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道眉領着曾媚清在外頭逛了十幾處房舍,最後總算敲定了一戶離景波山莊約二十餘里處的一處宅子,二進四合院的建築,屋主開的價格有些高,不過趕着要用,曾道眉還是咬牙租下。
簽妥合約,講定隔日上午巳正搬入後,房東原要請曾大統領吃飯,曾大統領本打算答應,一個小廝卻急匆匆的趕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後,他便笑着推辭了房東的邀約,領着曾媚清返回佑客堂。
曾媚清意興闌珊的隨着兄長回去,進了景波山莊的大門,馬車停了下來,曾媚清想到出門時遇上的車隊,不由好奇的伸手去掀車簾。
“姑娘。”如貞輕聲一喚,曾媚清身子一抖,便將手放下,轉身悻悻然對如貞道:“你還真是嚴管事教出來的好丫鬟”
“姑娘客氣了。”如貞淡淡一句,把曾媚清激得想衝上前去與她理論,卻讓紅玉緊緊拉住。
“紅玉你給我放手。”
“姑娘快別鬧了。”
“誰鬧啊你快放手。”曾媚清氣得眼紅脖子粗,她已經憋氣一天,偏生如貞這個丫鬟還要來找碴。
“你又在胡鬧什麼?”曾道眉的聲音突然傳來,曾媚清擡眼看去,曾道眉正從掀開車簾探進身來。
“大哥。”曾媚清訕然道。
“你先回去,跟你嫂嫂說一聲,明日巳正就要搬進那宅子去,叫她趕緊把行李箱籠整理好。”
“大哥不回去跟嫂子說一聲?”
“不用,我要進去見會首。”
“秋大哥?他在景波山莊裡?我也要去見他。”曾媚清喜出望外,就鬧着要跟。
曾道眉虎眼一瞪,怒聲道:“你給我回去。”
“不要。”曾媚清挺起胸,硬着氣就是要同去見秋冀陽。
曾道眉伸手一點,直接點穴,將曾媚清定住,然後對如貞幾個交待道:“這穴道半個時辰後自解,到了佑客堂,你們搬不動她,讓人找粗使婆子將她搬進房裡去,穴道解了之後,告訴她,是我交待的,讓她去跟太太說一聲,不要誤了明日的時間,若有誤,我會好好的修理她。”
“是。”
見如貞幾個同聲應諾後,曾道眉點點頭,神色複雜的看了妹妹一眼後,便放下車簾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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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與京城所在的京州隔着茲州,一知道寶親王要嫁女兒,竟然不在京州,也不在寧州,而是在有着衆多高山峻嶺的幽州後,令這些權貴們惱恨得緊。
尤其是西南邊各州的權貴,更是氣惱,他們要來討杯水酒,還得跋山涉水翻山越嶺,要是選在寧州,大夥坐船嘛或是乘車也都方便些,韶川以南地勢平緩,寧州又是寶親王常居之地,趁此機會好好跟寶親王談生意也成啊柳織莊、柳繡莊都在左近,多方便對吧
談好了生意,要請人護送,這合約直接給寶親王的乘龍快婿,瞧,順道巴結討好一下,一舉數得
可是寶親王偏不要,嫁寶貝女兒硬要選在路多崎嶇的幽州,唉連要挑個布、繡料都得大老遠再繞去寧州,原想趁寶親王嫁女兒,可以拗柳織莊、柳繡莊一下,讓他們好好打個折扣,畢竟是家主的外孫女兒出閣嘛
甚至福安商業協會的鏢局,他們都盤算好要他們至少要給個八折的,如今如意算盤算落空,幾位貴客臉色都不太好。
常寧伯張永成本就駐在幽州倒也還好,趁此機會讓在京的兒孫們來看他,順勢引介給寶親王認識一下;武平侯楊進鎮守岑州,岑州就在幽州邊上,進幽州倒是方便得很,搭船順汀河東行即可。
麻煩的是遠在西州的寧國公藍滌昭,西州位處天陽國極西,西臨珍海,東與岑州相鄰,下接佟州,北接雲州,在西州與岑州之間有座高山插天山,插天山連綿百里,山脈自雲州而下屏隔了岑州與西州,直到出岑州入了淖州後,才山勢漸緩,卻又遇上韶川,因此,西州與佟州兩地的人,若要進京,都要往南行到興州之後,纔有路可以通行。
這兩地雖然交通不便,卻可出海與外人通商,因此西州與佟州二地,皇帝皆派有武勳權貴駐紮當地。
西州的勳貴便是寧國公,而佟州則是平國公張東,這兩位國公的家眷都在京裡,因此原打算回京吃這杯水酒,順便跟皇帝哭個幾句,好讓他們得以回京享福,再爲自己的兒孫料理一下婚姻大事,想想看,寧國公都當曾祖了,皇帝還不放人家享清福,他回了京,連孫子都認不全,更不用說曾孫了。
朱天佑來這一手,真是太不厚道了。
也就難怪,這幾位貴不可言的貴客們齊聚滄山別院時,要對着寶親王發火了。
只不過,寶親王向來不是個好相與的,他們發火是他們的事,他纔不管,要是對他的決定有意見,可以不要來啊賀禮不要忘了就好。
逼得老寶親王只得出面安撫衆人。“我家孫子成親時,一定,一定在京裡大宴賓客。”
“這可是您老說的,可不能食言啊”
“是啊老寶親王,話可是大家都聽見了,大夥兒都是證人哪要是日後,這小王爺成親,不是在京裡宴客,咱們可就人到禮不到了啊”
“對對對,咱就帶幾百號人去白吃白喝一頓”
“得一句話啊老寶親王,咱們就說定了。”
“一言爲定,一言爲定。”老寶親王酒意醺然,爽快的與衆人約定,一旁寶親王只覺頭大,這些人都喝醉了,一會兒怎麼安排他們?
被老親王妃打發去景波山莊,請秋冀陽明日過府的小廝,經滄山別院東角門進府,他動作輕巧地下了馬,快步來到老寶親王父子宴客的大花廳前,他找到龍老總管,輕聲的說了幾句話,龍老總管頷首讓他離去,他便一路飛奔回正院,在垂花門前將事情回報給了老親王妃身邊的管事嬤嬤,又轉向長青園而去。
龍老總管得了訊息後,緩緩的走進大花廳,寶親王見他進來,猜想有事,便對衆人告聲罪起身迎上去。
“龍叔,有事?”
“那位曾姑娘被打傷了。”龍老總管輕聲的道,語氣裡隱含着幸災樂禍的意味。
寶親王詫異的問道:“被打傷?誰打的?”
“說是秋會首身邊的影衛們,但……”因爲寶親王發出異聲,龍老總管便頓了頓。
“幹得……嗯哼”寶親王及時將話嚥了回去,卻嗆了一下,他清清喉嚨問道:“怎麼回事?”
“影衛們非常的盡責,保護秋會首滴水不漏,入夜後發現有刺客潛入,他們羣起圍攻,該刺客潛入內院意圖不明,影衛們與曾大統領很緊張,直將人往死裡打。”
“往死裡打,竟然沒打死?”寶親王這會兒不只是詫異了,他深深懷疑起這批影衛的忠誠度。
“影衛們發現來人是個女的,她一身夜行衣,又蒙着面,情況未明,影衛們便想留活口,因爲他們想要知道,人是怎麼混進去的。”龍大總管板着臉爲影衛們辯駁。
“後來呢?”
“他們一把扯下她的面罩,他們發現來人竟是曾大統領的妹子,曾大統領才曉得竟是自己的妹子,可是當時,曾大統領已將人打傷了。”
寶親王臉部表情呈現非常怪異的扭曲現象,讓龍老總管看了,不免有些擔心。
“寶親王,您還好吧?可不要年紀輕輕就偏癱了老寶親王會笑您的”
“我,我沒事。咳,龍叔你繼續說。”
還說什麼啊?都說完啦龍老總管白他一眼,如是說。
“那個曾家的姑娘,傷勢要緊嗎?”
“還好吧只不過,小王爺派人請大夫過去。”沒死成真可惜龍老總管覺得曾大統領打的不夠力啊
“我知道了,就全由龍叔安排。”
“是。”龍老總管曲身行禮,轉身離去。
寶親王心想,這下可算出了口惡氣啊雖然一直不想跟個丫頭片子計較,但,對方不識相,老要晃到他眼皮子底下來,就像只惹人嫌的蒼蠅,這下子由她自家兄長出手,還是自找的,誰叫她扮刺客潛進景波山莊的內院去,唉呀,爲此真是值得浮一大白。
※
曾媚清着夜行衣蒙面潛進景波山莊,被她兄長誤會是刺客,因而被打成傷。
這個消息傳進滄山別院裡,老親王妃當晚高興的將原要留給老寶親王的點心,全賞給了丫鬟們。
老寶親王回房,得知小孫女進貢的點心,被老婆轉手全賞了丫鬟們,氣惱的鬧了老親王妃一晚上。
得了賞的丫鬟們本想留着慢慢吃,可是老寶親王不讓上夜,將她們全趕回房去,於是幾個人聚在一起聊是非,同時把那些點心加上平常攢着的糕點、瓜子、桂圓、核桃等乾貨全拿出來分吃了。
隔天,正院老夫妻一晚沒睡好,眼下烏青,呵欠連連,丫鬟們聊得盡興,吃得開心,火氣太旺,抱着腮幫子喊牙疼的至少有三個。
寶親王被龍老總管笑了,所以他不好意思在大花廳多待,吩咐人待龍老總管迴轉,請他安排這些喝得醉醺醺的賓客歇息的地方後,自己便不厚道的徑自回了長青園。
側妃被寶親王回房後的朗笑聲嚇到,忙讓他收聲,就怕把女兒驚醒。
寶親王收了聲,卻是抱着側妃笑個不停,側妃忙將侍候的丫鬟全遣下,自己親自侍候着一身酒味的寶親王更衣。
“依依啊今兒真痛快啊”
“有你這麼不厚道的,人家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被打傷了,你還笑成這樣”柳依依嬌嗔着。
“我還不厚道啊你想想,有那個姑娘家這般不知羞的,成天的往福安山莊跑,那就算了,反正從武也修理她了,這會兒,婚期就在幾天後,她一個大姑娘家不知道避嫌,還一身夜行衣的往我女婿住的地方闖,這算什麼?想在成婚前,她先來個生米煮成熟飯,理所當然的登堂入室?”
側妃嬌顏凝沉,那位曾姑娘確實是該修理。“只是現在她受了傷,可就不方便挪動,難道就讓她待在景波山莊裡養傷?”
“怎麼可能?平珏讓人請大夫過去,應該會將這件事處理了。”
朱平珏護妹,萬萬不可能讓曾媚清留在景波山莊內院裡養傷,就連客院都不能留。
“只怕曾大統領會因此事,羞慚離去,唉”
“怪只怪他管教不嚴,連自家妹子都管不好,我還真懷疑他有能力管好福安商業協會裡的鏢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