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蕭唐率部突破重圍之後,夏軍仍然仗着騎兵衆多的優勢追擊向南轉移的宋軍。在缺少步軍協同的情況下,數隊騎衆或是迂迴包抄、或是突擊後陣經常向大陣發動襲擾進攻,而蕭唐所部的官軍在新軍途中陣型密集嚴謹,這些久經殺陣的部曲,自然還不至於被夏軍的襲擾戰術而慌亂了手腳。
何況宋軍陣中仍有大量的弓弩手,其中裝備着射程與力道遠在普通弓弩之上的神臂弓驀的扣動機括齊發,密集的攢射打擊下也能使得敵騎紛紛落馬,休說是妄想突入宋軍陣容,便是稍微靠德靠近近些,騎軍騎兵也要付出極大的傷亡,何況裝備與鐵鷂子比較身爲簡陋的輕騎兵就算能夠貫穿較爲薄弱的敵軍陣型,可是此時宋軍大陣之中層層疊疊皆有刀牌手、朴刀手、長槍手嚴陣以待,就算夏軍要填命相博,只要也很難收穫成效。
自從與察哥統領的數路大軍連番激戰以來,還是要以西軍中那些久經戰爭的部曲承擔了更多正面與敵軍激戰的任務,河東靖難軍等部曲裝備精良,王進詳加操練了也不曾有過半點疏忽,可是就算曆經河東戰事的那些軍健,他們所經過戰場真刀真槍的磨礪還是要少了一些。蕭唐現在面臨的戰事甚是兇險,一場失敗就有可能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界,所以蕭唐能夠井然有序的撤離出敵軍設計好的圍擊死地,而不至於在夏國鐵騎連番鐵騎的攻勢下潰亂,似吳玠、姚平仲、翟興、翟進等猛將麾下統領的西軍老兵帶挈靖難軍等部曲保持己方兵馬陣勢的完整,也絕對是功不可沒。
可也正是因爲如此,蕭唐麾下鄜延路、涇原路等西軍部曲的傷亡格外慘重,連同其它軍司禁軍的兵馬損失,就算如今有翟興、翟進、朱定國的劉法麾下的猛將收攏了不少前番慘敗的部隊與蕭唐會師至一處,現在各路宋軍也不過堪堪兩萬左右的兵馬,雖然沒有似劉法那般終因兵力懸殊遭到而全線潰敗,可是隨蕭唐西進的幾支宋軍中也折損了八九千的軍健,還是許多身上傷勢甚重卻兀自咬牙硬挺,不得歇息的軍中傷員麼有包含在內。
加上身後追擊的夏軍騎衆不斷髮動襲擾進攻,察哥所使出的疲兵戰術也使得蕭唐麾下各部宋軍精力與體力消耗快到了極限。是以蕭唐在許貫忠等人的建議之下,喀羅川南部宋軍在先前依築城徐進之法而修築的壘寨移動,加以休歇整頓,畢竟夏軍仗着兵馬數量的優勢而輪番前來攻打,麾下軍旅兒郎再是堅韌剽悍,生得血肉之軀的他們同樣需要吃飯、睡覺、養傷、休息。
在繼續行軍的途中,蕭唐麾下各路宋軍部曲的軍健衣甲破敗、戰袍浸血,平素饒是龍精虎猛的軍中彪形大漢,此時面上也都不由得都掛着幾分疲態。而夏軍中的數支騎兵仍然似一羣荒野中遇到個獵物的野狼,他們集結起來一路跟隨,時而發出試探性的進攻,只等那個獵物因體力衰竭而無力反抗之際便一擁而上將其撕碎,而察哥也已率領其餘夏國軍隊氣勢洶洶的揮軍南下,開始向宋軍發動大規模的反攻......
戰線綿長的宋夏邊境上,除了部署了許多各路宋軍正規禁軍,也有大量的民夫、廂軍趕赴前線受軍司調派,負責傳遞聲息、築城修寨、製作軍械、修路建橋、運糧墾荒等職事,而這些時日裡數處平原、丘陵、谷地間人馬奔騰,廝殺聲四起,男人的嘶吼與哀嚎聲,甚至還有女人、孩子無助的哭泣聲不絕於耳,旋即響起的便是金鐵交界的碰撞聲,以及利刃入肉的悶響聲,無數條生命在倉惶逃竄中斷送了性命。
察哥率領數路大軍南下,所經之處但凡是離得近些的宋國軍鎮寨壘必要將其打破蕩平,夏軍一路攻掠燒殺,宋國軍民役夫甚至還要包括許多隨軍家屬、當地百姓死難者在數日間便達到數萬之多。
宋夏兩國相互間歷經百年以上的相互慘烈的廝殺,所有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便是宋軍中有不少名將在打破夏國重鎮屠戮降卒之事也是屢見不鮮,是以察哥在率軍追擊蕭唐、劉法所部兵馬的同時也任由麾下軍健追逐屠殺那些手無寸鐵的宋國百姓,他也明白兩國戰事已起,此時放任麾下勇士去殺、去搶、去發泄對敵國的恨意,也是鼓舞這些夏軍軍卒能夠奮力廝殺、勇猛作戰最爲有效的方式之一。雖然這個久經戰陣的夏國名將見慣了慘烈至極的景象,對於兩國之間是是非非的仇恨也早看得淡了,可是這些生活在宋夏邊關的宋人,不但是敵軍的後勤助力,同時也是己方軍隊可以掠奪利用的資源,是以對於察哥而言,對這些宋人並沒甚麼惻隱溫情可講。
對於那蕭唐、劉法,更是如此。
就算是一些防備體系比較完善的宋軍軍寨,察哥也早調撥兵馬,派些那些慣於山地作戰的橫山羌,或是依託險山峻嶺穿梭,或是悄然潛伏至宋軍城寨的附近,趁着宋軍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時指揮一隊隊剽悍的部曲揮舞着手中兵刃忽然從周圍涌出,翻過城牆、攻破城門,再任由夏軍兒郎向那些被驚醒的宋國軍民殺戮過去,血光在城寨四處迸現,狂嘶的戰馬也將那些企圖負隅頑抗的宋軍守兵踩在腳下踏成了肉泥,或許只是一個時辰的功夫內,一座座軍寨無論宋國禁軍廂軍、老弱婦孺們盡數全遭屠戮,在夏國大軍的瘋狂反撲下慘然斷送了性命。
而在原來劉法率軍駐守的震武城前,同樣也是殺聲震天、箭矢如雨,但見夏軍直如蟻聚,頂着不時飛落的滾木擂石而悍不畏死地挺進,雖然守城守軍也是依託險要堅固的工事而殲滅了不少攻城的夏軍士兵的性命,可是此時完全也被敵軍打得龜縮不出,完全陷入了被動的守勢。
而震武城下雖然屍骸累累,可是受察哥軍令前來攻城的夏軍將官面色卻甚是氣定神閒,他悠悠的說道:“察哥寧令神機妙算,此計也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