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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國又沒錢了?
嗯……也不能說一點都沒有。
但指定不夠支持跟遼國開戰的,畢竟封樁庫中的錢也是有限的,而要跟北遼全面開戰花費必定少不了。
而且,上次派兵北上,封樁庫中的錢銀已經動用了大半。
有人可能要說:啥,這纔打了一仗,大名鼎鼎的封樁庫就沒了一大半?
的確是樣。
說起來,還得說回到徵田虎、王慶、方臘。
當初,趙佶跟李衍借了五千萬貫徵田虎、王慶、方臘,其實本夠用的。
可將往昔欠西軍的軍費補上,就花了大半。
剩下的,趙佶君臣七挪八用,很快就用沒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趙佶君臣大手大腳貫了,又趕上這個多事之秋,所以這點錢哪裡夠用?
這就導致徵田虎、王慶、方臘的大軍立功了之後賞錢沒地方出。
不僅如此,就連徵田虎、王慶、方臘的大軍的軍費,趙佶都付不出來——徵田虎、王慶、方臘,共立時了一年多時間,這些出征軍隊的總軍費加到一起,也有一千萬貫。
萬般無奈之下,童貫等人只能默認徵田虎、王慶、方臘的大軍在江南地區燒殺搶掠禍害百姓,爲宋朝留下了無數隱患。
吸取了江南地區的經驗,上次北上,趙佶啓動封樁庫,將以往欠下的響錢和賞錢全都補齊了,又讓大軍帶上很多金銀珠寶綾羅綢緞,準備在收復燕京後獎賞將士們,免得他們像在江南一樣在燕京燒殺搶掠,進而壞事。
可以說,上次北上趙佶考慮得非常全面。
趙佶唯一沒料到的就是,大軍一潰百里,帶去的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很多都被北遼繳獲了。
所以,宋軍如果想再次北上,勢必得再弄一些錢——吸取了上次失敗的經驗,趙佶、王黼等人一致認爲,想一仗不打就收復燕京,可能性不大,而打仗則必須得有足夠的錢銀支持。
趙佶沒跟任何人說,與上次他不希望打仗不同,這次他其實是希望宋軍好好打上幾仗,讓李衍、讓金人看看他趙佶的軍隊的強大武力以震懾邊疆。
王黼非常會揣摩趙佶的心思,再說還有樑師成充當王黼的耳目,所以,王黼很清楚,值此關鍵時刻,作爲趙佶宰相的他必須得給趙佶找來錢,否則,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失去這個相位。
可關鍵是,這錢從哪來?
這天午後,心煩意亂的王黼,悄悄走出皇城,來到相國寺的大雄寶殿——一方面,他準備給李處溫父子奉上幾柱香火,以表示他對他們父子的哀悼之情。另一方面,他想爲風雨之中的大宋祈禱一下,保佑大宋國運昌盛。
今天不是開放日,所以廟內很清靜。
花草幽幽,古樹肅肅,大殿裡頭,佛祖端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面相莊嚴,佛光閃閃。
而大殿兩廊,懸掛着歷代名公的詩詞名句墨寶。
王黼已經來過多次,每次都要對這些墨寶欣賞一番。
不經意間,王黼看到了蔡京提在這裡的一首詩:
萬物生乎天地間,榮枯造化皆大觀。四時氣運無窮盡,天下文章意在先。
蔡京的書法很有特色,筆法姿媚,字勢豪健,但吸引王黼的並不是蔡京書法的藝術性,也不是這首詩的意境,而是蔡京的落款:司空開府儀同三司中太乙宮使尚書左僕射太尉太師領三省魯國公蔡京。
對於蔡京這麼長的落款,王黼深有羨慕之色——落款越長,說明資歷越老、職位越高。
沒有人知道,王黼這一生之中最佩服的就是曾經提攜過他的蔡京,甚至可以說,蔡京就是他的榜樣,他致力一生超越的目標。
可想要超越蔡京談何容易?
蔡京三次任相,文治武功皆達到了一個少有的高度。
(這麼說吧,如果蔡京不第三次和第四次任相(哪怕只是一年後不第四次任相),如果北宋是在蔡京死後才亡,那蔡京絕對是一代名相。)
還好!
王黼還有收復燕京這個機會。
當年宋太祖趙匡胤曾留下祖訓,收復燕雲者王。
他王黼如果能收復燕京,就算不能稱王,也不會比蔡京差多少。
所以,王黼下定決心:“一定要給官家找一條財路,讓北伐繼續下去!”
王黼有一個幕僚,名叫張世禮,與王黼是同鄉,都是開封相符人,年齡比王黼大十幾歲,是王黼最得力的幕僚之一。
見王黼悶悶不樂,張世禮便問道:“相公可有心事?”
王黼便隨口將朝廷目前財政困難無法北上收復燕京一事跟張世禮說了。
張世禮一聽,笑道:“這有何難?”
王黼一喜,道:“你有辦法?”
張世禮說:“收復燕京乃我大宋舉國之大事,大宋全體子民都應該出力,如果不能出力,那就應該出錢,朝廷可從全國範圍內,按照人頭收取免夫錢,這不就成了?”
王黼何等聰明,稍稍一品,便道:“不錯,朝廷若是能奪回燕京,人人受益,理應都出力,如果不想出力,那便出錢。”
王黼立即進宮跟趙佶請示。
趙佶聽罷,道:“這不就是募捐嗎?”
王黼說:“這與募捐有所不同,跟收稅倒是有些相似。再說,官家您收復燕京,還不是想爲他們打造一個太平盛世,他們出些財力,不理所應當嗎?”
趙佶覺得王黼說得有理,可他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畢竟,有宋以來,沒跟窮苦百姓要過錢。
見趙佶遲疑,王黼怎麼會不知道趙佶所想,遂道:“事有輕重緩急,如果被李衍逃出雲地,那咱們大宋可就危險了。”
聽王黼這麼說,趙佶立即不再猶豫,道:“好,就依愛卿所湊!”
王黼趁機又道:“爲保證專款專用,臣建議,在三省設置一個專門機構,就叫經撫房,全權處理收復燕京所需軍費問題,不用樞密院過問,由臣本人親自掌控,以保證北伐所需一切費用能及時到位。”
所謂三省,即中書省、門下省和尚書省。
作爲中央政府機構,三省產生於不同的歷史時期,其組織形式和權力範圍,在發展過程中也各有演變。
尚書省產生於東漢,當時稱尚書檯。
中書省和門下省則形成於三國時期。
到隋朝,三省才結合在一起形成一個整體,構成中央政府最高權力機構。
三省在唐朝又得到了進一步的完善與發展。
簡單來說,中書省是決策機構,長官叫中書令,門下省是審覈機構,長官叫侍中,尚書省是執行機構,長官叫尚書令、左右僕射、左右丞等。
尚書省下設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六部長官皆稱爲尚書。
三省六部制是一套組織嚴密的中央官制系統。
但北宋初期的政權體制與隋唐時又有些差別——三省名存而實亡。
在宋神宗元豐改制以前,北宋實行的是二府三司制。
二府即中書門下和樞密院,分別掌管政務和軍事。
中書門下又叫政事堂、東府,長官稱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即宰相。
樞密院又叫西府,長官稱樞密使,又稱樞相。
三司即戶部司、度支司、鹽鐵司,三司號稱計高官官稱三司使,又稱計相,主管全國財政。
這樣,政、軍、財三權獨立,互不統屬又相互制衡,他們都直接對皇帝負責。
如果說,三省六部制是從程序上對相權的削弱,那麼二府三司制則是從實體上對相權的消弱,其目的都是加強皇權。
到了元豐五年,宋神宗親自主持官制改革,撤銷中書門下,恢復唐初的三省制度,將朝廷政權體制變爲三省一樞密院制。
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是首相,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是次相,門下侍郎、中書侍郎、尚書左丞、尚書右丞爲副宰相。
三省既掌管政務又掌管財務,樞密院依然主管軍事。
政和年間,蔡京擔任太師,將尚書左右僕射改稱“太宰”和“少宰”,他自己則開創了總領三省的先例。
而現在,總領三省的便是王黼。
在得到趙佶的同意後,王黼馬上開展工作——他迅速向全國各路府州下達指令,要求他們限期完成免夫錢的徵集,並派督查官員下去,對各路府州的工作進展情況進行嚴格考覈,該考覈與官員的政績和升遷直接掛鉤。
不久,六千二百萬貫錢,便陸續轉入到經撫房。
對於王黼獨專經撫房,兵部員外郎李熙靖提出過疑問,他對王黼說:“應奉之職,非宰相所當預。尚書、樞密皆有兵房,足以治疆事,經撫何爲者哉?”
王黼聽後很不高興,李熙靖因此四年沒有得到過提拔。
蔡京對王黼成立經撫房也很不滿——蔡京雖然已經致仕,但他對朝廷大事還密切關注着,也可以說,儘管已經七十五歲了,可蔡京還期待着東山再起。
當蔡京聽說,爲收復燕京,朝廷要面向全國按人頭徵收免夫錢,他不禁爲之垂淚。
王黼和蔡京都是因爲善於理財而被喜歡花錢的趙佶選中擔任宰相的,但他們二人的理財理念和路數大相徑庭——蔡京主要是通過各種手段向富人和商人弄錢,花樣衆多而且手法巧妙。王黼則不分類別,面向社會全體成員收錢,手段簡單而粗暴。
這天,蔡京入宮對趙佶說:“老臣聽說,三省設置了一個經撫房,人人都要向它繳納免夫錢,這是真的嗎?這不是從百姓飯碗中撈取錢財嗎?此非正道,也有損於官家您的形象。官家聖仁,澤及四海,可當朝的某些大臣此舉,並非爲官家您着想,也不是爲咱們大宋的社稷着想啊。”
蔡京這就差指着趙佶的鼻子說:“王黼這是在坑你吶!”
趙佶聽後默然不語。
趙佶其實已經知道了,有些地方的地方官員,爲完成經撫房下達的任務指標,爲獲取政績,強迫百姓出錢,弄得民怨沸騰。
換而言之,趙佶已經知道了,徵收免夫錢是一項害民之策。
可木已成舟,生米已煮成熟飯,想改正也已經來不及了。
趙佶很快就向童貫和蔡攸下達御筆手詔,令他們不用班師回京,朝廷計劃出兵二十萬,九月在河北三關會師,這次必須拿下燕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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