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洛娜公主蓮駕親臨,實在是鄙人天大的面子,公主請移駕樓上翠月間。”言語之中伴隨着燦爛的笑容,確是令人如沐春風。只是,這人看艾洛娜時,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那細長的眼角,精光閃閃,在艾洛娜身上一掠而過,似乎未作停留,但卻有種野性的味道。周呂旺說不出來是什麼,但總是覺得不大舒服。
“這位是?”青年文士見她身旁一個面如冠玉的翩翩美少年,身上服飾顯然來自宋朝,且氣勢不俗,便客氣地問道。
艾洛娜向青年文士行了一禮,微笑道:“這位是大宋當今皇帝的御弟,惠王殿下,今天與艾洛娜一道來參加竹坡居士的詩文大會,艾洛娜沒有事先告之,請居士勿要見怪。”
艾洛娜此言聲音不大,在嘈雜的人羣中倒也沒有引起他人注意,而竹坡居士卻是一驚,徽宗的御弟,宋朝王爺竟然也來到了遼國,兩國向來並不和睦,邊境也是時有衝突,在這種微妙的情勢下,一個宋朝身份顯貴的重要人物來到遼國,究竟是何目的!難道,兩國有結盟的意圖麼?
竹坡居士心中雖是對此驚訝,但尤其令他驚訝的是這位惠王絕不超過二十歲的年紀,如此年輕便身居高位,若不是祖蔭,便是胸懷大才,但以大宋的朝廷,前者顯然比較可信。
“原來是惠王殿下光臨,在下不勝榮幸!殿下相貌英偉,必然身懷不世之才,我大宋有殿下這樣的青年俊傑,實是江山社稷之福啊。”竹坡居士面上露出一絲誠惶誠恐的謙卑來,但周呂旺卻是看得出來,這不過是他裝出來的曲意奉承。
周呂旺對此毫不在意,這人無論是真尊敬自己還是假意,對自己也無甚分別,於是淡然笑道:“聽聞居士文采風流,乃是當世難得的飽學之士,今日受艾洛娜公主之邀,來見識一下居士的文采的。居士對小王不必拘禮,也不必刻意招呼,就當小王和大家一樣便行。”
竹坡居士聽出他言外之意,面上稍稍一紅,道:“如此便怠慢了,請兩位殿下隨我到三樓翠月間!”說罷,在前領路,衆人隨他上樓,間或途中遇到客人,俱是向他行禮打招呼,周呂旺很是不解,他不過就是個文人,何以在這臨潢城中人緣如此之廣呢,莫非他真是個很有才華的人麼?
扶梯觸手溫暖,雕刻着極其精緻的花紋圖案,這間蘭桂坊的豪華之處,甚至超過了耶律延禧的皇宮,饒是周呂旺見識穿越古今,也未見過如此奢華。想來那些個什麼歷史大片,常常號稱耗資過億,超豪華打造華麗場景,真應該叫他們來這裡瞧瞧,什麼纔是華麗。電影裡面的那些佈景與此相比,簡直就是豬窩了。
來到三樓,竹坡居士周紫芝給艾洛娜安排了翠月間,又給周呂旺三人安排在隔壁的皓天間,這三樓的雅間佈置也是非常精美,且靠近邊緣看臺,便於觀看到一樓的大廳。周紫芝見他們均已就坐,告罪而去。
周呂旺與艾洛娜緊靠着相鄰的位子交談,而楊志卻在雅間裡大快朵頤,桌上的美酒美食被他風捲殘雲般掃蕩着,很快就狼藉一片,王進偉卻是斯文,一邊四下看着蘭桂坊的景緻,一邊細細地品酒,這酒不象是宋朝加酒麴而釀製的葡萄酒,宋朝人將葡萄經過洗淨,去皮去子,正好把酵母菌都去掉了。而且葡萄只是作爲一種配料。因此不能稱爲真正的葡萄酒。他們並不懂得真正釀製葡萄酒,把葡萄酒當作黃酒來釀了。而蘭桂坊的葡萄酒卻是按照西域流傳過來的自然釀造法釀製的,口味不可同日而語。
周呂旺趁隙瞧去,見楊志粗豪,也不禁想和他一道,只是美女在旁,如此粗俗吃法,卻也不便。當下只得斯斯文文地與她談天說地,而艾洛娜卻是越與他相處越感心驚,這個年輕的大宋王爺,似乎對什麼都懂得一點,所學頗雜。
很快,蘭桂坊來的人越來越多,忽然,只聽“咚”地一聲清響,其聲清脆悅耳,宛若仙音拂過,令人心曠神怡,蘭桂坊裡那些嘈雜的吵鬧聲立時安靜下來。
“是什麼聲音?”周呂旺奇道。
艾洛娜也是不知,喚來一侍從問時,原來是歌妓楚紅紅獻藝,周呂旺聽聞,便不再多問,坐了回去,艾洛娜見他不爲所動,心中不由自主地欣慰,才子風流,他卻不理會,倒真是難得。
片刻之後,樂聲響起,起初聲響輕柔,似山間清泉汩汩,令人舒暢而身臨其境,過後逐漸緊湊,如同瀑布傾瀉,細細聽時,琴聲似在頭頂盤旋,又似在耳邊私語,其音域寬廣,音色優美動聽,不知是何樂器所奏。
“燕子歸來,梅花又落。緗桃雨後燕支薄。眼前先自許多愁,斜陽更在春池閣。夢裡新歡,年時舊約。日長院靜空簾幕。幾回猛待不思量,擡頭又是思量著。”
琴音與女聲相和,纏綿徘徊,旖旎悽迷,一曲唱罷,人們依然沉醉在這美妙的樂曲之中,久久回味不已。
周呂旺在現代聽流行音樂聽得多了,卻從未聽過如此清新雅緻的曲子,不由得大聲讚道:“好!好一首天籟之曲!”說罷,鼓起掌來。這時的人們才彷彿從夢中驚醒般,紛紛叫好。
艾洛娜見周呂旺稱讚,笑道:“此曲乃是以古箏所奏,詞卻是竹坡居士所作。這楚紅紅人既長得漂亮,嗓音也好,自然,詞也是絕句。”
周呂旺點頭道:“人卻是未曾見過,這詞麼,自然是好詞,只是,這詞中味道似乎脂粉氣息濃了點,應該是竹坡居士的夫人所作吧!”不知爲何,周呂旺忍不住想打擊一下這個他的第一感覺不大好的傢伙。也許是出於進門時他那令人不舒服的眼神吧,自己鐘意的女子,被人家用一種很奇異的眼神去看,論誰也會不舒服吧。
艾洛娜聽他這般言語,輕笑道:“竹坡居士還未娶妻,這詞確是出自他的手筆。”
周呂旺故意誇張地道:“什麼!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還未娶妻?難道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嗜好不成!”
艾洛娜板起面孔,道:“君子不背後言人,周大哥不可亂語。居士志向遠大,非我等可知。”
周呂旺見她維護周紫芝,不禁心頭有氣,冷冷道:“不過就是一個有點文采的老書生罷了,談什麼志向!若真有志向,怎不見他爲國效力,躲在上京做什麼!”
艾洛娜見他如此,微微一怔,細想之下,忽然明白,心中暗暗歡喜,不由得笑道:“志向遠大是我老師所說,並非我所言,不過,周大哥你是否有點妒忌人家的文采啊?”
周呂旺被她說得臉紅,口中兀自逞強道:“我爲何妒忌?我也作一首詞出來,一定比他強!”
艾洛娜微笑瞧着一臉紅紅的周呂旺,道:“是麼?那周大哥也作一首,和竹坡居士一較高下可好?”
周呂旺笑道:“那好,你聽着便是。”說罷,假裝凝眉思索,揹着手去,一顆腦袋仰得高高的,煞有介事地踱來踱去,好一會兒,微閉着雙目,搖頭晃腦地道:“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這首元朝馬致遠的天淨沙是周呂旺記得最爲清楚的,初中的課本上就有,此曲雖短,卻頗有意境,是千古絕句。周呂旺抑揚頓挫地念完,心中想道,老馬啊老馬,對不住了,先借來我用用,明個兒還你就是了。
唸完之後,心中得意,這樣的絕句,你們還能不服?緩緩回首時,果然只見艾洛娜一臉驚訝地看着自己,臉上不出意外地寫着不可思議。
“周,周大哥,這真的是你作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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