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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幹逃出涿州,連夜騎馬馳回燕京,然後直接進宮將此事報告給了蕭普賢女。
蕭普賢女聽過之後,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道:“你不是說郭藥師不會降宋嗎?”
蕭幹很慚愧,道:“是臣看走眼了,沒想到郭藥師也是一隻養不熟的白眼兒狼!”
蕭幹是真沒想到郭藥師也會背叛大遼。
現在,涿州已失陷,燕京的南大門徹底打開,燕京城真是岌岌可危了。
蕭普賢女長嘆了一口氣,說:“明天上朝再議吧。”
第二天,在元和殿裡,蕭普賢女對文武百官說:“梁山軍已經囤積在居庸關下,很快就要叩關,攻打燕京。易州高鳳和涿州郭藥師又先後降宋,宋軍已挺入易州和涿州,很快也將兵臨城下。咱們大遼目前的形勢十分嚴峻,可以說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時。諸位愛卿有何妙計,不妨暢所欲言。”
宰相左企弓說:“以老臣之見,可向金國或水泊梁山遣使稱臣,因爲現在來看,大金和水泊梁山如日之初升,軍隊所向披靡,順之則生,逆之將亡。我大遼已千瘡萬孔,氣息奄奄,不依一方強者恐怕難以保存。”
左企弓這年已經七十二歲,但耳聰目明,頭腦很是清醒。
幹文閣待制韓昉則提出不同看法,道:“臣以爲,向金國和水泊梁山稱臣不如向大宋稱臣。我大遼與大宋有百年信誓,有良好的歷史基礎,再者說,大宋乃文明大國,富庶之國,而金國起於邊鄙之地,水泊梁山起於寇匪,二者皆是一羣豺狼罷了,與之爲伴,遲早會成爲他們的盤中之餐。”
韓昉是十年前的科舉狀元,爲人和善,一貫主張向大宋靠近,以保社稷。
左企弓衝韓昉道:“大宋的卑鄙行徑,你難道沒看到?在我大遼面臨亡國之際,他們撕毀協議,趁機瓜分我大遼土地,背信棄義,落井下石,這樣的盟友靠得住?”
韓昉說:“大宋出兵北上,目的是要收復燕雲十六州,這些地方,本來就是中原故土,大宋想要收回去也可以理解。而女真則不然,女真就是要亡我大遼宗廟,這是他們的最終目的,因此即使遣使去交涉,也肯定不會有好結果。所以向女真稱臣只不過是左相公的一廂情願罷了。至於李衍,野蠻程度絲毫不遜色女真人,強佔我遼國皇室之女,雲地達官貴胄,被他殺了十之八九,實非君子。再對比大宋趙天子,那是人所共知的敦敦君子,對人寬厚,即便臣下犯了大錯,也不深究。”
一衆大臣議論紛紛,交頭接耳。
他們有贊成降金的,有贊成降宋的,有贊成降水泊梁山的。
惟有蕭乾和耶律大石沉默不語。
蕭普賢女見一衆大臣都贊成投降,沒有人主張拼死守城抵抗到底,心裡不禁一陣難過,也一陣疼痛——從內心深處來講,蕭普賢女是堅決反對投降的,她雖然是一個女子,但性格剛烈,主張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可是,現在大臣們都建議,向宋國或者是向女真亦或者是向水泊梁山稱臣求和。
蕭普賢女想了想,決定順水推舟——蕭普賢女覺得這也是一個不錯的緩兵之計,可爲今後進一步謀劃贏得更多時間。
蕭普賢女說:“大家不要爭了,我看三者皆可取。對大宋和大金以及水泊梁山,我們都派出使者求和,納款稱臣,它們三家誰先接受,咱們大遼就投靠誰,大家以爲如何?”
衆臣齊聲說:“太后英明。”
蕭普賢女望向蕭乾和耶律大石,問:“你們怎麼看?”
蕭幹已猜到了蕭普賢女的用意,所以微微一笑,說:“臣無異議,一切且聽太后旨意。”
耶律大石也沒有提出反對,他也明白蕭普賢女的用意。
不過耶律大石考慮的要更深遠一些,他想:“燕京眼看是保不住了,問題是,燕京如果不保,退出燕京之後,我們將向何處落腳?以現有兵力要想抗衡宋軍、梁山軍以及金軍三面夾攻,取勝的可能性幾乎等於是零,所以必須要早做打算。”
關於退出燕京之後的去向問題,耶律大石與蕭幹私下裡其實曾溝通過。
不過兩人的觀點有些分歧。
耶律大石認爲應該向西去,西部地域廣闊,有發展的空間和餘地。
蕭幹則認爲應該向北,去奚族居住的區域,那裡有羣衆基礎,便於擴軍和生存。
對此,蕭普賢女其實也有自己的打算——蕭普賢女也知道堅守燕京不會太長久,但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撤出的,而一旦撤出燕京,她只有去夾山投奔天祚帝,畢竟他們夫妻是將皇位傳給了天祚帝的兒子(即秦王耶律定),因此,蕭普賢女樂觀的以爲,天祚帝應該不會怨恨她,再怎麼說,他們都是一家人。
當天,蕭普賢女便派遣永昌宮使蕭容、幹文閣待制韓昉出使大宋,派遣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張言、尚書都官員外郎張僅出使大金,派遣三司副使蕭懷、參知政事李貌出使水泊梁山。
後兩路暫且不表,只說蕭容和韓昉從白溝河入境,先到達白溝驛站。
童貫聞訊,急忙與蔡攸、劉延慶、宇文虛中等人商議對策。
蔡攸提議說:“可用軍禮接見他們,這樣可顯示出我軍之威風。”
劉延慶和宇文虛中都贊成。
於是,童貫讓劉延慶將隊伍集合在雄州城外,他叮囑劉延慶:“要多找些個子高精神好的士兵。”
不久,蕭容和韓昉來到雄州城下,只見宋軍列隊迎接,軍旗獵獵,陣營整齊,士兵們精神抖擻。
蕭容滿臉驚訝,然後扭頭對韓昉說:“這是以軍禮相見啊。”
韓昉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卻很明白,大宋這是在向他們展示軍威。
不過,從大宋所展示的軍容來看,軍事實力的確不弱,裝備先進,兵力充足,整齊的隊伍一眼望不到邊際。
童貫和蔡攸在宣撫司會客廳接見了蕭容與韓昉。
蕭容和韓昉說明來意,將蕭普賢女的奏表遞交給童貫。
童貫看了看,什麼也沒說,便將奏表遞給身旁的蔡攸。
蔡攸看後,說:“不納土,只是稱臣納款,不行,不納土,我們不能接受。”
韓昉解釋說:“燕京一帶,居住人員成分十分複雜,有契丹人、奚人、渤海人,不全是漢人,如果完全納土,交給大宋來管理,未必是一件好事,所以,留下在此地治理了一百多年的遼國,幫助大宋治理這塊地方,是兩全其美之事。”
童貫沉默不語。
韓昉又說:“我們大遼是個好鄰居,歷史已經證明,如果滅了我們大遼,大宋就要跟金國和水泊梁山那兩個惡鄰相處,可能就會永無寧日。”
蔡攸聽得有些不耐煩,因此語氣很強硬地說:“甚麼都不必說了,總之,不納土,我們就不能接受。”
童貫覺得,韓昉所說也有幾分道理,因此說:“這樣吧,我馬上將蕭太后的這份奏表用快馬上報給朝廷請官家定奪,請兩位使者在驛站等候幾日。”
蕭容和韓昉來到驛站住下。
蕭容覺得求和很有希望,因此他對韓昉說:“你是對的,大宋畢竟是文明大國,向他們稱臣,並不是什麼壞事。”
韓昉則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預感此事恐怕不能成。
因此,聽了蕭容所言,韓昉悠悠地說道:“但願能促成和解,那樣黎民將免遭塗炭之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