只是初來乍到,他們也不方便向蕭唐提議。畢竟蕭唐也是費了番口舌,才說動官家放權給他至河東選練新軍,可是如今剛至河東不久,蕭唐便以賊衆勢大爲由,請朝廷再派兵馬助他剿賊,這也難免顯得他能力有限,不能爲儘快國家分憂而蕩平地方匪患。
可是按蕭唐看來,與其打腫臉充胖子,倒不如利用自己現在的權柄儘快靖平田虎統率的各部賊人。他知道駐守河東各地的禁軍大多怯弱畏敵,可是也沒想到各州縣防禦的官兵遠比自己猜想的還要窩囊,自己現在就一萬左右的人馬,可是田虎統領的賊軍兵力數倍於己,人數還有進一步壯大的可能,就算自己現在控扼住了河東路的中心地帶而阻止田虎軍的擴張,可是長久與賊軍磨耗下去,蕭唐所部人馬雖然耗得起,可是河東的黎民百姓卻不知還要受苦遭難到甚麼時候。
雖然自己麾下還掌控着數萬兵強馬壯的綠林兵馬,但蕭唐也不可能調動來遼東、京東路的數路義軍前來攻打田虎所統領的河東賊衆,既然眼下在官面上行走,朝廷兵馬暫且能爲自己所用,蕭唐心說自己也不必死要面子活受罪,儘早將田虎所部的賊衆連根剷除,那麼也能早些在河東路按照自己的謀劃部署新軍。
軍議敲定之後,蕭唐又對在場的所有官將進行了職事劃分:蕭嘉穗做爲幕僚謀士調度數部人馬分批接引其他縣鎮百姓;羅戩率銅鞮縣胥吏衙役安撫管制遷徙至本地的受災流民;王進做爲新軍教頭,管練挑選出的鄉勇教授武藝、陣法;花榮、牛皋做爲蕭唐親隨,四處巡視縣城周遭注意河東賊衆的動向;關勝、呼延灼、宣贊、郝思文、韓滔、彭玘六將按部署把守縣城四面的官道要害,並且隨時候命,準備率馬軍輕騎奔走至其他縣鎮護送百姓遷徙至銅鞮縣。
而正當蕭唐麾下的心腹官將按照差遣各自領命,如火如荼的在銅鞮縣內外部署防事、接引災民的同時,河東各地強人頭領也按田虎之命分批前往河東路其它州府侵縣奪鎮、糾集亡命,至於田虎本人則與田豹、田彪等人獨率一撥賊軍,沿着威勝軍與汾州的交匯地帶,直奔綿上、平遙等縣城,前去掃蕩村坊,更是肆無忌憚的劫掠金帛糧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