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瞧是盧俊義也到了恩師碑前,也立刻與王貴、張顯、湯懷起身見禮,岳飛心中又暗道了聲慚愧,旋即說道:“師兄說的甚是,小弟一時情急,萬萬不該在恩師墓前聒噪。”
“恩師待你視如己出,我也知道因由。且有嶽師弟在此爲恩師盡人子孝道,我又有甚麼可怪罪你的?”
盧俊義長嘆一聲,也躬身來到周侗的碑前,恭恭敬敬的叩首罷了,這才又向蕭唐問道:“賢弟,你貴爲官家近臣,往日人貴事繁,我也聽聞你歷經與夏國戰事又建下大功。雖是恩師長逝......你終於有機會歸來,你我往日也沒個機緣相會,此番你又能否在大名府多盤住些時日?”
爲了搭救劉經略,二龍山那邊正要點齊兵馬拔了那沙門島的牢城寨子,獨龍崗祝家莊也愈發猖狂起來,竟也撩撥到我的頭上,說不得此番的確是要多在河北、山東地界勾當一段時日,只是恐怕能夠與盧員外閒暇敘舊的時候也不會很多......
蕭唐心中思付,又向盧俊義回道:“許久不曾相會,如今既然重歸故地,自然也是盼得能與兄長相聚交心。只是京東路密州市舶司、德州牧馬場、還有山東地界走鏢的去處有些營生須我親自去打理一番。旁事罷了,我也盼得能再度至大名府登門拜謁,與兄長聚首長談。”
盧俊義聞言點了點頭,他是在大名府地界走榷場、打理商鋪的大戶出身,也知道現在自己這個蕭唐兄弟在河北、山東地界名下的諸般營生,財力也已遠勝過他於家傳五代積累起來的產業,既是人貴事忙,盧俊義也十分能夠體諒,心說蕭唐能趁着閒暇時與他相聚幾日,便也足夠了。
待盧俊義也與蕭唐、岳飛等都曾受周侗傳授過武藝的聚於蘆棚前,岳飛又念起方纔被王貴打岔之前蕭唐對他的問題,只略作思付,岳飛便對蕭唐說道:“蕭大哥,小弟既然矢志做個爲國盡忠的軍人,正所謂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勳爵仕途、身家性命雖然要緊,卻也不是我輩武人決意投軍的初衷。小弟也知歷朝各代多少忠臣烈將,曾吃冤枉構陷,可是君雖然負了他們,那些忠臣烈將卻絕不負國,寧溘死以全名節,否則又怎能敢說自己便是赤心報國的?
生時雖遭不公,卻也不能負了身後名,小弟雖不知蕭大哥爲何有此一問,只是我卻知道忠君之事,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就算奸黨弄權,讒佞僥倖,嫉賢妒能,便似劉經略那般受了冤屈,空被埋沒,久後縱然屈沉,可是劉經略不但教蕭大哥與小弟銘記敬重,也得青史上留名。可倘若因一時不忿而心生悖逆之心,如此豈非是背正順逆,天不容恕?是以大哥問小弟倘若遭朝內權奸陷害,官家一時不察,使得小弟要受冤屈構陷而性命不保時又當如何做,小弟自然也要似劉經略那般,君雖負我,我不負國!”
這個時候,盧俊義也方從一旁張顯、湯懷口中得知蕭唐與岳飛正議論的事宜,他面露苦笑,微微搖頭,心說這嶽師弟還是赤子之心,可是畢竟年紀尚輕,又怎知官場中人心險惡?蕭唐賢弟若不是蕭家集少主,大名府樑中書見他有用處而肯提拔,再因蕭唐賢弟自出機杼,由金風玉露樓傳出的曲目傳到官家的耳中而得破格重用,他又焉能有今日恁般造化?
便是有一身本事,也要覷權官眼色,不去饋送浸潤、孝敬打點,只怕也要受埋沒屈沉...是以我才樂得在大名府安樂繼承祖業做個大戶,槍棒本事只爭個江湖揚名,也不願忍氣吞聲的去受權官擺佈。不過的確也正是如此,恩師纔會對蕭唐賢弟與嶽師弟格外的看重啊......
而蕭唐聽岳飛義正言辭的說罷,他微微頷首,卻又對岳飛說道:“但是賢弟可曾想過,你劬勞報國,明明於江山社稷有大用,枉遭冤屈引頸受戮,就算忠肝義膽能在青史上留名,似劉經略那等能征善戰的宿將一個個倘若不做抗爭,都任由權奸害了,黎民百姓一樣還是要受盤剝欺凌,國家卻又少了許多可用的將才,那麼對於這片江山社稷又是福?是禍?”
岳飛聞言眉頭微蹙,又道:“那依蕭大哥的意思,若是恁遭朝內權奸陷害時,又當如何?”
蕭唐微微一笑,又是意味深長的說道:“我也只能說若想留得有用之身建大功業,亦要爭個青史留名,除了在朝廷一時昏昧時寧願枉遭冤殺身死,亦或索性背反朝廷與整個大宋爲敵,未必就沒有第三條路可以選擇......通時合變,不必墨守成規,如果喚作是我,甘心引頸受戮,亦或眼見國之干將枉遭冤屈而只做憤慨,卻又無能爲力......便是位高權重,這等官不做也罷。”
岳飛雖然少年老成,隱隱聽出蕭唐話語中似別有深意,可是畢竟尚沒有官場的閱歷,是以也沒有再往深處去想;而盧俊義聽蕭唐語氣,似是見多了朝堂上的腌臢事而一時說些忿言怨語,他一介富豪大戶出身,也不會就此便以爲與自己相交時日甚久的兄弟生出反心;至於蕭唐也知道自己也只能說到這裡,對於岳飛而言,忠君愛國的理念是銘刻進骨子裡的,拿言語試探看來,岳飛心中念頭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蕭唐再是敬重岳飛,也知道對待正統皇室傳承,以及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態度上,他們兩人也很難求同存異......
君要我死,我可是要君不得好死的。
蘆棚下一番敘話過後,天色已晚,岳飛仍舊要在留守於此處爲周侗守孝,王貴、張顯、湯懷三人也各自向蕭唐話別,各自返回家中。而甚久未見的蕭唐與盧俊義又回到了集鎮中的蕭家府邸內,恩師周侗已經做過功果道場出殯下葬,雖然不便大設庭宴歡飲,可是蕭唐與盧俊義也不必似岳飛那般盡義子孝道粗衣糲食,兩人許久不曾相會,蕭唐便吩咐府內莊客備置幾罈子黃酒,簡單鋪下幾碟按酒小菜,把酒敘舊,也留盧俊義在蕭府之中歇宿了下來......
可是與此同時,在大名府盧俊義的府邸之中。
府邸主母的閨房之中一聲嬌呼,又有個男子喘着粗氣說道:“只求主母成全小的,爲主母便是身死也是無怨!”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又有個女子幽聲說道:“我又如何不知你的心思?相公不解風情,遠不及你恁般知人冷暖......可是他在大名府遠近聞名,你我只得這一霎時的恩愛快活,倘若被他撞破,這又如何是好?”
那男子急不可耐的說道:“主母既也有心於我,且不要慌,我做得府邸管事自買了些心腹,教他們在府中伺候。盧員外去蕭家集尋那蕭任俠敘舊,都這幾日不在府中,往後的事小人自有主意,絕不至似盧員外那般,冷落了主母恁般妙人兒。”
話音方落,又是一陣嬌嗔聲響起,緊接着耳鬢廝磨時的呢喃細語聲、衣裳剝落的沙沙輕響聲、還有牀笫撞動時凌亂的悶響聲接連響起,隨着夜色越沉,交織響起的聲音也變得愈發瘋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