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唐想起當年他行安撫使的實權督巡京西南路各州軍司,當時因追責房州兵馬都監剋扣軍餉致使官軍譁變,以及正要在京西軍司立威的蕭唐連斬了兩個兵馬都監,後來還徹查出時任京西南路兵馬總管楊泰的諸般罪狀押解至京師明正典刑,震懾得其餘京西南路禁軍將官噤若寒蟬,那時只得小心在蕭唐帳前聽命行事,而王文斌也是其中一個。
不過那時的王文斌爲人如何雖說不算顯山露水,而如今他也已兼任了禁軍槍棒教頭,蕭唐根據書中此人的行徑來想,對這王文斌的第一個感覺是:這哥們挺逗比的。
原著裡提到這王文斌時,先說他“文武雙全、滿朝欽敬”,後來王文斌也是押運後勤,在趕赴梁山軍處交割,當時被評價到寬仁厚德、作事端方的監軍官,甚至位居樞密院副使的趙安撫見了王文斌大喜過望,並連稱將軍來的正好。一個官階按後世做到了軍委副主席的朝中大員,竟然對一個地方州府都監兼軍隊教官如此倚仗,這隻能說王文斌若無十分本事,他吹牛的本領確實也能糊弄過不少人;
而且當時王文斌聽聞趙安撫說梁山軍克敵不成後,便故作高深的說道:“......文斌不才,自幼頗讀兵書,略曉些陣法,就到軍前,略施小策,願決一陣,與宋先鋒分憂。未知樞相鈞命若何?”這話雖然說得也算得體,可是在蕭唐的印象裡,他讀過聽過的評書演義中但凡兩軍交戰十分膠着之際,忽然蹦出個角色會說出這類話,應該也是個比較牛掰的人物。
再後來,雖說王文斌在陣前看傻了眼,明明使不得敵軍的陣勢,卻要圖旁人贊他了不起,便拍着胸脯道:“這個陣勢,也只如常,不見有甚驚人之處”,好歹與許多猛將異士打過交道的宋江也被王文斌唬得一愣一愣的,先是殷勤款待,再請王文斌助他破陣。
再往後......王文斌就被一刀砍了,而且是被個並不算一流猛將的敵騎僅在二十餘合時賣個破綻,便將他連肩帶着胸脯被砍成兩截,但更加搞笑的是,這哥們臨死前的心理活動是:我不就這裡顯揚本事,再於何處施逞?
一想起王文斌的這般事蹟,蕭唐腦子裡總會蹦出一句後世常說的流行語:你是孫猴子請來的逗比麼?
再經蕭唐琢磨一番,他倒也能理解那王文斌爲何要圖人讚譽,甚至連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在後世蕭唐還真曾接觸過一些喜歡吹牛、善於吹牛,後來吹牛吹得自己都能信了的人物,與其說那些人狂妄自大,倒莫不如說無論是古時還是後世,的確會有不少人心裡還真就沒點b數......
而且王文斌雖然生得奇葩、亡於作死,可是偏生他倒還真算得上是“沙場捨命、爲國捐軀”的人物,他並不是貪生怕死、避刀畏劍的孬弱官將,而且從他的心理活動以及對宋江等人的態度而言,王文斌也不同於其他對招安的綠林人馬抱有成見的朝廷將官,他還是真打算爲梁山軍分憂破敵的。某種角度上而言,王文斌先後被趙安撫與宋江殷勤管待、交口誇讚,吹牛慣了的他被高高捧起也無法認慫服軟,所以也只能千里送人頭,落得個教人哭笑不得的下場。蕭唐不算厭惡這個人物,對於王文斌這位仁兄,他心中也只有十個字的評價:
爲吹牛而生,爲吹牛而死。
只是就算王文斌會有自己作死的傾向,蕭唐心說也總不能教這位奇葩兄耽誤了征討河東賊衆的大事。待他接引王煥等一行人抵達銅鞮縣,先是吩咐羅戩在城外劃分營寨,教來援的官軍兵馬駐紮下來後,又在縣衙中置宴管待王煥、韓存保、徐京等宿將,雖然席宴間相談甚歡,可是蕭唐心中則尋思着糧草補給事關緊要,由那王文斌全權統管我可放心不得,待次日還須與王世叔、關都監等人說定派出幾撥兵馬接引那廝纔是。
而待席宴罷了,在蕭唐返回自己的府邸之後,許貫忠與龐萬春這兩個隨大軍一併到了縣城的心腹兄弟又尋到了他的房中。
蕭唐先與龐萬春慰勉一番,也因他這個綠林中人肯暫時扮作自己的家將協助而稱謝道義。
而此時龐萬春既然早已打定主意與蕭唐共聚大義,他肯至河東幫襯蕭唐,一來山寨中不過數百兵馬,平素征戰的規模有限,如今有機會參與更大的戰陣中,也能磨練自己統兵廝殺的本事;
二來自己那妹子留在汴京他也安心,溫州白雲山那邊,計稷與雷炯兩個兄弟得了自己的書信吩咐,由他們暫作統管山寨便是,與其返至江南助蕭唐在當地招納義勇,新投過來的龐萬春打算趁着這個機會多立些功勞,也教他能在蕭唐麾下羣豪面前更有顏面;
三來龐萬春個素以弓箭本事爲傲,雖說對花榮引弦之術心服口服,卻自認也不會輸於他。既然那小李廣在官面上爲蕭唐屢建功績,他這個小養由基又怎能不存着競爭之心?
與龐萬春傾心吐膽過後,蕭唐卻見許貫忠若有所思,便出言問道:“貫忠兄弟,你因何事思量?但說無妨。”
許貫忠略作躊躇,便道:“哥哥,我是在想用兵之際、糧草要緊,因三軍諸營開撥時日前後有別,王節帥亦留了五千兵馬協助那王將軍押運糧草,加上起差的廂軍民夫,人數似也足夠確保後勤不失。
只是雖說境內剿賊,不比兩國攻伐,除了河東南部地域,周遭州府也算一時清平,糧道看似安穩,可是料賊籌謀,河東賊衆也未嘗不知官軍會師,糧草補給至關緊要,何況如今我等還須管照數以萬計的流民百姓,賊中但有奸詐善謀者,想必也會趁着援軍立足未穩時攔截押糧的官軍。”
蕭唐聞言心說常好推算敵軍動向的許貫忠倒與自己想到了一處去,只不過自己先因王文斌名不符實而憂慮,許貫忠則完全是從目前的戰局現狀進行推敲。
也正如許貫忠所說,無論是河東匪患鬧得最嚴重的州府,還是周圍京畿、河北等幾路,現在也都是大宋的地界,賊軍從表面看上去是四面受敵,再加上前番蕭唐率部於綿上縣重挫賊軍,田虎與他麾下諸路強人暫時偃旗息鼓,其他來援的禁軍將官在不明賊勢強弱的情況下,也難免疏忽大意。
更何況以那王文斌的爲人秉性,他吹起牛來連自己都信,也不僅是疏忽大意四字能概括得了的。
漢末三分時袁紹委任主管一軍的淳于瓊押運糧車,宿營於烏巢,除了沮授建議派軍外圍巡邏,其他人也都並未覺得有何不妥,後來結局如何蕭唐自然也是心知肚明。而現在不止是王文斌以爲自己的本事十分了得,因爲是在大宋境內催糧運糧,王煥、韓存保等宿將也覺得再有那“文武雙全、滿朝欽敬”的王文斌全權打理應也無礙......
做爲數山共主大敗過官軍,現在又做爲官軍主帥征討河東賊衆的蕭唐忽然心思一動,他心中暗付倘若換個角度去想,如果是我統領數山綠林兵馬時被官軍圍剿,但是麾下人馬卻具備着流動性強、熟識地形地勢等優勢,敵軍人數衆多又需要補給時,我也會覷得個機會打算切斷對方的後勤補給。
既然這法子我能想得出,河東賊衆之中但凡會動些腦筋的強人頭領,想必也會有此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