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秋冀陽不會用自己身爲駙馬的身份去壓人,但,龍從文會。
龍從文在客棧一受襲後,立刻通知常圠城守將,他和杜真便立時被移入城主府邸,通令全城戒備嚴查所有異常情事,並且徹底搜查嘉寧公主駙馬的行蹤。
常圠城衛所守將成天忙得焦頭爛額,想要在城裡找出賊人,可是直到嘉城王爺領着嘉寧公主來到,仍是毫無線索。
朱平珏一行人來到常圠城,徑自往城主府邸來。
城主忙安排他們在龍從文他們養傷的小院住下,另外找來常圠衛所的守將過來。
朱平珏讓齊夫人她們將小小安頓下來,又請秋老爺代勞去探了龍從文和杜真兩人。
朱平珏不耐煩的擺手讓他們退下,“你們還有閒空在這兒跟我廢話?不要跟我在這兒打官腔”
已過四旬的守將朱子涯,見這位年少權貴一進門,就對自己沒好臉色,卻絲毫不以爲忤,倒是城主黃江興沖沖的來,被這麼一噎,臉漲得通紅,待出了特意撥給幾位貴客居住的小院,立時拉着嘟嚷着。
“朱兄,你看看,這小王爺真是,都道強龍不壓地頭蛇,他倒好,一來就先嗆咱們兩一嗆,哼哼也不想想咱們兩要抽手不理,他一個人能頂啥用?”
朱子涯一曬,這黃城主也不想想,嘉南王爺的師弟死了一個,躺下兩個,才新婚的妹婿失了蹤跡,誰有心情與他作戲聽他拍捧,自己不長眼,反倒怪人不近情理?
這幾天他着人查案,忙得腳不沾地,可倒聽得下面的人在抱怨,他們衛所的人忙得不可開交,城主府邸上下卻閒得發慌。
他瞧了眼被晾在小院門外的幾個穿紅戴綠的妖嬈女子,心下鄙夷,面上卻不顯的與黃城主客套幾句,便先行帶隊離去,黃城主悻悻然領着那幾個女子回了正院。
他回到書房,寫了封信打發了小廝送出門去。
小院這邊因爲朱平珏帶的人多,所以黃城主將小院旁東西兩跨院,都撥給他們的人住,龍從文和杜真兩人分住在正堂東西兩屋的暖閣裡,朱平珏他們一來,也不讓他們搬動,朱平珏住在東屋次間裡,秋老爺則住了西屋,小院只有兩進,原就有侍候的人住着,加上先前兩撥暗衛,及朱平珏的護衛,小院根本住不下這麼多人,只好挪一半去住在西跨院,至於小小和齊家姑嫂,自然就單獨住在了東跨院。
對朱平珏來說,這樣最好,就近可以照顧到小小。
秋老爺在朱平珏板着臉應付人時,先行去探望杜真,見他喝了藥沉睡着,就去東暖閣看龍從文。
問了侍候的丫鬟,才曉得,客棧當時還失火,杜真是先受了箭後被燒傷,從客棧逃生時,摔落地面造成右手骨折,頭部受到重擊,而龍從文的傷,除了箭傷、燒傷還有割傷。
“割傷?”
“是。龍大爺的臉被毀了。”回話的丫鬟說起來,聲音微微顫抖着。“龍大爺清醒時,看過自己的臉一次,後來就不讓人替他換藥,這些天他都硬撐着,命那些護衛爺們忙進忙出的,昨夜又高燒不退,大夫來看了說這樣不行,給他換了藥,新藥喝了之後,燒是退了,但是現在都還沒醒過來。”丫鬟是城主派來的,還算沉穩,回話說的有條有理。
秋老爺囑咐幾句,就走回堂屋,正遇上朱平珏進屋來。
朱平珏見了禮就先去探望兩個師弟,再回來時,秋老爺與他兩人分坐堂屋裡的太師椅,這屋子擺設還算雅緻,秋老爺草草看過,只覺拘束,朱平珏看過的擺設多了,此刻心裡有事,看也沒看這屋裡擺設,一個嬌俏的丫鬟送上粉彩美人茶盞,眼兒還在年輕俊俏的爺兒身上轉了幾圈,見他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樣貌,只滿腹心事的低垂着頭,不由有些氣惱。
秋老爺見着那丫鬟嗔怨的瞄了朱平珏,若不是擔心着兒子的安危,只怕真會笑出聲來。
“小郡主可安歇了?”朱平珏在那丫鬟轉身欲走時,開口問。
那丫鬟轉回身,一雙美目眨呀眨。“奴婢不知。”
“去看看她們歇息了沒?”朱平珏皺着眉頭吩咐。
“是。”丫鬟扁了扁嘴,小郡主,誰啊?她轉身出了門,就往西廂的耳房去。
一進門,耳房裡暖熱的氣息讓端着茶盤的丫鬟舒了口氣,隨手拉了個小丫鬟命她去看小郡主安歇了沒,小丫鬟點點頭跑了出去,因爲在熬藥燒熱水,被當廚房用的西廂耳房裡比其它地方暖和。
“誒,今兒來的客人是誰啊?”她伸手倒了杯茶,捧在手中好暖和有些僵冷的手指。
“咦?你不是去上了茶,怎麼還不知道是誰?”竈前的管廚房的媳婦頭也沒擡的問道。
“嫂子知道嗎?”
“知道,今兒過來的兒是嘉南王爺和他妹妹嘉寧公主,你可別跟我說,你不知道他們是誰?”那媳婦半側過臉,似笑非笑的道。
那丫鬟嗤了聲:“知道啊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們兩是寶親王的寶啊唉怎麼就有人那麼好運道,生在權貴家,安享榮華富貴,還得皇帝老兒厚愛,瞧瞧那個小郡主,才被找回來就讓皇帝封爲公主。咱們怎麼就沒這種運氣呢?”
那媳婦聽她抱怨,輕笑着丟了手上的活兒,坐到那丫鬟身邊,緊挨着她悄聲的問:“我說冬紅,上回跟你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什麼事兒?”冬紅眼一瞟,風情立生,那媳婦看看耳房裡,見只有她們兩個人,便打趣道:“唉呀姑娘大了就當嫁,我家小叔年輕力壯,又是城主身邊一等一的好手,你嫁過來,肯定不會委屈了你。”
冬紅嬌羞的垂下眼,嘴角鄙夷的撇了下,堂屋裡有年輕英俊的小王爺在,她只想攀高枝去,那還會將竈房媳婦的小叔看在眼裡,只是這會兒她也不得罪這媳婦,就裝着嬌羞不語矇混過去。
堂屋裡,朱平珏與秋老爺一一問過護衛,見他們有的包着布,有的鼻青臉腫掛着彩,朱平珏不忘安撫幾句,待他們回去休息,他們也總算將事情問明白了大半。
“沒想到那位金大小姐,竟然尾隨跟到常圠城來。”秋老爺嘆道。
“五師弟他們跟着嶽謹毓到常圠城來,他一到常圠城就去金家,這金家大小姐到客棧來搶人,搶不成就命人射箭、放火。簡直就目無法紀,眼裡沒有王法了。”朱平珏怒氣衝衝的拍了身邊的幾桌。
“金家不過是地熾國來的商戶,怎麼有底氣領人在客棧搶人。”秋老爺皺着眉道,想到那些護衛說他們先是被箭雨所傷,後被大火所逼,“她身邊竟有持弓的衛士,小王爺可有注意到,昨夜小小腳邊的箭矢?”
“當然,額,冀陽沒跟你說,小小會武?”朱平珏有些尷尬的道。
“沒。”秋老爺驚愕的應道。“小小會武?她不是不能練武?”
“原是如此沒錯,後來可以練了,她的武功其實不弱。”
秋老爺還有點反應不過來,那個嬌嬌弱弱的六媳婦,會武?昨夜一直放在心裡的疑惑,似乎有了解釋。“齊夫人她們先走,是因爲小小會武,所以留下她來對付那些騎士?”
“應是如此。”朱平珏很想把小小拉來問,走在他們之前的那隊衛士呢?除了那幾個中了銀針落地的傢伙,其它騎士及馬都不見蹤影。
此時一個小丫鬟打簾進屋來,“何事?”
“回,回爺,小郡主想見您。”小丫鬟不過十歲左右,頭也不敢擡的回話。
“知道了。”朱平珏擺手讓她下去,與秋老爺一同去了東跨院。
東跨院從小院的月洞門進來,原是花草扶疏的東跨院,因是冬日,花早就謝了,倒是三間帶耳房的廂房前,放了好幾盆金桔、菊花,黃燦燦的花,在銀裝素裹的小院裡,增添了點生氣。
齊六姑奶奶正端着托盤走過來,她曲膝向朱平珏和秋老爺行禮。“小谷主正在堂屋裡等着二位。”
朱平珏頷首正要舉步進堂屋,卻讓秋老爺拉住:“齊六姑奶奶不是小郡主的表姐嗎?”怎麼對朱平珏的態度很生疏,還稱呼身爲表妹的小小爲小谷主?
被拉着的朱平珏看向齊六姑奶奶,只見她朝自己微笑着,朱平珏乾脆挑明瞭說。“小小的養母是藥谷的傳人,小小身爲她的女兒,藥谷中人便稱呼她爲小谷主。”
藥谷?那個神秘的地方?
“那……”既有藥谷的人隨侍,怎麼小小懷相還是這麼差?不過當着齊六姑奶奶的面,秋老爺不好開口問。
齊六姑奶奶倒是直爽得很,看出他的疑問,笑着道:“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懷相自然也有所不同,秋老太太生養這麼多胎,也不是每個孩子都長得一模一樣,我們是有藥能讓小谷主懷孩子時能舒服些,不過那藥對孩子有何影響,卻是誰也不知道的。小谷主不肯用,我們也不能勉強她。”
“是,那是自然。”秋老爺一聽連連點頭稱是。
“小谷主擔心夫婿,心緒起伏過大,自然會影響孩子,所以我們陪着她遠道尋夫,還望兩位別責備於她。”
秋老爺和朱平珏面面相覷,大夫都這麼要求了,他們還能說什麼?不能罵人,只能把怒氣往肚裡吞,誰讓孕婦最大
秋老爺暗自決定,等找到兒子,確定兒子安全無虞後,他要好好的罵他一頓以平自己的怒氣,朱平珏也如此決定,不能罵小小,揍她夫婿也成。
兩個人不約而同的重重的嘆了口氣,想達成這個願望,得先找到秋冀陽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