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裡後續的消息很快的就又傳到了榮城。
太子訓斥蘇家人後,皇帝召見他,大大讚揚了兒子一番。
皇帝一臉欣慰。“你堂叔和堂弟,現下情況不明,就有親戚膽敢如此作爲,若他們真有個萬一,你堂侄的產業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侵佔,朕有何面目去見你堂叔和堂弟。幸好太子英明有爲,狠狠訓斥了不軌之人。”
絕口未提蘇家女是寶親王妃,也不曾提太子的女人之中,也有個蘇家女。
太子難得被父親稱讚,俊臉通紅眼睛晶亮,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讓皇帝不由暗自反省,難道自己真的薄待老大,否則這小子都是個當爺爺的人了,還這麼情緒外露?
隔日皇帝當着衆臣工的面前,又讚了太子幾句,朝堂上,皇四子面色不虞,五皇子哼了幾聲,引來八皇子板着臉看他一眼,其它幾個皇子皆低着頭沒有任何表示。
下了朝,五皇子憋着氣想進宮見皇后,讓八皇子給扯出宮去。
“你幹麼?老大做的那麼明顯,父皇竟然還稱讚他?說他做的好?”坐在八皇子的馬車裡,五皇子才爆發。
“五哥,你冷靜一些。”八皇子暗自嘆氣,大哥軟弱事事都要人幫着出主意,心胸卻又狹窄,五哥性子直,有時他都很懷疑,後宮勾心鬥角,他這五哥是怎麼活到成年的?一丁點心機都沒有,難道真是老天爺疼寵?讓他每每遇難呈祥?
“冷靜什麼啊?搞不好蘇家人敢這樣子搞,就是仗着有他撐腰啊”五皇子身材粗壯,是標準的武人身材,用力在車廂裡的炕桌上一拍,當即讓炕桌上的茶盞、果盤全受力震動,站在一旁的小太監駭了一跳,只見炕桌上的水果滾落,本能的就想伸手去收拾,可一動就讓五皇子給瞪了回去。
“五哥,你當真沒看出來?”八皇子撫額興嘆,有兄如此,爲弟者命苦。
“看出什麼來?”五皇子伸手將滾落的蘋果、橘子擺回荷花果盤裡,聞言擡頭不解的問。
八皇子幾不可見的嘆口氣,爲五皇子開解。“太子府裡有個蘇家女,一直頗爲受寵,直到最近才敗在一對姐妹花手裡,但上個月,蘇家以分憂爲由,又送了一對妙齡美女入太子府。”
“太子真是夠了”五皇子憤憤的數落兄長。“也不想想自個兒幾歲了,他收用的幾個美女比他的長孫女還要小。”
八皇子瞟了眼一旁侍候的太監,見他們垂首斂目,轉頭輕聲的對五皇子道:“五哥你輕點聲,那是太子的私事,我們不好議論。”
八皇子沒說的是,宮裡三個月前才進了一批妙齡少女,年紀最小的也不過十三歲,要指着太子罵老不休,豈不也把他們父皇給罵進去?見五哥仍是一臉憤然,八皇子趕忙轉移話題。
“你說天佑到底有沒有事?”
“不如五哥向父皇請命,親自北上去榮城?”
“我?我去榮城做啥?”五皇子覺得莫名其妙。
八皇子讓小太監沏茶,接過熱茶喝了一口後纔回答:“誠國公傳回來的消息,不是很清楚,蘇家敢這樣非爲,也是因爲消息不明,所以他們猜測情況可能更糟,纔敢這樣明目張膽,父皇待天佑如何,你我皆知,只怕父皇、母后心裡比我們更焦急。”
“嗯”五皇子伸手搔搔頭。“好吧明日我就跟父皇請命。”
八皇子點點頭,把這個會壞事的五哥送出京去,免得他成事不足還拖自己的後腿。
太子受了皇帝讚揚之後,回頭怒斥了蘇家人一番,就連近日重新得寵的蘇婉貞、與蘇家新近送入府的兩個美人兒,也遭了訓斥。
蘇家美女在太子府被冷待,連帶着蘇府裡也跟着愁雲慘霧起來,一名灰衣管事邊走邊拿着汗巾抹汗,這大冷天的,他竟然滿頭大汗,腳下的鞋早已溼透,肩上是雪片濡溼的痕跡。
他匆匆的走進跨院,見一小廝端着茶盤從花廳出來,他張口瘖啞的問:“大老爺可在廳裡?”
“回管事話,大老爺是在廳裡,只不過心情很不好。”小廝苦笑着仰頭,管事看到他臉頰上的紅印,忍不住嘆息一聲,只怕一會兒自己的處境也比眼前的小廝好不到那裡去。
小廝離去後,管事站在廊下看着鵝絨細雪緩緩飄落,一陣寒意襲來,他猛地打了個激靈,狠狠的打了個噴嚏,這才提起沉重的腳步往花廳去。
蘇二老爺就坐在地上第一張太師椅上,低聲的跟蘇大老爺說話,見管事進來,他便噤了聲。
“如何?二老太爺可說了什麼?”蘇大老爺見他進來,忙不迭的問。
“回大老爺話,二老太爺不在,說是去見朋友了。”
“見朋友?”蘇大老爺氣惱的拍桌狂吼。“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去見什麼朋友?”
管事心裡暗暗點頭,但是嘴上卻不能應和。“小的問了在二老太爺院裡侍候的,都說不知道二老太爺上那兒去。”
“他貼身侍候的都跟出去了?”蘇二老爺難得的開了口。
“是。”管事低頭道。
“那他房裡那些女人呢?她們那兒有沒有什麼消息?”蘇大老爺急急問道。
管事臉色灰敗,額角生汗.那是二老太爺的房裡人,他一個外院管事能問從她們那裡問話嗎?
※
京城的寶親王府裡,近日煙硝味十足。
若說外院蘇家人進駐,寶親王府的大總管是平和讓步,那內院的兩個天之嬌女,可是一經交手便是火花四射互不相讓。
自那日蘇家大太太領着小姑和侄女來拜訪之後,隔了幾天,蘇婉麗和蘇婉雁隨着二姑奶奶又來拜訪,這次自然不會有寶親王府的人阻攔,因爲外院已教蘇大老爺把持住了。
一行人長驅直入來到儀風院,蘇婉麗不管寶親王妃冷笑的臉,兀自撒嬌要求去外頭逛逛,寶親王妃拒絕的話還沒出口,二姑奶奶便催促着她們姐妹兩自個玩兒去,反正都是在姑姑家嘛
蘇婉麗便揚着得意的笑出正房去,元嬤嬤焦急的湊上前,想說什麼,蘇千晶轉頭看着元嬤嬤輕笑,卻是對着寶親王妃說道:“原來姐姐的待客之道就是這般?讓客人枯坐着,連杯茶水都捨不得給?”
寶親王妃聞言挑眉看向元嬤嬤,元嬤嬤咬着頰內的肉,忍着氣指揮着小丫鬟上茶。
“呵姐姐真是的,怎麼出門一趟回來,連身邊那四個貼身大丫鬟都換掉了?”蘇千晶掩嘴輕笑。
元嬤嬤站在寶親王妃身側,聞言一悚,悄悄擡眼看向蘇千晶,只見她眸中露出精光,正朝自己看來,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的意有所指。
“她們年紀都到了,本就該放出去,正好要爲明珠挑丫鬟、僕婦,就一起全換了。”寶親王妃淡淡的道。
蘇千晶挑了眉質疑的看了元嬤嬤一眼,轉頭又回覆笑容。“還是姐姐心地慈善,不耽誤丫鬟的終身,真真是善心。”
蘇千晶看似在閒聊着,其實拐着彎在說,元嬤嬤將那四個大丫鬟排擠出去的行爲。
寶親王妃就算覺得元嬤嬤的作爲不妥,也不打算在妹妹面前顯露出來,她低下頭喝茶,讓蘇千晶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接下去。
蘇千晶美眸一轉,對元嬤嬤道:“元嬤嬤,我記得你擅長做一種糕點,叫什麼來着……像朵花似的,一層一層的,放在鮮綠的冰晶盤裡,真是美極了。”
元嬤嬤屈膝垂首低聲道:“回二姑奶奶,不知您說的是否是芙蓉酥?”
“對對對就是芙蓉酥。我記起來了,裡頭包的餡料還是你特別釀製的。”蘇千晶拍着手高興的道:“姐姐,不知妹妹可有這個口福,能一嘗元嬤嬤的拿手絕活?”
寶親王妃點頭,元嬤嬤遲疑的看着寶親王妃。“你去吧”
元嬤嬤只得領命而去,邊走還邊回頭擔憂的看着寶親王妃,蘇家人把持住外院,方纔二姑奶奶領着兩位姑娘來,外院的人不但沒有攔阻,也不曾命人往內院通知,她悄悄的命小丫鬟去外院打探,然後命人小心侍候着,自己便去了小廚房。
屋裡的丫鬟們在元嬤嬤離去後,蘇千晶越俎代庖的命她們全數退下。
蘇千靈放在身側的手緊緊的抓着裙裾上的天青色宮絛,手指頭撫過上頭繫着的玉牌,藉着冷冷的觸感,平復自己翻騰的怒火。
“姐姐可是在生我的氣?”
寶親王妃聽到聲音竟然近在耳邊,猛地擡頭才發現,蘇千晶不知何時已不請自來的坐在她身旁。
“唉呀原來這個玉牌在姐姐這兒呀”蘇千晶嬌聲的道,低垂的眼裡閃過一絲怨恨,手指撥開寶親王妃的手,將系在宮絛上的玉牌拿高。
“這玉牌怎麼了?”寶親王妃伸手從蘇千晶手中奪過來,美麗的大眼瞪着蘇千晶,兩手悄悄的拿着絹帕擦拭着玉牌。
“姐姐不知道?”蘇千晶掩嘴輕呼。“這是大嫂弟弟的玉牌啊也不知何時掉了,當年下葬時,大嫂還自責找不回玉牌陪葬呢”
寶親王妃的臉色驟變,眼前一片黑,她珍視多年的玉牌,竟是個不相干的男人所有?
蘇千晶看着姐姐不可置信的表情,輕聲笑着:“姐姐跟大嫂的弟弟不熟吧?所以纔不曉得,這玉牌是她們家的孩子出生時,親家公親手雕的,親家公早逝,大嫂和親家舅爺見玉牌如見親父,如此貴重的東西,怎麼會落到姐姐手裡?”
“你說這玉牌是大嫂父親所刻,難道你見過大嫂兄弟的玉牌?”
蘇千晶笑道:“我們都見過啊親家舅爺初來家裡時,曾送我們一人一塊玉牌,他說是自己刻的,姐姐嫌他刻的不好,他拿了自己的玉牌給我們瞧,還說他日後就想跟他爹一樣,將來他的孩子出生時,能親手爲他們刻一個玉牌,跟他爹一樣。”
寶親王妃一臉茫然,她對大嫂的弟弟完全沒有印象,也不懂千晶爲何重提舊事。
“姐姐,我記得明珠洗三時,大嫂曾送了她一塊玉牌,對吧?你要不要去瞧瞧,那玉牌上刻了什麼?”蘇千晶掩嘴輕笑。
寶親王妃正待說什麼,突然小丫鬟來報,“婉麗小姐在怡心園扭傷了腳踝,正在哭鬧着,請親王妃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