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夫人去看了鳳陽,確定她是受了風寒,開了藥讓曉燕去抓藥,又把了曉燕的脈,竟發現這丫頭病得比鳳陽還嚴重,只是職責在身,死命硬撐着,齊夫人讓其他丫鬟替她,她白着張臉搖頭。
“不成的,齊夫人,我不能歇着,我得侍候着十二姑娘。”
齊夫人冷哼一聲。“你病倒了,你十二姑娘也病了,你病得比她還嚴重呢你是打算把病傳給她,不把她弄死不甘願?”
曉燕嚇得連嘴脣都白了,拚命搖頭否認。“沒有,沒有,我……我沒有……”
“沒有就好,你拖着身子照顧你家小姐,她難道就忍心?鳳陽姑娘最是憐惜弱小的人是吧?”
曉燕點頭,齊夫人看似不經心,卻短短几日就看出十二姑娘的性子。
“你想她要是知道你病成這樣,腳步虛浮,還硬撐着照顧她,她心裡能安?能靜下心來安心養病?”
話說到這樣,曉燕也不好堅持,乖乖的退下去,讓小小派來的丫鬟接手侍候鳳陽,鳳陽雖是大人,可是她之前憂思過甚,原是練武打熬好的身子虛了,雖是以紫參果這等上好的靈藥調回了元氣,但一場小風寒就讓她躺下了。
昏昏沉沉中,只看到跟前侍候的不是曉燕,迷糊的問一句,聽到曉燕也病了,不禁有些愧疚,暗想都是自己不好,那天貪看棋譜,累得曉燕不能休息,得陪在旁邊,纔會跟着病了。
曉燕身子原就不如她,加上一路忙裡忙外,又要掛心主子,一躺下就病來如山倒,可比鳳陽嚴重得多,小小聽了丫鬟來報後,憂着心再給鳳陽的院子再多添了幾個丫鬟,原想要把安蘭撥過去,但亮亮也病了,除了時時要娘陪着,就是安梅、安蘭她們輪流照顧,反倒是奶孃除了餵奶,就沒什麼用處。
亮亮生病那天,龍從文就出門去京裡,秋冀陽記着小小的話,讓方隨風來一趟,龍從文就笑道:“這下倒好,說要去探望人的躺下了,反要等着人去探望的人過來探望。”
秋冀陽重重一掌拍向龍從文的背。“說什麼呢繞來繞去,記得去跟他說一聲。”
“知道了。”龍從文嘴角翹翹應下了。
結果這一位不知是怎麼傳話的,他近午時到京裡,才未初,方隨風已匆匆騎着馬趕來,秋冀陽看着他擔憂的臉,只能輕嘆一聲。
“貴喜。”
“會首。”貴喜笑眯眯的進門來。
“帶方大俠先去漱洗。”
“我不用漱洗。”方隨風急道。
秋冀陽卻拍拍他的肩。“外頭雨下的大,你又一路騎馬過來,就算披着蓑衣,底下的衣服也潮了,你不打緊,可鳳陽現在可是病着,你這副模樣就想去探望她,是想讓她病再加重一些?”
方隨風這才頹然跟着貴喜出去。
待貴喜再領人回來,秋冀陽把事交代給了龍從武,自己帶着方隨風去探望鳳陽,不過只讓他站在內室門口朝裡看了下,就把人給揪出來。
“我待在這兒照顧她。”方隨風道。
秋冀陽眼一瞟,將人拎出院子。“領方大俠去龍總管的尚園。”
“是。”貴喜笑着迎上來,方隨風還待分說。
“往常我們一起出任務,她有個什麼不適,還不都是我在照料。”
秋冀陽卻道:“這是京裡,不是外頭,有丫鬟們侍候着,那可比你細心體貼多了。”
方隨風想了想,秋冀陽說的也是,鳳陽方纔擁被高臥,潮紅的小臉,微張的小嘴,額上的布巾,一看就知發着熱,丫鬟侍候起來,確實比自己方便,也就不再堅持。
“那我要住下來。”方隨風宣佈,一雙眼防備的看着秋冀陽,似乎怕他不答應。
秋冀陽好笑的瞪他一眼。“歡迎之至。”
回房後,小小正抱着蔫蔫然的亮亮坐在炕上,聽阿福說話。
見他進來,丫鬟們紛紛福禮,小小拉着亮亮的手。“看,爹爹回來了。”
喝過兩次藥的亮亮看到父親,眼睛一亮,卻不像平常一樣,朝他吱吱喳喳的說話,而是靠在小小的懷裡,懶懶的朝他招手。
他上前握住兒子的小手,然後道:“我先去更衣。”
小小點了點頭,抱好兒子,亮亮看父親走向裡頭去,啊了兩聲,見父親回頭朝他笑了下,他也跟着笑,只是發着熱有些蔫,靠着孃親軟軟的胸口,聞着孃親身上暖馥的香氣,眼皮子就搭了下來。
“怎麼樣?”秋冀陽洗潄更衣後出來,便坐到小小身邊的炕上。
小小便道:“表嫂說他是傷風,喝過兩次藥,他倒是聰明,第一口喝了,第二口就不肯喝了,還是安竹她們逗他笑,趁他笑開了嘴才喂下。”
秋冀陽聽着就覺好笑,可也知道小小她們心疼孩子,捨不得強灌藥。
“章嬤嬤沒說話?”
“我今兒沒去花廳,就託章嬤嬤管着,還讓安梅去幫忙。”秋冀陽點了點頭,將方隨風來探鳳陽的事說給小小聽,小小雖知他來,可沒想到他要留到鳳陽好轉才走。
“冀陽哥哥安排他住那兒?”鳳陽的院子是絕對不可能的,之前他們兩個隨寶親王他們往幽州去,雖也是住同院,但畢竟上有雙親在,而且她有月牙陪着,秋冀陽也有朱平珏伴着,現在鳳陽是自己一個人住一個院子,當然不能讓他住那裡。
“我讓他住到從武那裡去,明天讓人去何嬤嬤那兒調兩個年長的嬤嬤過去陪着。”
小小應下,轉頭看了安梅一眼,安梅會意就往外去,秋冀陽看在眼裡,很是滿意,再看安蘭、安菊她們跟小小的默契也不差,便滿意的想,自己看人的眼光倒是好。
亮亮從母親懷裡,被挪到父親懷抱,嚶嚶哭兩聲就醒了,聽到父親磁性溫和的問話,亮亮咦咦呀呀的開始告狀,不過父親聽歸聽,等他吃飽後,那碗黑乎乎的藥端上來,欺負他最狠的就是爹,啊亮亮大聲哭着,你們統統欺負我啦
冬天將至,有許多東西要買辦的,之前派下的事,也有今天該來回事的,章嬤嬤可累了,加上大雨滂沱,廚房裡加了差事,要煮薑茶、桂園湯、八寶粥等給那些下雨天也不得休息的人們取暖,還差人去領了炭出來,各個僕役房裡都上了炭爐,這樣溼溼冷冷的天裡,隨時有熱的可填肚子取暖,屋裡暖烘烘的,讓人打心底暖上來。
“唉,家裡有夫人當家,就是不一樣啊”
“可不是,以往龍總管一個人,忙裡忙外的,他自己都忙得吃喝不上,咱們這些當然就跟着苦哈哈,有夫人在,還有章嬤嬤這尊大佛幫着,這裡外打理起來,就是和以往不同。”
外院的僕役如是說。
廚房裡的大廚倒是苦了臉,平白多出這麼多差使要做,薑茶、桂園湯這些湯品倒是小事,那八寶粥之類的,要讓人能填肚子的,這個就麻煩了,得撥出人手挑料、撿料,還得有人顧着火候,還要分送到各處去,在下雨的日子裡,可絕對不是件輕鬆的活計。
第二天,大廚就殺到花廳去了,嘰哩呱啦的抱怨一通。
章嬤嬤聽了便道:“這有何難的,還勞煩您老來這說一聲。”
眼見章嬤嬤這般好說話,大廚倒有些沒底氣了,訥訥的回了大廚房。章嬤嬤對各處的管事嬤嬤、媳婦子道:“大廚房很忙,這麼着,你們一早去取早飯時,就多些人去,一併把熱薑茶這些讓大夥兒取暖填肚子的湯品給帶回吧也免得大廚房的人還得爲送東西給你們傷神。”
管事嬤嬤們紛紛點頭,覺得這個主意好,反正各處就算沒有小廚房,也有個茶水間,有小泥炭爐,再不濟也有蒲包可以保溫。
更何況這本就是多的,沒有因爲大廚嫌麻煩而廢了,大家自是歡聲一片。
大廚沒想到自己去這麼一趟,反倒讓大廚房的人手更加緊,原本可以忙完了早膳之後,再來忙這些多出來的差事,現在卻要一邊忙早飯,還要撥人手出來去弄那些點心,要跟早飯一起出去。
之所以去花廳鬧上一鬧,只不過是要讓主子們知道他們不易,想要給他們添差事,就得多給好處,萬沒想到,章嬤嬤竟是這麼一番處置,把大廚氣得個倒仰,心裡暗道,給她等着,有機會她一定要好好回報章嬤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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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秀出門時,只帶了車伕和女兒,及兩個丫鬟,出了事被帶回順天府去,車伕不知所措,柯盼雀只知尖叫放聲大哭,哭到衙役實在受不了,其中一個高壯的衙役就衝着小女孩兇道:“哭,你再哭,我就抓你去受杖刑。”
柯盼雀聽不懂什麼叫杖刑,但看旁邊的大人臉色都難看,便乖乖的收了聲,一個高瘦的衙役不滿的對高壯衙役道:“你就會嚇孩子。”
柯盼雀聽到嚇孩子,就懂了先頭高壯衙役在騙她呢抽抽噎噎的眼看又要放聲大哭時,忽見公堂拖着人出來,高瘦衙役朝同僚投去警告的一眼,然後往外去查看,卻遲遲未歸,高壯衙役便丟下她們,徑自走出廂房,柯盼雀急忙追上去,可到了門口,卻被高壯衙役一眼給瞪回去,她怯生生的縮回腳,就見兩個小廝上前將廂房的門關上。
柯盼雀拉拉門,門沒開,原來是外頭鎖上了。她便巴到窗口去往外瞧,隨行出來的兩個丫鬟,一個只會坐在角落暗暗抹淚,另一個就是與天香樓劉婆子交談過的,京裡頭她沒有相熟的人,連太太遇到事,身邊都沒個商量的人,更何況她一個丫鬟。
但是太太被人逮到官府來,她能找誰商量呢?忽地聽到小姐的聲音,看到她巴着窗往外探,連忙上前抱住她。
“小姐,這個時候您就別淘氣了。”
“聽”
丫鬟側耳傾聽着,隱約聽到他們在說柯太太可憐,被騙婚,有損閨譽,被杖責云云。
她一驚倒退一大步,柯盼雀被抱開了窗臺,氣惱的踢着腳。“抱我回去,我還沒聽完,抱我回去。”
丫鬟安撫她,心想這還是別讓小姐聽得太明白的好。
正想着,廂房的門就開了,剛纔出去的兩個衙役回來了,高瘦衙役看着柯盼雀的眼光流露出同情,高壯衙役可沒那耐心,直言道:“快出來,去領你家太太回去吧她受了杖責,得好好送回去啊”
程秀幾曾受過這種苦楚,哼哼唧唧的回了家,兩個丫鬟和陳嬤嬤等人費了好大一番功夫,纔將人安置回屋裡。
那丫鬟想了下,就讓人去通知龍大夫人,自己則告了假去天香樓找劉婆子。
龍大夫人當日就來了,不出意料的,這位夫人淚眼婆娑哭了好一場,勾得柯盼雀、柯盼鴻兩姊弟跟着大哭一場,卻只帶了兩瓶金創藥來。
倒是劉婆子熱心的跑來幫忙,引薦了個醫術了得的大夫,開了藥給柯太太服用,她服了幾日情況方纔大大好轉。
大家正鬆口氣時,柯家的兩位爺到京裡了,程老夫人也來了,兩方在宅子外碰頭,程老夫人臉有赧色,柯家兩位爺臉色也不好,程秀被人騙了,當街與人扭打的事,讓兩邊親家臉上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