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柳纓雪安坐於馬背上,悠然的瞧着眼前閃動的身影,眸下卻時不時的閃過一絲冷光。不管四周來人身法如何,司寇涼瀟同師妹依舊貼背而立,手中的劍舞得密不透風,絲毫找不到攻破之道。

司寇涼瀟也罷,不想這司寇晗笙的劍技也不容小視,雖算不得頂尖高手,也倒可謂是半個一流高手!

道道刺眼森寒光交替閃過,招招凌厲逼人,稍不住意怕是人頭將落,再輔之無上毒術,這兩人的防守之勢更是配合得天衣無縫,難以尋到任何突破之道!幸好事前請來了精通毒術的蠍教教主,否則這事態定要不妙!

眼前這一幕讓她不禁秀眉微皺:這司寇涼簫功力究竟是有多深厚,即便是下弦月夜,也奈何不了這妖女麼?聞風閣十大高手齊出仍是無法將這妖女制服,更甚之……這人竟尚有餘力與她師妹談笑!

長劍瞬間挽出無數朵亮寒的劍花,雖看不出其使出甚大的氣勁,但衆人之每招每式都能被她輕易牽制!劍法之精妙着實難以言喻!呵……不過即是如此,這催命閻羅今晚亦難逃一劫!

她默不作聲的看着遠處奮戰的二人,心中冷笑——今晚這妖女會有一個時辰功力盡失,真氣全無,現在她只須韜光養晦,靜待即可。

因爲……現下僅是見面禮罷了,重頭還在後面吶!。

此時她抿嘴一笑,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目光依舊死死鎖定在司寇涼瀟身上。

果不其然,不出幾刻,司寇涼瀟的招勢愈加凌厲狠毒起來,臉上的笑意也漸漸退去,應對衆人攻勢時不似此前那般輕鬆自如,看來這數十人也將她逼得夠嗆,不然手上的劍招亦不會漸漸脫型了起來。

柳纓雪看到這裡臉上得笑意更是濃郁了幾分,看來現時便是這司寇涼簫之死穴一刻!若是這個時候再推波助瀾一把,恐怕事態會更有趣吧!

於是她一聲令下,從暗處忽地現出無數人影,其全然手持重弩,箭頭上皆塗有劇毒,纓雪一個示意,毒矢齊齊俱向涼瀟射去!

幾道白光破空而過,只聽“錚錚”幾聲,涼瀟反手持劍,略略吃力的用劍刃擋下了那數十支毒矢,並暗運所剩無幾的內力,劍鋒一掃,那毒矢便掉轉方向朝着四面八方飛去!頓時圍在涼瀟和晗笙周遭之人皆盡紛紛點足而去,以避開那飛馳的箭矢。

柳纓雪神色一暗,立刻下令衆人全力攻向司寇晗笙,只要司寇晗笙捉到了手,她就不怕司寇涼瀟不束手就擒。

霎時!衆人紛紛掉轉劍鋒,朝着晗笙逼去!

晗笙無奈之下只得硬接衆人來勢,然而來者招招力道迅猛,她久戰之餘已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頓時她直感虎口生疼,一個恍惚手中軟劍便被生生折斷,可來者劍尖卻偏於喉頭只差分毫之距——

涼瀟左手並指成劍,擊出一道劍氣,硬是將對方劍勢擊偏了幾許,另一隻手亦不敢閒下,擊出一招接下了餘下的十餘劍,可是這麼一着,涼瀟體內真氣瞬時更是翻騰不已,迅速從周身各要穴向體外傾斜而出!

正值涼瀟力不從心氣血翻騰之時!一人忽地凌空擲來一刀,涼瀟閃避不及,飛刀便如斯深深的沒入心間,若不是她內功底子深厚,強行運氣抵抗,只怕那柄飛刀早已扎破了她的心臟。

深知情勢大爲不妙,涼瀟顧不上四周密集如雨的刀劍和心口的那道傷,猛地將晗笙攬入懷中死死護住,袖口一揮散出一把毒霧,趁着四下散亂之時抱起晗笙,朝着庭外御風而去。

隨州一帶地形複雜,峽谷溝壑縱橫,司寇涼瀟於午時便在客棧西處的山林裡安置了一匹良駒,以備不時之需。

她勉力提起渙散不已的真氣,攬住晗笙御起輕功踏出十餘丈,頷指一聲長嘯,馬匹便朝着她們直奔而來。

剛纔強行運功已傷及五臟六腑,再加上心口中了一刀,她終於支持不住半倒在地,一口鮮血從嘴角溢出,她此時竟提不起半分力道,就那般軟軟的癱在了晗笙身上。

晗笙恨恨望着身後直追而來的人,絲毫不敢怠慢的急忙扶着涼瀟上馬,然從身後將她牢牢摟住,長鞭一抽,馬兒嘶叫一聲便即刻跨蹄而去!

可是纓雪見她們馳馬而奔卻並沒有着急的追上前去,反而露出兩分玩味笑意,命令竹劍放出聞風令,令聞風閣天地玄黃四大護法夾路包抄,將她們逼上山道。

空曠的山谷裡突然響起的絡繹不絕的馬蹄聲,或密或疏,或急或慢,沉謐的黑夜驀地亮起五色光芒,顯然她們的行蹤一直都掌握在柳纓雪手中。

晗笙心疼的看着懷中虛弱不堪的涼瀟,知曉她強運內力受了內傷,本想給她細細把脈,可是現下追兵四起,逼得她是慌不擇路,不一會便停在了一個三岔路口前。

左面走道上的腳步聲密集有序,顯然埋伏着無數一等一的高手,右邊那條道上則全是馬蹄聲,完全猜不出來者功力之深淺。

可偏偏唯獨中間的這條小道上卻寂靜無聲,但是卻暗暗散發着死亡的氣息,讓人不寒而慄。

左右追兵四起,卻唯獨剩下這條道路……

晗笙聽見身後的馬蹄聲漸漸逼近,卻在這岔路口間踟躕不定。

此刻,她懷中的人輕輕動了一下,一隻染滿鮮血的手緩緩擡起,顫抖着指着正中的小道說:“左右皆有追兵,若是師姐沒猜錯的話……這條路上定設滿了暗器陷阱……現在只得背水一戰,但願可置之死地……而後生……笙兒定要小心爲上。”

聽聞涼瀟如是說,晗笙也不再猶豫,勒馬向着這條偏僻小道疾馳而去!

好個柳纓雪,自己倒是不緩不慢,卻能將人逼至這般境地,讓人明知是陷阱卻又不得不……

晗笙握緊了手上繮繩,緊緊咬住下脣,心裡對柳纓雪生起了十分怨恨,雖早就知道她不是甚好人,卻沒料到將師姐和自己逼上絕路的人,竟然就是當日被厲鬼纏身,命不久矣的弱女子。

望着懷中奄奄一息的涼瀟,她不由得陣陣心痛……她冷笑一聲,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倘若今日有幸躲過一劫,今日涼瀟所受苦楚日後她司寇晗笙必當數倍奉還!

“小姐,她們已然步入那條死道了!”

竹劍遠遠觀望了一番,抑制不住心裡的激動!那催命閻羅和聞風閣結怨已久,可是老閣主損了不少人力物力仍沒能將司寇涼瀟逼入至如此絕境,沒想到柳小姐才接任閣主一月便可以將那司寇涼瀟和司寇晗笙一網打盡,柳小姐的智謀才能比起老閣主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聽聞竹劍這麼說,柳纓雪僅是淡笑的低低應了一聲,並不好奇前方情形,只是靜靜的駕馬前行。

因爲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前方是甚情勢早已被她牢牢掌握,這是她的局,凡事皆是由她說了算呵!

此時她面上又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得意笑意——司寇涼瀟,我柳纓雪既不會讓你輕易死去,也不容許你那般自在的活着,我也要讓你嚐嚐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滋味!

“笙兒,左上一尺,快劈斷那樹條……”

晗笙聞言即刻神色緊然的抽出腰間短劍凌空劈了過去,一跟筆直的翠竹“嗖”的一下便彈到了半空之中。

大師姐說得對,這條小路雖僻靜,卻不知暗藏了多少殺機,飛刃箭竹,拒馬深坑,劈頭落斧……好在大師姐江湖經驗豐富,靠着她的提點才使得這一路走來有驚無險……

“笙兒!!”

涼瀟突感眼角閃過一絲細亮的光線,再定睛看時發覺前方居然有條髮絲般纖細的金屬絲線,若不是遮蔽月亮的烏雲適逢散去,她亦無法瞅見到這根絲線。

此刻晗笙脖頸離那根絲線不過一尺,馬兒疾奔如斯,她已然來不及告知於晗笙,只得提起護住心口傷勢的最後一口真氣,凝氣成劍,彈指而出,於晗笙離之僅分毫時將之利落割斷。

晗笙望見這根突然斷裂的絲線心尖突然劇烈顫抖了起來,若師姐剛纔沒有將之劈落,那麼她必定會急急衝過去……若是這般,她勢必頭頸分家呵!

她雖然已從震驚當中回過神來,可是仍舊還是心有餘悸,真不知道前方究竟還有什麼更兇險的陷阱。

此時懷裡那人一個彎身,又涌出一口鮮血。

明明內力盡失,卻還這樣強行逼運,沒有經脈逆行,走火入魔已是萬幸……

晗笙不禁黯然怒道:“大師姐可是不要命了?”

“呵呵……笙兒放心罷,我們還要一起去找師叔還有衆師妹……怎可能會死在這樣的荒山野道上?”涼瀟抹掉嘴角的血跡,輕輕拍着晗笙的手背安慰道。

此時月亮已漸漸爬上夜空東面,月光暖暖的傾泄下來,照亮了二人行走的那條漆黑小道……晗笙見殷紅的鮮血將涼瀟發白的脣染得豔麗無比,一探鼻息,涼瀟此刻竟是氣若游絲!

晗笙心下立刻又急又慌!不想分別半年終得相見,不出半日自己心頭至愛卻落到如此絕命之境……她此時此刻對那柳纓雪可謂恨之入骨,恨不得將其剉骨揚灰!

“笙兒,小心!”

晗笙一個分神, “錚”的一聲,一堆密密麻麻的的銀針竟忽地閃着寒光迅速逼近於前!晗笙心裡大叫不好,立刻扯開身上的外袍,將這些暗器全數接了進去。

可是不知是甚精妙的暗器佈局,晗笙背心處又是幾道銀光閃過,如同夾擊之勢一般!晗笙這時已來不及將袍子散開接針,只得心一狠,俯身壓住涼瀟,將她死死護在身下,任由那數枚利器深深釘入脊背深處,一陣劇痛過後,酥麻之感頓時襲遍了晗笙周身!

可惡!竟然中毒了……晗笙深深皺眉,頓感全身麻癢脫力,可是就算這樣,她依舊將涼瀟緊緊護住,全然沒有放手之意。

“笙兒……快服下這粒丹藥!”

涼瀟緊貼於晗笙懷中,自是發現晗笙的血脈開始倒流,臉色也漸漸發黑,眼見晗笙受傷,涼瀟心裡疼痛無比,簡直比拿刀凌遲她還要難受萬分!她不自覺的開始怨惱着自己,之前還道尋到晗笙之後可要好生的保護照料她,卻不料竟然拖累她如斯……

於是她也顧不上真氣是否外泄,從腰間掏出一粒藥丸吃力的塞入晗笙口中。

纓雪于山頭高處冷哼一聲,沒想到這二人竟衝出了她佈下的天羅地網……不過,她還有後招……

前方便是斷崖深淵,就算她們司寇家的輕功再是厲害也不可能憑空飛躍數十丈,這斷崖,就是她們的死路!

果然不出一刻,纓雪便遠遠看着這兩人於斷崖之處急急勒馬,神情焦慮肅然。

“兩位如今可是無路可逃了。”

柳纓雪那清脆的聲音又從遠處傳來,語氣裡掩飾不住的快意,“只是小女子可沒料到一路上的機關暗器也沒能將你們攔下馬,這般能人就此斃命實在可惜……你們若是跪下來求我,興許小女子還能不計前嫌,網開一面……”

晗笙坐在馬上,冷冷的看着纓雪,不屑的冷哼一聲道:“呵呵,笑話!與其向你這卑鄙小人求饒,那還不如本小姐自我了斷來得爽快。”

聽見司寇晗笙對她出言不遜,柳纓雪也僅是淡然的一笑了之。

“前面便是萬丈懸崖,縱是你們司寇宮的輕功獨步天下,就這般跌下去可是會粉身碎骨呢,司寇姑娘可是考慮清楚了?爲了這嗜殺成性的妖女妄自送了性命可是大大的不值了呀!”

纓雪眉眼彎成勾狀,臉頰上露出了兩對深深的酒窩,但是周身散發出來的寒意竟讓人不寒而慄!

“值與不值,由本小姐說了算!你等閒人放甚狗屁?”晗笙瞪了柳纓雪一眼後便不再理會於她,此時的她已想好一計。

她默不作聲的扯下腰間的燙金腰帶,牢牢的綁在她和涼瀟腰間,而後斜眼望了一眼空中那一彎明亮的月牙,嘴角浮起欣喜笑意——此計必成!

“柳姑娘呀,只怕是你的如意算盤可要落空了!此時孰勝孰敗還沒個定數呢,柳姑娘憑甚自信定能捉住我們?”晗笙秀眉一挑,坐在馬上趾高氣揚的看着柳纓雪,那氣勢絲毫不輸半分。

目睹晗笙這一舉動,涼瀟心裡也明白了八分,便暗暗握緊了晗笙的雙手。

即便是九死一生,凶多吉少,但若能和笙兒同生共死也不枉此生。

晗笙感覺到從涼瀟掌心內傳出的溫暖熱度,頓時信心倍增,靠在她耳邊低語:“大師姐,無論如何,笙兒定會讓你活下來……”

說罷,晗笙拔下發間珠釵,狠狠的向馬背發力扎去,那馬兒頓時吃痛,嘶叫一聲後立刻全力向斷崖衝去。

看着兩人這無疑是玉石俱焚的舉動,衆人皆是驚愕萬分,全然想不到這個紅衣女子年紀雖輕,性子卻剛烈如火。

於是衆人也開始猶豫着是否應當出手阻攔……司寇涼瀟是爲聞風閣的大敵,殺了閣中無數兄弟,若是就這樣死了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而柳纓雪則煞白着臉,緊緊咬住了嘴脣——當真是寧可玉碎,也不爲瓦全嗎?如此,那我成全你們!

“隨她們去,不必阻攔!!”柳纓雪勒住馬兒,咬着脣齒,一字一句的說道。

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一幕更讓人目瞪口呆。

即使淡定沉穩如柳纓雪,她面上的表情亦是瞬間凝固——

只見晗笙在馬匹快要墜落之時,竟騰空躍起一腳發力踩在那馬首上,她藉着那一踏的力道,雖勉強但仍不失從容的帶着涼瀟縱身躍向了對岸!她對涼瀟那一道含笑的回眸,讓衆人一時全然恍了神,直感其輕身之法宛若天人……

只是……若換作平常,晗笙自是可以安穩無恙的飛躍過去,但是如今她脊背裡深深插着數枚利器,牽扯住了筋骨,封住了兩個大穴,再且她又懷中還擁着涼瀟……輕功着實無法全力施展開來……

就在快要到達對岸之時,她迅速的取下頸間黑盒塞入至涼瀟懷裡,縱身一抽,綁在兩人腰間之腰帶悄然滑落,最後,她奮力向涼瀟朝那生地推出一掌,她則望着涼瀟那驚愕交錯的臉龐沉沉下墜。

大師姐,笙兒即使拼了性命也要讓你活下來……

晗笙感受着耳旁呼嘯的狂風,山間繚繞的霧氣,輕輕閉上雙眸,只等着身子穿雲而過,跌個粉碎。

卻不料身子墜到一半時竟然猛地停了下來!手臂被人直直抓住,腰間突然一緊,她睜眼一看竟望見涼瀟用腰帶將自己挽住,另一隻手則死死的抓住自己,如同將她看作不可失去的珍寶一般。

而涼瀟則整個身子都倒空懸在巖間,雙足一勾,足尖上的兩把彎刀深深插入巖內,將這兩個正在下落的人牢牢固住。

涼瀟睜開緊閉的雙眼,那明亮的眸子裡散發着妖媚且動人心神的氣息,面色雖帶有幾分不悅,帶有幾分蒼白,但依舊如以往一般明豔動人!她低低嗔道:“小笨蛋!你死了我怎麼辦?接下來的就交給我好了!”

此時東方的空中一輪明亮的彎月掛在哪裡,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暖暖的傾瀉在兩人身上,原來下弦月的月色竟然這般怡人……

鬱鬱蔥蔥的樹枝盤旋在山間,雲霧繚繞宛若仙境,而二人就懸掛在這萬丈之高的崖壁上深情對望,抿脣莞爾。

這月相出現得真是及時,晗笙輕呵一口氣後便安心的閉上眼睛,心底忽地騰起一片暖意,油然而生的安全感繞住周身——只要有大師姐在,一切難關都可以安然度過。

柳纓雪靜靜的望着對面山崖間的那兩人,嘴角噙着一道冷冷的笑意。

她水袖一揮,勒馬掉頭,淡然命令道:“連夜追趕,務必在破曉之前繞過那座山頭,掘地三尺也要將此二人尋出!”

柳纓雪下意識的擡頭仰望天空,只見那半輪月亮已高高掛在夜空東方,遠東的雲層也漸漸透出白肚,她眉頭一皺,一臉遮掩不住的惋惜。

白白錯過了這絕佳的時機着實可惜,好在她們都受了重傷,現在又丟了坐騎……雖然錯失良機,但情勢也不算得太壞,還好昨晚一戰保留了不少人馬……不管付出多大代價,今日必要將那兩人生擒!