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吹破壁驚塵夢,流螢舞落天星斗。
殘星點點雁橫塞,幾處吹笳君魂向?
倚劍莫叫涵虛空,滄海一聲信天游。
北風吹雁雪紛紛,落蹄而過,踏雪無痕。駿馬奔騰之處,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茫茫雪海,只有一黑一白兩騎馳騁。不一會兒,白騎被黑騎甩在後面。
“看來今天真的不是個好日子。”白騎很快追上黑騎,坐在上面的,是一個俊雅脫俗的年輕公子。
“誰說,有如此壯麗的雪景爲伴,應該是天公作美才對。”騎黑騎得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眉宇之間投射出無窮的智慧,只淡淡一笑,便山河失色。
“爹,就我們兩個人真的可以嗎?”
“幻界的入口在魔宮,太多人反而不便。上次聖壇之戰就是個慘痛的教訓,並且還有好多人傷勢沒有復原,莫邪長老必須留下照顧他們,而且蕭梨落隨時可能來偷襲山莊,所以山莊必須有足夠的人!”
“我明白了。”韓竹軒微微擡頭目視前方,魔宮越來越近了,那樣雄偉的建築,那樣絕美的人,究竟這一次,能不能給她帶來希望?
幽靜的房間裡滲着淡淡的幽香,茜紗帷幔,輕搖浮動,只聽得清冷的琴音飄過,如蒼山老林一般,充滿意蘊也充滿野性。紗幔背後,映着的是一張若隱若現的臉,蒼白冷傲,亦如冰山上的雪蓮。
“他們到了?”亦如琴音一樣清冷的聲音從紗幔後傳來。
“嗯!”坐在椅子上靜靜飲着茶的女子微微皺着眉,似乎對簾內女子撫出的絕妙琴音有些不滿,整個武林中只有他們三人用樂器當做武器——韓竹軒的簫,水雲裳的琴和她的琵琶,而前兩者的造詣,似乎已經更勝她一籌。
“看來我們真是低估了他們的能力,不過這次他們進得來,可未必出得去!”蕭梨落眉頭一展,一抹兇光從眼中一現而過。
“不,讓他們進入幻界!”
“什麼?”蕭梨落驚訝地望着紗幔下那張若隱若現的臉,“殷月岩泉可是你的死門,你瘋了嗎?”
只聽冷笑一聲,清風拂過,水雲裳已與蕭梨落對坐相飲,“不進入幻界,怎麼徹底毀掉殷月岩泉,我不想讓自己存在任何死門!”
“可除了韓竹軒,任何人都無法進入幻界!”
“人不行,但它們可就未必。”彈指之間,一直巨大的白鳳和火龍就已出現在蕭梨落眼前。龍鳳齊現頓時風雲失色,整個房子都似要倒塌一樣。但頃刻過後,它們就乖乖的伏在水雲裳身旁,宛若兩隻受驚的小寵物。
“所有的人都認爲,當日聖壇一戰,靈鳳和火龍都是由我所變,其實它們只是我招引出來的靈獸,只有天魔神功第三式,才能做到人獸合一!”
“天魔神功果然很厲害!”蕭梨落不禁嘆道,“當日你父王若是也練成了此神功,也不會落個如此下場。所以,你先利用靈鳳、火龍進入幻界,再通過人獸合一毀掉殷月岩泉!”
“沒錯!“
“好!”蕭梨落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但隨即心念一起,“韓竹軒和雪中玉一走,玉筆山莊就失去了頂樑柱,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徹底剷除玉筆山莊的絕好時機?”
“我說過,要與他們來一場真正的決戰!”從牙縫中狠狠地幾處這幾個字後,水雲裳把茶具往桌上一擲,便出去了。
呼嘯的風似一頭髮狂的猛獸,貪婪的妄圖吞噬所有的生靈,雪中玉和韓竹軒定定地立於雪中,在他們眼前的,只不過是一堆廢墟,在雪的覆蓋下,彷彿成了一座雪丘。
“她果然還是把自己給毀了!”雪中玉嘆道,但對水雲裳和蕭梨落的依然未至有些驚訝,“快,按五行方位,在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戊土上,分別滴上一滴血!”
“是!”韓竹軒揮劍而出,鮮血頓如淙淙溪流般從手指流出。“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天地玄黃,陰陰陽陽,正氣長存!”隨着他念完,五滴血霎那間化作五朵巨大的紅蓮,從雪地上冉冉升起,匯至半空,五朵紅蓮相聚一起,而他們的枝蔓正義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增長。不一會兒,已形成了一個巨大而濃密的蔓叢將五朵紅蓮託於頂端,宛若一個巨大的花屋。
韓竹軒再次將血滴在香雪劍上,飛身而起,用劍劈向蔓叢,只聽“轟”的一聲,蔓叢似一道門似的驟然而開。頓時裡面萬道金光射出,與白茫茫的雪地相互映襯,彷彿一場宏偉至極的盛宴。
“好了,可以進去了。”韓竹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便與雪中玉一齊飛進去了。
“果然很壯觀!”長亭上,一女子遺世獨立,眼中的寒氣足以肅殺整個雪季。她輕拍着身邊的靈鳳,“快進去吧,接下來的一切可就靠你了。”
且說雪中玉、韓竹軒剛進幻界,便立即置身於一片花團錦秀的世界,鶯鶯燕燕,羣芳舞影,身邊也好似一片小橋流水。舉目望去,胭脂色的落花漸次飄滿於天地之中,氤氳的淡香薰滿着整個淡煙流水的畫屏世界。
“記住,這只是幻界!”看到韓竹軒有些沉迷其中,雪中玉提醒道。
“您說殷月岩泉到底在什麼地方?”
“既然殷月岩泉在夢仙湖,雖然現在我們身處幻界,但必定能找到與夢仙湖相似的地方。這裡雖然極美,但絕對不是夢仙湖,我們還是再找找看吧!”
他們繼續尋找着,從小橋流水再到熙熙攘攘噪雜的市集,然後再到俊秀奇拔的大山。雖說是幻界,但它看上去卻與真實世界無異,他們想到。但他們永遠也想不到的是,在他們身後,永遠盤旋着一隻巨大的白鳳。鳳舞九天,直衝雲霄,凡胎肉眼,又怎能獲悉?
聽一聲長鳴,白鳳落地,化作一個絕色佳人。水雲裳目送着那一對漸行遠去的背影,意思冷笑浮上嘴角,“繼續找吧,你們會發現,前面有一個多大的‘驚喜‘在等着你們!”
“終於到了。”韓竹軒忍不住歡喜的叫了出來,好一片湖光山色,好一個舉世無雙的世外桃源。
“等等,你看!”順着雪中玉所指,“殷月岩泉”幾個字熠熠發光,依稀可見,還有立於周旁的水杉。淡若月光,皎如雪色,在風的樂聲中舞動着曼妙的舞姿。
“誰能想到,殷月岩泉竟就是她的水榭!”
“是啊,”雪中玉也嘆道,“一切都在通天尊者的計劃中,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他究竟是人?還是神?”
兩人走近殷月岩泉,但頃刻間他們就如五雷轟頂一般,因爲在他們眼前的,只是一堆乾涸的泥土。
“不……不……,殷月岩泉怎麼會幹呢?”韓竹軒面如紙灰,發瘋似的跑上前。他拼命的扒着越來越乾涸的泥土,“一定還有水的,一定還有的!只有挖一下就好了!”他繼續挖着,但隨即癱坐在地,淚如雨下。他是從來都不哭的,可現在,他只想好好的哭一場,爲絕望而哭泣,爲那個破碎的夢。
“軒兒,別這樣!”雪中玉心疼的握着他已鮮血淋漓的手指。他終於明白了韓竹軒對水雲裳的情,也開始後悔自己當日的堅持。有也許韓竹軒對水雲裳的人魔結合會比今日的天煞魔女要好一些吧。
兩人就這樣雙手緊握呆呆地坐在泉邊。突然一陣狂風吹過,乾涸的泥土全都被捲起,如狂沙般漫天飛舞,霎時化作一個巨大的漩渦。“軒兒!”雪中玉大聲驚呼,卻已阻止不了韓竹軒被吸進漩渦中。
“水……水……”韓竹軒抿動着蒼白而乾裂的嘴脣,微微睜開眼,但毒辣的陽光又迫使他重新合上眼。
“這是什麼地方?”腦中意念一起,韓竹軒猛然睜開眼,卻發現她已置身於一個大沙漠中,滿目荒蕪,他找不到綠洲,也找不到水,只能蹣跚着向前挪步,但隨之而來的乾渴和飢餓也在瘋狂的侵襲着他。
“看來今天是在劫難逃了!”他終於支持不住跌倒在地,隱隱約約中,他突然看到前面有兩個身影在晃動。
“雲裳!”他驚喜一叫,勉強地撐起意識。是的,在他前面的的確是水雲裳,她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善良,一頭青絲似瀑布般的傾斜下來,只可惜,她的嘴角在流血,抱住她的那個可惡的男人,已用劍刺穿了她的胸膛。
“雲裳!”他掙扎着想上前去救她,卻已無能爲力。
“逸!”他看到她對那個男人悽美的一笑,“今生能遇見你,殷月死而無憾,只可惜,你還是不能改變!”
“殷月?”韓竹軒恍然大悟,原來她並不是水雲裳,而是殷月仙子而在他眼前上演的,只不過是一場海市蜃樓。
“逸,永別了。”殷月眼角淌下一滴淚,如一個破碎的紅塵春夢慢慢跌落,最後凝成琥珀。韓竹軒伸出手,它就這樣悄然地落入他的手心。寂寞紅顏,玉隕香消,卻只是驟雨中無力飄落打殘紅。
韓竹軒靜靜地看着眼中晶瑩透明的物體,突然又一陣狂風吹過,他便與黃沙一起席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