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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心笑道:“我就是郭姑娘這個意思。不過我還是聽大娘的,下回不帶東西了。可惜呢,方少爺因爲從郭家買的竹絲畫稿,如今經營很好,很感激郭家,按郭姑娘原稿編制的畫他一幅都沒向外賣,想送給郭姑娘,又怕郭姑娘不受,所以不好叫我拿來。本來我要問問郭姑娘意思的,看來不用問了。”
清啞卻擡頭道:“當真?”
劉心道:“劉大哥什麼時候哄過你。”
清啞道:“那下回你帶來吧,我收!”
劉心不敢相信地追問:“真的?”
清啞道:“當然真的。畫稿雖是賣他的,但郭家之前也讓了織錦給方家,還讓了兩次,怎麼就不能收幾幅畫了?”
這又是她的較真,和上次在各家索要織錦發展資料一樣。
她轉讓織錦技術給九大家,爲的就是擴展人脈。
這人脈該用的時候就要用,不然不是白轉讓了。
她要竹絲畫不是貪小便宜,如今江明輝去了,唯有方家在生產竹絲畫,這東西凝聚了她和江明輝共同的心血,無論從感情上還是技術上還有藝術審美上,對她都有非同一般的意義,劉心的話提醒了她,她想收集來珍藏和研究,尤其是按她的底稿編制的。
當然,她完全可以用銀子買。
可是她偏不,就接受方初饋贈!
轉讓價值那麼高的織錦技術給九大世家,如今向方家要幾幅畫還花銀子,不是小家子氣,純粹是爲了避嫌,她爲什麼要受謝吟月操控?
真有私情的話花銀子照樣是掩人耳目。
可見人大多時候行事就是爲了給人看的,不是爲了自己本心。
吳氏一聽可不是嗎,也較上勁了,道:“對,就要!”
跟着又補充道:“劉大夫你帶來,不用他們送。”
她生怕方初多事。親自送來,那也不好。
劉心笑道:“好花間高手!”
郭大有一直沒多話,這時道:“這魚不錯。娘你嚐嚐。”
沒有碗和筷子,清啞忙搛了一條。舀了些湯遞給吳氏。
吳氏低頭喝起來。
清園煙雨閣,方初已經下牀了,站在窗邊看外面景色。
殘雪化盡,山上山下被壓彎的竹梢又挺直了脊樑。
傍晚時分,劉心歸來。將今日之事告訴了他。
流言方初早知道了,不是新消息,他靜靜地聽着。
待聽到清啞說的話時,猛然擡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劉心。
一旁的圓兒也激動得兩眼放光,似乎看見郭姑娘坐着花轎,被擡進煙雨閣的正堂,和大少爺拜堂成親。哎喲,老爺把大少爺趕出來了,大少爺成親的時候老爺太太會不會來呢?不來的話。拜高堂的時候朝誰拜呢?哎呀,還有拜宗祠,可是少爺被出族了!
這可怎麼辦?
他思緒瞬間被拉到未來,急了起來。
不急不行啊,他等於是這清園的大管事,少爺的左膀右臂,這些事都該他操心的,必須提早想到,可不能等火燒眉毛了才跳腳。
他在那裡神遊天外,劉心還大着舌頭對方初說話。
他今兒心情好。喝得有些多,更瘋癲了。
“我當時也不信呢。哎呦,你是沒瞧見——”他把臉上笑一收,扮清啞那安靜的神情。嘴巴也撅起來,逼尖了嗓子——“她撅着小嘴兒說,‘說我搶,就算我搶好了,能把我怎麼樣!’嘿嘿,小丫頭挺厲害!”
方初心情激盪不已。最新章節眼眶發熱。
他忙將目光投向窗外,看鬱郁綠竹。
劉心又說清啞要竹絲畫,方初再次失態,“當真?”
劉心笑道:“瞧瞧你這樣,沒出息!”
方初沒理會他嘲笑,呆了一會,臉上露出笑容來。
“這就足夠了!”他心中道。
她沒有對他避如蛇蠍,如平常一樣待他,他就知足了。
“大少爺,那我去把畫兒打點出來。”
圓兒也從未來瞬移到眼前,盡職盡責。
“嗯,先弄到我房裡來。”方初吩咐道。
圓兒答應一聲就匆匆出去了。一時將竹絲畫都弄來了,總共有五套:有整面壁畫式樣的,有條幅式的,有屏風式的。屏風有六扇、八扇圍屏,有大插屏,一齊都搬了來,擺在屋子中央。
方初便命多點燈,擺筆墨,又將記錄的相關工序資料都拿來。
圓兒忙一氣都弄好了,又親自磨墨伺候。
方初首先走到懸掛的《春江煙雨圖》前,凝神細看。
這一靜心,彷彿覺得郭清啞和他並肩站在煙雨圖前,一面細看,一面輕聲詢問。他便娓娓述說,從她畫稿的立意開始,爲了凸顯主題如何整體佈局,然後到選材用色,以至於編制的工序和手法,哪些用的是以前的,有哪些改進等等天香。
她認真聽着,不斷點頭,然後又提出新的問題。
他便回身走到桌旁,筆隨心走,將所想均落於紙上。
一色的小楷,筆力剛勁,端正中隱隱透出鋒棱。
這篇文字類似題跋,涵蓋了對這幅竹絲畫的鑑賞、品評、編制工序等記事內容。
寫完這幅,又轉向那套屏風。
他心裡是領着清啞走過去,述說這屏風的形成。
有她在身邊,他絲毫不覺疲累,也忘記了手上傷痛。
寒冬的深夜變得迷人起來,因爲寒冷,便少了春夏的喧囂,寂靜中只有他們沉浸在畫中世界,探索和感受藝術的魅力。
燈火不斷跳躍,不知不覺已經是夜深。
圓兒見方初沒有停歇的意思,心下着急,又不敢出聲打擾。他看得出來,大少爺完全沉浸在奇妙的世界中,倘或這時打擾了他,後果很嚴重。
直到五套竹絲畫都編寫完,方初才擱筆。
這一鬆下來,頓覺精神疲累不堪。
他之前太全神貫注了!
圓兒急忙扶他去羅漢牀上靠着,道:“大少爺歇歇吧。我讓人煎了藥,大少爺喝了。再吃點宵夜睡去。剩下的事就由小的做。”
方初閉着眼,微微點頭道:“把那題跋裱糊起來,用匣子另裝。”
圓兒答應了,自去忙碌。
有婆子端了藥進來給方初喝。
方初把藥喝了。又喝了兩小碗紅棗紫米粥,漱口畢,婆子才退下。
圓兒收拾了畫等物事,又伺候他熱熱地泡了個腳,扶他睡下。方關了門,輕手輕腳離開。
方初眼一閉,似乎和清啞乘船往郭家去。
船到郭家門前水上,遠遠看見那連綿的碧荷,他忽然死活不肯去了,因爲想起了郭家上下對他的暴打和折磨。
她瞅了他一眼,說“膽小鬼!”自己便走了。
他不服氣起來,他怎麼會害怕呢?
於是,他恍惚又上了一條船,往郭家劃去。
劃了許久。那水道彷彿沒有盡頭,總也追不上她……
次日,劉心診脈時見方初精神不如昨天,皺眉道:“傷還沒好就這樣熬神,熬得病情加重又害我費心!診費要加!”
方初歉意地對他笑笑,道:“往後不會了。”
劉心看看他早準備好的酒菜,嘀咕道:“怪不得早上有酒,你拿定了我!”
早飯後,黑石回來了。
方初歪在羅漢牀上,聽他回報各處情形。
聽後。他道:“不用理會。留心京城消息。”
黑石應道:“是巨星。”
又說方家的情形,說織錦坊已經封停了。
方初神情微冷,卻依然沒有大反應。
“封就封了。世上人只知爭名奪利,卻不知往往在斷了別人生路的同時。也斷了自己的後路……怪不得人!”他輕聲道。
“還有一事:夏流星找過謝大姑娘,不知說些什麼。但很快夏家就向郭家提出,要提前接郭姑娘進府。郭大爺好像回綠灣村找郭姑娘商議去了。”黑石又道。
“這是嫌死得不夠快!”方初冷笑一聲。
黑石沒說話,等他示下。
“你去吧。”方初淡淡道,沒再吩咐他。
“是。”黑石退了出去。
方初仰靠在枕上,閉目沉思。
次日。圓兒將五套竹絲畫包裹停當,弄上了船,來告訴方初道:“少爺,我和劉大夫一塊送去吧。這些畫如何編的我最熟悉,倘或郭姑娘要問,我好歹能回一二。劉大夫可是什麼都不懂。”
方初瞅他一眼,道:“忙你的去!”
又對劉心道:“告訴郭姑娘,這只是前五幅,其他的尚未開始編制。以後編制了,再送給她。我們賣的都是意匠另行設計的,按底稿編制的不對外賣,除了送她的,就只留底保存。”
劉心對於時不時能出去逛一圈,去人家做客很愉快,揮手笑道:“我知道了。我走了!圓兒,好好照顧你家少爺,藥我都配好了,按天煎着吃。別讓你家少爺熬神,作坊那邊你多費心些,他就少操心些。天冷,別由着你家少爺老往水邊跑,就有詩興也凍住了……”
他一面嘮叨,一面腳下不停往院外走。
不但圓兒,連方初都聽得哭笑不得。
然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延伸到綠灣村,心情便柔和起來。
“想那地方做什麼,被打的還不夠嗎!”
他在心裡自嘲,強制自己去了書房,一面讓圓兒叫管事來。
坐下等的時候,他禁不住又想,如果真的聽琴被郭守業父子發現了,會不會真的被打呢?
方初正和管事們商議工坊的經營,清園迎來了一位訪客,乃方初的好友史舵,南歸前找他告辭。
“怎麼我纔去了這些日子,就發生了這樣大事?”
坐下後,連茶也沒喝一口,史舵就迫不及待地問。
“連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說!”方初道。
他並非推諉和隱瞞,確實是始料未及。
史舵瞅着他裹得糉子似的手看了一會,彷彿很煩躁似的,皺眉端起熱茶,一仰脖子全灌進嘴,惹得方初急道:“別燙壞了喉嚨!”
史舵翻了翻眼,不說話。
方初問:“你怎肯來瞧我,不嫌我不孝不義、世所不容?還有,我現在可不是方家大少爺了,方家的事我再也無權做主。”
史舵瞪眼罵道:“狗屁的孝義!別跟我說這些!難道我老史跟你做朋友是看你的身份?那麼多織錦世家,我可沒跟別家的少東這樣交情。說句話你別不愛聽:別看你出身高門大戶,未必有我的見識兇案追擊最新章節。我們海商風裡來浪裡去,經歷的生死關頭不知多少,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生死關頭最能看清一個人的本性,朋友反目,手足相殘,都不奇怪。要說看懂人心,你不如我!”
方初沉默了。
先是劉心,後是史舵。
那個他最相知的朋友呢?
他忽然心裡一疼,往旁轉開臉。
靜了一會,史舵問:“貨可都準備好了?”
方初道:“都準備好了。”
史舵道:“多弄些。上回我出海,在江家拿了兩扇竹絲畫鑲的屏風,都賣了高價。所以你放心,這回我定能幫你賺一大筆。你單門立戶,開門紅最吉利了。哦,你可需要銀子?你現在最需要用銀子吧?”
方初道:“怎麼,你想借銀子給我?”
史舵一本正經道:“我這一趟出去,至少要到明年四月才能回來。你有什麼事,我也幫不上忙。我給你留個信物,憑了它,一百萬兩之內任你調用。”
方初忍不住強調道:“我已不是方家大少了。你還信我?”
史舵又一瞪眼,剛要發火,忽然又停了,笑道:“這是我有眼光,看準你將來會發達。這會子你落魄了,我先白送你個人情,將來我有大麻煩的時候,纔好找你幫手。”
方初直直地瞅着他,似在掂量他的話。
史舵被他看得不自在,不耐煩道:“到底要不要?沒見過你這樣的,上趕着送銀子給你,你還懷疑這懷疑那的。”
方初道:“要!你不說我也會開口的。本來找舅舅也成,但我不想讓長輩擔心,就不驚動他了。”
史舵立即眉開眼笑。
他在清園住了兩天,第三天才載着滿滿一船貨物,順江而下。
且說劉心,帶着竹絲畫又一次來到郭家。
郭家人照例十分歡迎他,只是郭守業父子爲了夏家要在年前接清啞進府的事又趕了回來,火氣正大,見了他難免對着他訴苦,說當官的欺壓百姓,沒天理云云。
清啞則命人一一拆開那些竹絲畫觀看。
打開後,她立即就沉入進去。
這些畫對她來說無比熟悉,因爲是她親手繪製的圖稿,編織的人完美地詮釋了她畫的立意,配色規劃準確地表達了她當時心中所想,對着圖畫,有種心靈相通的奇妙感覺。
再打開匣子,看了題跋,更是靈思泉涌。
她沉浸在一種空靈境界中,彷彿魂魄離體,一面精神在看畫,一面身體還沒漏掉爹和劉心等人的說話。
看完五套,她忽然回頭對郭守業道:“爹,你去告訴夏家:讓我在家過最後一個年,過年後再進夏家。若不答應,隨便他想怎樣!”
郭守業父子呆了會,一齊叫道:“那怎麼行!”
劉心忙道:“聽說年前欽差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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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們,明天還是晚上更哈,我有點找不到靈感呢,明明情節在心裡,就是不知表達,需要醞釀!!o(╯□╰)o(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