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都在議論這件兇殺案,加上郭家、沈家、謝家、方家等都在暗中調查此事,有心人很快傳出消息。
最先打探到的是沈家。
因爲郭守業和沈億三知道江明輝在田湖南追過清啞,按當時方位推測,他最有可能回江竹齋,於是派人往那方向挨家挨戶查問,終於問出了江明輝的行蹤。
另有一位老漢也去衙門稟告,說他也看見了江明輝。
郭家便反告江家,請周縣令從江家查起,找出誣陷郭家的真兇。
正好那周磊反覆勘驗屍體,依然找不出江明輝致死的原因,周縣令焦急煩躁,也想再升堂提審相關證人,希望能問出蛛絲馬跡,找到突破口。於是,第二天上午他再次升堂。
這一次,各家來的人比上次更齊全。
首先是郭家提出的證人:兩個住在江竹齋附近的婦人聲稱七月三十一日午後看見江明輝從小巷經過。也就是說,他是走小巷回江竹齋的。
郭大全道,江明輝既回到江竹齋,說不定就在江竹齋被人殺了。要是在別處被殺,那他回家後又去了哪裡?這都要問江竹齋的人。
周縣令覺得有理,便挨個傳江竹齋的人過堂。
在江竹齋鋪面照應的是竹根和一個小夥計。
竹根說他根本沒看見表叔回來過,夥計也說沒看見。
接着是三四個在隔壁工房做活的篾匠,都說不知道東家回來了。
然後。就只剩下後院的女眷了。
玉枝和一個做飯的婆子被傳上堂。
做飯的婆子說她那天下午出去買東西,回來也沒看見江明輝。
輪到玉枝,不等周縣令問話。就渾身篩糠一般發抖。及至周縣令一拍金堂木喝問,她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說江明輝確實從後門回來了,進來後還告誡她不要告訴人,然後就進房間去了,等晚上她叫他吃飯,卻發現他不在。
周縣令忙問:“他爲何叫你不告訴人?”
玉枝搖頭道:“不知道……他臉色不好。”
郭大全忙道:“大人。小民有話說。”
周縣令道:“你說!”
郭大全道:“這女娃一臉慌張,肯定在撒謊!江明輝若出門去了,怎會沒人發現?他肯定在江竹齋被殺。然後兇手又嫁禍給我們。”
玉枝哭道:“我沒……沒撒謊,表哥真出去了。”
謝明理道:“你說她撒謊,就是說她或者江竹齋其他人殺了江明輝。然他們當晚一直在江竹齋,並無一人離開。是如何將屍體運出去的?”
郭大全道:“還有江明輝妻子沒問呢!”
謝吟月目光犀利地看向他。
郭大全無所畏懼。
周縣令便命傳謝吟風。
謝吟風上堂跪下。說她一般都在田湖西街的宅子裡,不大出門,只偶爾過來江竹齋看看。七月三十一日那天卻沒過來,竹根可以作證。
竹根便作證說表嬸說的都是實話。
郭大全閒閒地道:“誰知還有沒有人在江竹齋?”
周縣令皺眉道:“沒有證據,不可胡亂攀咬。還是等查明江明輝死因再審。”
他很發愁,江明輝身上除了胸口刀傷,再沒有其他傷痕,連周磊也驗不出他的死因。只知他死前喝過酒。
找不到死因,周縣令纔想升堂。希望通過堂審找到突破口。
誰知堂審也滯住了,還是要先找出死因才能往下審。
清啞看着一身素衣跪在堂上的謝吟風,想起昨夜夢中江明輝悽然的求救聲,腦中靈光一閃,脫口道:“屍體頭上可檢查了?”
周縣令道:“頭部當然要查驗。”
清啞道:“頭髮裡面呢?把頭髮打散看過嗎?”
謝吟月一直注意着清啞,見她盯着謝吟風,也順着她的目光向堂妹看去,只見謝吟風聽了這話後身子猛然驚顫。
她立即渾身繃緊。
清啞更是凜然,盯着謝吟風一字一句道:“若以燒紅的鐵釘從頭頂釘入,便不會流血,死者身上也沒有傷痕!”
謝吟風臉色煞白,彎腰垂頭,頭都快挨着膝蓋了。
謝吟月掩在錦袖下的纖纖玉指不由自主攥成拳。
而其他人聽了清啞的話,都震驚不已。
周縣令疾聲傳令仵作,快去驗看江明輝頭部。
謝明理霍然站起,剛要說話,卻被謝吟月一把拉住。
他不知女兒有何打算,且忍住往下看。
很快周磊和霞照縣仵作上堂,說經過查驗,發現江明輝頂門有一深洞,但是裡面沒有鐵釘,兇手應該將兇器拔出來了。
話音剛落,頓時滿堂譁然。
謝吟風更是承受不住,暈厥過去。
謝明理和謝明義急忙上前攙扶,謝吟月沒動。
郭家父子和沈億三父子相視,均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然不等他們想好下一步如何行動,逼出真相,忽聽一聲嬌叱響起:“她就是兇手!”
衆人循聲望去,只見謝吟月昂然走到清啞面前,站定,兩眼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一股無形的氣勢散發開來,彷彿將士沙場對決時的一往無前。
清啞詫異地看着她,這時候,她還想如何顛倒黑白?
周縣令問道:“謝姑娘,你這話有何根據?”
謝吟月道:“不是親手做過的人,怎會知道如此清楚!”
沈寒秋“哦”了一聲,道:“姑娘此言新奇。照姑娘所說,大理寺和刑部兇手最多,因爲他們斷案無數。堂上的周大人也有罪,以前大人肯定斷過不止一樁命案。”
郭大全道:“狗急了跳牆也不能逮着人就亂咬!”
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冷然,謝吟月觸怒了他。
之前他被誣陷入獄的時候,也沒有如此憤怒。
周縣令也沉臉道:“謝姑娘,你這話不足爲憑。郭姑娘爲人聰慧,乃衆所周知的事,她偶然間靈光閃現,提醒本官查驗屍體頭部,有何不妥?”
被人連續質問,謝吟月並不慌張,卻微微一笑。然那笑就像貼在臉上,人們透過笑容看見的卻是她不依不饒的決心和信念。
她道:“大人也好,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也罷,職責所在,常思此類手段,不足爲奇。郭姑娘卻從未接觸這類事,唯擅長紡織。她不但提醒大人查驗屍體頭部,還說‘用燒紅的鐵釘從頭頂釘入,不會流血,也不會留下傷痕。’請問郭姑娘是如何得知這一方法,竟張口就來,說得如此詳細準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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