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她今天在大會上的風采,想起父親當衆致歉,想起大哥對她的歉疚和稱讚,想起暈倒的謝吟月……雖還疑惑,卻認定她有智慧和胸襟,不同於一般的閨閣女子。
正是她的出人意表,導致了謝家慘敗!
她,比起謝吟月,另有一番氣韻!
他……喜歡她這安靜坦然的模樣!
嚴未央坦誠道:“郭妹妹,你說的雖有理,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反正我是做不到的。要是我嚴家有這麼好的技術,肯定藏得緊緊的。”
說着,忍不住笑了起來。
衆少年也紛紛開口,有說郭家高義的,有贊清啞氣度非凡的,有贊她目光遠大的……濫美之詞不絕於耳!
嚴未央見狀,便戲謔地瞅着清啞,看她怎樣。
清啞微微尷尬,她也能猜到這些人的心思和來意。
正好郭大全留下郭大貴和阮氏陪小妹,他自己則和郭大有分頭去別的地方查看,因爲今天教紡紗織布的可不止這一處地方,算上沈家支援,幾乎全城遍佈。
於是清啞心思一轉,由方則開始,請大家幫忙安排主持現場秩序;又分出人和機器來去別的地方教授,反正他們這些人在霞照產業多的很,暫時借用一下也未嘗不可。
他們跟她來不就是幫忙的嗎,她當然要給他們機會。
方則很爽快地去安排了,貢獻方家一處鋪面給郭家用。
不但如此,他還熱心主動聯合其他少年分頭行事。
他在家也主持事務的,雖不及方初厲害,安排這些卻遊刃有餘。加上他又年輕有財勢,所發話無不被人遵照執行,可謂事半功倍。
須臾,清啞身邊空了許多。
嚴未央噗嗤一聲笑道:“妹妹真是人盡其才!”
清啞不理會她,只問冬兒前事。
說話間,又去各臺機器前查看。
就聽百姓們你一言我一語問答不休:
“你們天天教嗎?還是今天教完就不教了?”
“這織布機要在哪買?”
“早賣完了。想要的話拿這個圖紙自己去找木匠做。”
“快給我一張圖!”
“別搶!想要都有。郭家印了好多。”
“郭家真是善人吶!”
“好人又好報。怪不得謝家鬥不過他們。”
“哼,仗勢欺人就沒好下場!”
“對,謝家這是報應!誰叫他搶人女婿!”
……
清啞見狀,低聲對郭大貴說了一句話。
郭大貴便出頭。叫衆人別在這說謝家壞話,“不知道的還以爲我郭家故意敗壞謝家名聲。以前的事我們都不提了,現在就只做買賣。”
衆人聽了更讚歎,覺得郭家大氣。
清啞便對先前問“你們天天教嗎”的婦人道:“別的地方過幾天就撤了,這裡。我們郭家天天教。”
她也是一瞬間做的決定。
這並不費事,只要在這院子裡常年設置一臺織布機,凡有百姓來請教,只要不是郭家最新的技術,是已經公開的,都教給她們。
這纔是傳播革新的誠意。
冬兒聽了急忙找人把這話分頭傳達。
那婦人敬佩萬分,道:“姑娘真是大義!”
若是大頭菜在這,便會認出這婦人是賈大娘。
賈秀才打着向老孃盡孝的名義從大頭菜那弄來了新織布機,因怕走漏風聲壞了謝家的好事,並不曾給老孃換過。謝吟風也沒虧待他。給了他許多銀子貼補家用。然賈大娘勤勞慣了的,依然織錦織布賣。今日聽說郭家傳授新機器和織布樣式,速度非比尋常,急忙就趕來了。
來後見這情形,又得知剛說話的是郭家女,敬佩之餘不免心下嘲弄江家目光短淺,又鄙薄謝家仗勢欺人所以不得好下場。
清啞看着一張張臉上開心的笑,心中也說不出的喜歡。
有那木匠想攬生意,踮起腳、伸長脖子和手臂高聲喊道:“要做織布機的去北門朱家木器行!我們做的東西精細,價錢還便宜!郭東家剛纔還特意指點我的……”
人們聽後鬨笑起來。
有人就道:“你喊什麼!喊許多人去你家。你有那些織布機賣嗎?有這喊的工夫,你家去趕工做一臺出來,比在這喊人強!”
木匠急忙道:“我家有人做,好多人都在做!”
……
吵吵嚷嚷的。日暮時分,在外的人才都回來了。
郭大全將諸事安排妥當,又謝過嚴未央等人相助,方和大家告辭。
他兄妹姑嫂回去槐樹巷郭家時,已經天黑了。
院內卻燈火輝煌,一片歡聲笑語。郭守業和吳氏隨後趕來了。
他們之所以晚一步來,也是怕家裡泄露消息。
等織錦大會一開,郭家公佈所有機器,便沒什麼好防備的了,諸事交給郭里正和管事們管着即可。而城裡商賈匯聚,郭守業作爲一家之主,必定要來應付的。
清啞見了吳氏,叫“娘——”
一聲喊出,臉上早笑開了。
吳氏心都要化了,看出閨女是真高興。
她也不問她在外情形——看笑容就不用問了,再說織錦大會的結果他們已經知道了——單問道:“累不累?熱吧?這城裡人多,就是不如咱們鄉下敞亮。快去叫細妹陪你洗個澡,換一身衣裳來吃飯。我們等你。巧兒你也去洗!”
清啞也不推辭,忙牽着巧兒歡喜地走了。
家裡人都來了,她覺得自己根本不用操任何心,十分輕鬆。
這裡吳氏又問郭大貴:“沈姑娘來了嗎?她好不好?”
她心裡已經當沈寒梅是郭家兒媳了,就差一道媒憑。
郭大貴忙道:“剛纔我們還在一塊。妹妹喊她來,她說咱們家今天人多,就不來了,說明天再來。”
吳氏這才放心,轉而問起別事。
阮氏就把錦繡堂謝吟月暈倒的事說給公婆聽。
吳氏聽了真是渾身舒泰,大熱的天像吃了冰飲一樣。
她道:“這是天報應!人在做,天在看!那天在謝家大有不就說了,他們要遭報應的!這不報應就來了!要不是這樣,咱們家小門小戶的。能鬥得過他們?可見老天爺也幫咱們!”
郭守業尚未說話,郭大全又一五一十將方瀚海等人的行徑說了。
郭守業神色卻嚴肅起來。
他道:“頭先方家還算講仁義,沒暗地裡幫謝家。但這回不一樣了,謝家又吃了大虧。越趕不上其他九家了。他閨女是方家媳婦,兩家是親戚,能眼睜睜地看着謝家敗了?所以我說,方老爺越說的大氣,咱們越要小心。千萬別把他的話當真了。他們在買賣場上混了那些年,比狐狸都狡猾。這些面子頭上話誰不會說!我也會說!趕明兒我就跟人說一點也不嫉恨謝家了,姻緣自有天定。我還要感謝他呢!”
他兄弟夫妻聽了都笑起來。
郭大全又低聲把衆家青睞清啞的事說了。
郭守業和吳氏對視一眼,又喜又憂。
喜的是終有人關注自己閨女,憂的是清啞未必會在意。
這也急不得,只能走一步瞧一步。
於是衆人商議其他事。
清啞和巧兒洗浴後,披着半乾的頭髮來到前堂。
只見吳氏正跟兒子和兒媳說家裡的事:“……今早上,大家聽說往後機器隨便看、隨便學,一個個都喜歡瘋了一樣。村裡人也是。那些跟咱們家簽了賣棉花文書的人家都說,往後也不用簽了。除了自家織布用的,全都要賣給咱們呢。還有人說明年不養蠶了,要把桑樹砍了種棉花……所以說這是積德的好事……”
清啞含笑走到她跟前,她忙拉她坐在自己身邊。
巧兒又擠在清啞懷裡,祖孫三個靠在一起。
吳氏一面搖着大蒲扇幫她倆扇風,一面笑對衆人道:“這都是咱清啞心好,才得好報。我先還覺得這樣做太吃虧了。現在想想,到底是我眼皮子淺,沒清啞想得遠。老話說得好,吃虧就是福。再不錯的!”
郭大全忙道:“籤還是要籤的。咱們也是莊戶人家過來的,難道不知道過日子的艱難?別瞧他們現在這麼說,回頭有人一擡價,肯定就忘了。還是籤文書妥當些。”
郭勤大叫道:“我不要吃虧!”
衆人大笑起來。
清啞微笑道:“娘心腸也好。”
吳氏聽了喜歡。不住摩挲她頭髮,恨不得抱着親一口,只是閨女大了,且當着人,她不好意思親她了。
奔波一天,她身上散發出一股汗味。
清啞聞見。想她也累了,忙道:“吃飯吧。吃飯了爹孃去洗澡好睡。明天還要去錦繡堂呢。”
衆人就轟然起身,忙着幫五大娘端飯。
飯罷,郭守業兩口子去洗澡。
清啞對郭守業道:“爹,你明天穿那件青灰的衣裳。”
郭守業笑着點頭道:“爹記得。”
神色十分的幸福,無法保持嚴肅臉面。
因他莊稼人,滿面風霜不說,也土氣,差不多的好衣裳穿在身上不倫不類,所以清啞特地親自爲他設計並織出一款暗福紋的綢布,又親自幫他做了兩件不同款式的長衫,以備他在織錦大會上穿。
提起這件事,老漢高興的心中冒泡泡。
當下,大家都歇息去不提。
再說謝明理父女回到謝家別院,謝明義夫婦等忙來問候。
他們正在家翹首盼望,等着聽好消息呢,連謝吟風也來了。
他們想着,若不出意外,郭家就在這幾天要崩潰。
誰知謝明理回來後,滿臉寒霜,眼神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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