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國雖不及我大宋兵多將廣,可是擅長集中優勢兵力,而我大宋西北邊庭戰線綿延兩千裡,屯軍最多時雖二三十萬,可是其中西軍精兵也只有十餘萬,其餘皆是老弱民夫,故而多少年來與邊陲險要處修葺堡壘,鄉兵依託堡寨進行屯戍,建城寨二百餘處,一直延續到了今日......”
狐偃山南面宋軍中軍大陣之中,有員大將屹立在獵獵作響的帥旗下面,他又沉吟說道:“而夏賊屢犯我大宋邊境屠殺劫掠,朝廷正欲調撥兵馬與夏國再動兵戈,重挫得這幾支党項部族,倒也能使得夏國傷些元氣。但凡越境寇鈔夏賊不問出身、不經審問、不留活口?呵呵......那個蕭唐倒與我也是一般打算。”
在那員大將身後還擁簇着數員龍精虎猛的將官,這些宋將在西軍中盡皆是以武勇立威的猛將,其中包括莫州防禦使兼侍衛步軍副都虞侯康炯(祖上康保裔曾降遼改姓爲楊,後以北地漢人的身份重投大宋參軍入伍,因自號爲惟忠,故正史做楊惟忠)、鄜延路副兵馬鈐轄朱定國、下班殿侍翟進、翟興兄弟二人。而這些將官亦步亦趨的跟在前方那員宋軍大將身後,也足以看得出那人在軍旅中備受尊崇的地位。
而這員宋軍大將,自然便是被夏國羌人敬畏稱作“天生神將”的劉法。
此時劉法正遙望關注着東路身兼捧日、天武軍都指揮使,同樣身爲西軍宿將的苗履所指揮的宋軍已經與夏人諸部短兵相接,而西側繡着蕭唐名號的軍旗迎風鼓動,馬步軍健也在蕭唐的親自統領下直奔夏人騎衆的後陣殺去。
劉法見狀眉毛一挑,又道:“身爲三軍主帥雖能身先士卒,卻也不該如此莽撞...聽說那蕭唐在綠林江湖中名頭也很響亮,大宋軍人作戰固然須悍不畏死,但是爲將者執行軍令,統領三軍,攻城拔寨;爲帥者運籌帷幄,統籌策劃,意在全局......這後生倒毛躁了些。”
劉法的身後康炯聽罷回道:“小種相公也曾言及這蕭唐戰陣經驗固然遠遠不足,可倒也有一腔拳拳報國之心。何況他也是官家面前的紅人,這般年紀便在樞密院做得從二品的要職,也並非是諂媚無恥、尸位素餐之輩,軍中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何況此番我大宋對西夏戰事再起已是迫在眉睫,童貫那廝必然要趁機再暗使手段,架空種家兩位相公。這個蕭唐......既然也是個正人,日後兩位相公與童貫周旋時,遮莫也能大有用處。”
劉法微微頷首,嘆道:“咱們幾個老兄弟,自然是要全力擁護種家兩位相公。不過無論這蕭唐是否真如小種經略相公所料,眼下好歹他也是鎮撫河東的三軍總帥,咱們既然是率兵來援的,也不能教他有個閃失。翟進、翟興,你們兄弟二人壓將上去,策應那蕭唐與苗將軍合圍殲滅夏賊。”
翟進、翟興兄弟兩個聞言轟然領命,劉法頓了一頓,又轉頭向一旁的朱定國問道:“朱鈐轄,你說從綏德平夏城調撥過來的部曲中,有個步兵都頭與那蕭唐交情匪淺。本官對江湖間的傳聞雖然所知甚少,可卻也曾聽說過蕭唐當年長街殺奸,曾與個漢子同被判充軍發配,遮莫你麾下部曲中的那個都頭官,便是那蕭唐的結拜兄弟?”
朱定國回道:“本來末將也不曉得此事,可這些年蕭唐的名聲水漲船高,與那都頭官熟識的同僚也知他出身河北清河縣,的確是當年與蕭唐一併在大名府鬧市殺人,而後被充軍發配至延安府。那事宣揚開來後,未將便也打探過那都頭在軍中的行徑,話說那人的確也有身奢遮的本領,也是個作戰英勇悍猛的烈漢。只是忒過性烈剛直,常惹得上官不喜,是以雖然從廂軍配軍身份轉做禁軍,一直也都是步兵都頭的差遣,數年不得擢升。”
劉法聞言重重的哼了一聲,說道:“軍中上有權貴欲把持大權,下有宵小勾心鬥角,行伍中又有多少一心要保家衛國的好漢要麼早排擠打壓,要麼被軍司蠢蟲構陷迫害,反倒迫得赤子一腔壯志難酬。如果那漢子是有真本事的教本官知曉了,好歹也要給他個在軍中出人頭地的機會......既然那漢子與蕭唐是舊識,也調他所屬的那一軍兵馬押將上去,去和那蕭唐打個照面。”
哪知朱定國卻苦笑一聲,說道:“鄜延路兩軍兵馬有半數正於東側協助苗將軍,方纔曲監押已經前去知會過了蕭唐。未將也曾吩咐過軍吏叫那都頭隨曲監押去與蕭唐相會,可是他卻不肯去見。”
劉法見說一愣,問道:“這又爲何?”
朱定國說道:“聽軍吏報說,那都頭言道他奉調令前來征討夏賊,卻不是來尋兄弟敘舊的。還未開戰便先去拜會蕭唐,軍中同僚還道他是要藉着兄弟的勢要攀權附貴,自己又不是沒手沒腳何必要受那蕭唐照拂?待殺盡了夏賊得空閒時,再去見過蕭唐不遲。”
劉法聽罷不禁朗聲大笑,說道:“這漢子倒有趣的緊,也甚是合我的性子!既恁的說便也由着他,等戰事罷了,不止要瞧瞧那蕭唐到底是何等人物,這漢子我也須會他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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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狐偃山東側党項諸部與攔截的宋軍已經殊死肉搏起來。混戰愈發慘烈,党項頭人迯訛埋佈手中一口鋼刀左劈右砍,血泉蓬蓬乍起,迎面十幾名宋軍將士紛紛落馬,被他劈得屍身分離!
迯訛埋佈早年也是夏軍中頗有名聲的一員騎將,他善使一口長柄大刀,馬戰功夫也端的是驍勇。四處血雨紛飛,迯訛埋佈憑着他兇蠻的打法一路向前衝殺,他忽然又虎吼一聲揮刀猛劈,一員宋將的長槍被生生盪開,還被順勢抹了脖子,大好頭顱飛起,滿腔熱血噴濺!迯訛埋佈殺得愈發性起,但見鋼刀飛轉、血光四濺,前面阻攔又有十幾個宋軍如刈草一般紛紛到底斃命!
汗水已經浸溼了獸袍內的小衣,迯訛埋佈身上也染滿了鮮血,正當他剛要招呼身後的部族騎衆衝擊宋軍擺下的橫陣時,卻忽然瞧見斜側有個宋軍都頭官忽然躥出,只見那都頭官生得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凜凜身軀也端的是雄壯威武。驀的刀光霍霍,那都頭使出畢生所學揮舞着手中鋒刃雪亮的雙刀。須臾間七八個党項騎手被斬落下馬,那都頭踏着踏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只顧向前衝殺,手中招式片刻也不停歇,只是要殺!殺!殺!
迯訛埋佈見那宋軍的都頭官悍猛難擋,他啐罵了一口,旋即綽緊手中大刀刀柄,雙腿一夾,便朝着那都頭官暴衝過去!迯訛埋佈口中還大罵道:“宋狗找死!便教老子取你了你狗命!”
“來得好!”
那都頭官眼見不遠處那個連殺自己許多同僚的党項頭人暴衝過來,他似漆刷的濃眉一豎,手中雪花鑌鐵雙刀又劃出一道寒芒,正剁在從身後偷襲而至的一個夏人遊騎的腹部!那都頭官轉過身來,也瞪目大喝道:“爺爺正要尋你,你這廝倒先來找爺爺討死!我手中雙刀,專要殺有些本事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